崔宁被抓一事很快就传到了方明思的耳朵里,他倒也不着急,很是平静。有暗卫来禀告,方明思就像无事发生一样,挑眉问:“因为什么事?”他喂着一只画眉鸟,问的漫不经心。
暗卫低着身子回答:“回大人你的话,如您所料,正是王永铭一事。”
“他自己作下的孽终究要自己还的。”方明思逗了逗画眉鸟,画眉鸟鸣叫了几声,分外动听。
暗卫接过方明思递来的鸟食,又说:“大人,消息是崔宁被秋后处斩。需不需要属下现在去解决?”
方明思擦了擦手,说:“早点下手早些安心。”
暗卫将鸟食轻放在桌上,恭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对了。”方明思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端砚旁的一枚玉簪子。
暗卫没太明白,将那枚闪着光的玉簪子双手奉给了方明思,皱眉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方明思拿着那枚玉簪子看,“小红最近如何了?”
暗卫这才明白,连忙回答:“听消息说小红姑娘带着妹妹去元宁治病了,属下去时已经搬走了。”
“改日得空拿些钱过去吧。”他轻轻叹了口气,眸中有一抹忧伤闪过。
“是,大人。”
方明思又问,“殷思那边的动静如何了?”
暗卫回答:“没有什么动静,一切如常。”
“继续盯着。”
“是,大人。”
暗卫这前脚刚走,周灵后脚就来了。方明思做贼心虚,将那枚玉簪子藏在了袖口里,柔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周灵将一碗燕窝羹放了下来,回答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该吃东西了。”
方明思拢了拢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周灵恢复了往日的笑容,看着方明思的眼睛里满是爱意。
周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明思将玉簪子藏在了右袖口中,只要他一吃燕窝羹就会滑出来,便对周灵说:“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燕窝羹我会吃的。”
周灵竟撒起娇来,“不行,我要看着你吃完。”
方明思蹙了蹙眉,只觉此刻的周灵像块狗皮膏药,口气些许不耐烦,“都说了我会吃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燕窝羹。”
周灵还是不离开,非得亲眼看着方明思吃下她才安心。
无奈之下方明思只好捏着袖子尝了口,夸赞道:“嗯,很好。”
纵使方明思只说了这二字,可对周灵来说已是极大满足,她笑着说:“芙儿想去一趟市坊,我陪她出去转转。她也好些日子都没出去过了。”
方明思是巴不得周灵赶紧离开,尽力的让语气变得温和,“嗯,去吧。也让芙儿散散心。”
周灵微微颔首,关心的嘱咐道:“忙完了你也早些休息,身子最重要。”
方明思应了声,周灵这才出去。
方芙人有些清瘦,身子也打小就弱。周灵对这个捡回来的女儿十分疼爱,生怕她凉着惊着。平日里周灵什么都答允方芙,可这去一趟市坊周灵偏偏就不答应。还是方芙求了好些日子周灵才答应。
软轿稳稳当当的落在喧闹的市坊,方芙搭着丫鬟的胳膊下了轿。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走到哪都觉得稀奇。方芙活脱脱就像一只小兔子,跳来跳去的。周灵尽力跟着方芙的脚步,才来到方芙跟前。
方芙指了指那刚做好的糖人,“母亲,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周灵满脸宠溺,点头说:“你要什么都可以。”
“谢谢母亲!”
那是一只小山羊,方芙拿在手中不忍吃掉。
又转了一圈,方芙买了不少东西。蹦蹦跳跳的,一个转身脚不小心踩在了谁的脚上,听的吃痛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质问:“怎么看路的?没长眼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不是方芙,而是周灵。她对这个声音何等的熟悉,冷冷盯住眼前的人,红蓼。
红蓼看到了她们母女二人,她摸了摸乌黑发里的那枚翡翠簪子,笑声像铃铛似的说:“这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气。”
周灵一听登时就怒了,眼睛里冒起火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红蓼白了眼周灵,冷声道:“我不想重复。”
“怎么?你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如今都敢和我这样说话了。”周灵的脸很冷,字里行间满是嘲讽。
红蓼听到周灵这番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她笑着说:“哎呀,方夫人。什么麻雀,什么凤凰的,不过都是畜生。难不成你自己也是畜生?”
“放肆!”
周灵气红了脸,本来高兴的方芙脸色剧变。扔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来就要打红蓼。她这一巴掌还没落下就被红蓼狠狠握住,她故意捏了捏方芙纤细的手腕,眼里满是阴冷,“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之前的事我可记着呢,方夫人,你最好别惹怒了我。”
红蓼松开了手,方芙后退了两步,气的咬了咬牙。还想再上前去,被周灵拦下。她细细瞧了瞧红蓼的打扮,可谓是绮罗珠履,下人伺候,趾高气昂的。她猜到应是红蓼找好了下家,所以才变得人模人样。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替在脸上的便是舒展笑容,“瞧你这副花花红红的样子,应该是攀到高枝了吧?”
红蓼朝周灵走了过去,那对翡翠耳坠跟着一起摆动,“奴婢攀到了什么高枝就不劳方夫人您费心了。”
“真好。”周灵打心眼里高兴。
红蓼俯下身来,在周灵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周灵脸色微有一变,很快又恢复原样,她小声说:“那我暂且就信你这一回。如果你是胡言乱语的话,就不要怪我狠辣无情。”
红蓼微微欠了下身,笑颜道:“夫人就请放心,我断然不会骗您的。”
“最好是这样。”周灵看了一眼身后的方芙,“芙儿。我们走。”
方芙还不忘狠狠的瞪一眼红蓼,红蓼不以为然,低头看了眼那掉在地上的糖人,叹息了声:“真是可惜了呢。”她唇畔勾起一抹骇人的笑。
被人簇拥着上了软轿,红蓼笑的得意。
在这之前她其实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过的这般滋润,这可比媚欢楼的花魁来的容易,也比方明思的小妾更加舒服。她又摸了摸头上戴着的翡翠簪子,喃喃自语:“多亏了裴夫人我才能有今天,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又笑了起来,笑的痛快。
软轿停在泗京客栈的前门,许是抬脚的人脚下一麻轿子歪了下,惹得红蓼不快。她骂了几句才进了客栈。
她一进去就问:“芈瑛何时回来?”举手投足间好像她已经替代了芈瑛。
水仙一听到红蓼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乐意了,“芈瑛也是你叫的?”
红蓼没有自知之明,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水仙反问:“怎么?我与她都是裴夫人的手下,也共同经营泗京客栈。有什么不能叫的?”
水仙握了握壶把,恨不得将这一壶滚烫的茶泼在红蓼脸上。最终忍了下来,冷声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我告诉你红蓼,泗京客栈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主子,芈瑛。而你,不过是裴夫人的替身。耀武扬威什么?”
红蓼气得跳脚,指着水仙生气道:“你今天说的话,我都会告诉裴夫人!到时候看裴夫人怎么整治你!”
槐月急急进来,“都别吵了!黑猫来信了。”
红蓼这才闭嘴。
水仙将茶壶放下,走过来忙问:“信上内容是什么?”
槐月僵着一张脸回答:“本该是大后天就回来的。但主子有些事耽搁了,回来日期未定。”
红蓼一听槐月这话,眼底蔓开得意,却故作紧张的问:“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管好你的乌鸦嘴!”水仙很是不快,瞳孔冰冷。
“我不过是好心。”红蓼冷了一眼水仙,暗暗记下了仇,拂袖离开。
账房先生瞥了眼,摇了摇头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这句话,果然没有错。”
水仙立马点头赞同:“先生您可算是说对了。这个红蓼,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裴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她活着。”水仙是真觉得自己之前是瞎眼了,竟然还替红蓼可惜。
账房先生打算盘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槐月,认真的说:“这个红蓼的心思不简单,你们可得好好盯着些。”
槐月颔首:“先生的话我会谨记在心。”
水仙捏了捏帕子,眼中情绪复杂。她担心以红蓼的性子会搅得泗京客栈不安宁。即使有殷思护着,那么各方势力呢?谁又能那么精准的拦下冷刀?她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槐月倒是面色不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方明思派出去的暗卫快马加鞭,三天后到了涣江。没往别的地方去,直接去了大牢。明面上说是来提审一个犯人,实则是来解决崔宁。崔宁还以为是救命稻草,看到那暗卫的一瞬间竟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