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思没说话,气焰一点点减下去。
周灵揣摩得到方明思的心,更能抓到他的心,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惧怕什么。今个儿倒真是个好日子,那个贱婢终于被送走了,周灵眼中有了舒心的笑来,“既然已经送走了她,就别让她回来了。”
方明思虽对红蓼喜爱,但不至于到癫狂的地步。更何况,他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周灵的话方明思没有再反对,也没说话。
红蓼被方明思的人送出了泗京,还给了红蓼一大笔钱,让红蓼不要再回方府了,就连泗京都不要回来。还说了,如果大人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来看红蓼的。红蓼嘴里虽应着,这心里可是在祈祷永远不要再看见方明思这张脸。
两天后,红蓼又回来了。
她立马去了泗京客栈对芈瑛说了此事,芈瑛也让她留在了客栈里。但她不能见人,只能待在后院。若是被人知晓媚欢楼已死的花魁红蓼出现在她这里,到时候指不定又会是怎样的风波。
西厢房的门紧闭着,芈瑛独自在屋内坐着。她一想到红蓼说的就觉得后背冰冷,红蓼不敢欺瞒,她说的十有八九属实。方明思这只老狐狸竟然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说谎,是在密谋什么?难道是和赵赟?
“这么说,是方明思故意的?”她没有喃喃自语,而是在说给窗外的黑猫听。
就在这时,门被两个官兵打开,扑来一阵冷气。芈瑛握了握手中的飞镖,朝门口看了过去,来的人是殷思。
察觉到有人来了,黑猫早已上了房顶,轻步如飞的离开了泗京客栈。
“他的确不忠。”
他唇畔是冷冷的笑。
芈瑛随即展露笑颜,倒了杯茶,询问:“殷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芈瑛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殷思点了点头,坐在芈瑛对面,说:“自然是来问一问芈掌柜,清城最近发生的事你可知晓?”
“清城?”芈瑛挑了挑眉。
殷思点头,“正是清城。”
清城的事芈瑛又怎么不会知晓,全部都是裴夫人所为,根本不用怀疑别人。她对那些贪官污吏恨之入骨,恨不得车裂他们每个人。如今只是杀了他们,还给他们留了个全尸,已算是仁慈。
即使殷思心细如针,也查不到是裴夫人所为。清城那个地方可是裴夫人的所有势力,想查出是谁做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芈瑛也知躲不过去,便顺着殷思的话问:“最近略有耳闻清城官员被杀一事,莫非殷大人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了清城?”
殷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问:“既然芈掌柜略有耳闻,那应该知道此事的一些眉目吧?”
芈瑛端起茶杯,冲殷思一笑,回答:“大人说笑了,泗京客栈虽然消息灵通,但不负责查案。”
“这桩案破了。”他声音骤冷。
芈瑛收起了笑,“既然破了,那大人还来问我做什么?”
殷思此番去清城查案一无所获,除了在路上碰到夏炽,在清城他竟然什么都没查到。而查到的一些线索,好像也是幕后主使想让他查到的。
“这桩案破的太过容易,令人怀疑。一个杀猪宰羊的刽子手为何会下此狠手?而且躲藏的很好。到最后竟然是亲自来认罪的,难道芈掌柜就不觉得可疑?究竟是何人的恨这么深?劳烦芈掌柜查一查。”
“殷大人所托,我一定尽力去办。”
正要唤水仙进来,就见槐月从外头急急进来。她对殷思微微欠身,在芈瑛耳旁低语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槐月是昨夜儿回来的,针尖那边递来消息不用担心,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当中。槐月去过的痕迹已被她清理干净,至于叶家兄弟她也已安排了好去处。剩下的就是麻雀山看到过槐月的人,她都会一一清理。
“不知芈掌柜有无时间?可否陪本官一起去牢中看看。”殷思面色凝重,脖子清晰可见一道血痕。
芈瑛皱了皱眉,有些忌讳的说:“我去不太合适吧?毕竟我是开门做生意的,去监牢那种地方难免晦气。”
“芈掌柜既然已答应帮我查,这点要求总不会拒绝吧?别忘了我们的合作关系。”
殷思话中隐隐有威胁之意,若她再不答应那就真的是不给殷思面子了,这才应下:“好,殷大人。那我就随你去看一看。”
殷思沉声:“夜里会有马车来接你。”
芈瑛脸色未变,微微颔首。她起身亲自去送了殷思,殷思是从后门走的。右侧的这个后门没几个人知晓,所以殷思从这里走是最安全的。毕竟金环教的人还在处处盯着,若被瞧见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而方才槐月进来是说了碧刃一事,碧刃又来找夏炽了,赖着不肯走。无奈之下,槐月才来找了芈瑛。
她实在不想去见碧刃,便派了人去打发,可碧刃就是不走。今天非的见着夏炽不可,不然她就睡在这了。
芈瑛还是未曾理会,越是纵容这位新掌门,就越变本加厉。更何况,夏炽今日的确不再客栈。
槐月还在听吩咐,芈瑛看着窗外一直在想今夜去牢房一事。那个刽子手,她是认识的。是裴夫人的忠奴,愿意为了裴夫人去死,嘴巴也严实。但殷思又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若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怎么好?
“她要等,那就让她等吧。”
“是,主子。”
槐月再次回了碧刃,碧刃还是不打算走。
过了一会,碧门派人递来消息,碧刃一听拿起剑就往外冲。许是碧门的地盘被什么人挑屑了,她才会走的这般急促。
碧刃刚走,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郎朝泗京客栈而来,他拽了拽缰绳,马蹄杂沓几步,停在客栈门前。少年郎定睛看了看门上挂着的牌匾,赫然四个烫金大字“泗京客栈”,牌匾崭新崭新,像是渡了一层金让过路的人驻足小憩。
“是这了。”少年郎低声喃喃,翻身下马,即刻有马夫出来招呼,接过少年郎手中的缰绳,“爷,您里头请。”
少年郎道了声谢,马夫笑的乐呵摆了摆手,牵着骏马去了马厩。
一踏进客栈热闹不已,少年郎的脸色却白了几分,他环顾四周,摸了摸腰上的钱袋才去了柜台前,“我想见你家掌柜的。”
账房先生打着算盘,声音如玉,埋着头回答:“掌柜的今日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请您稍稍担待些。明日我去通报声。”
少年郎蹙了蹙眉,眼中有急色,焦躁着说:“我有急事。”
账房先生这才抬头看了眼少年郎,“可我家掌柜的是真的歇下了,明日我帮您吱会声。”
“劳烦你了,我真的有要紧的急事。”说着,少年郎就从钱袋里掏出十两银子来递给账房先生,又诚恳道:“先生,劳驾您了。”
手从算盘上离开,账房先生又把那十两银子推到少年郎面前,应允道:“成吧,钱你拿回去。我吱会声。”
芈瑛今夜要陪同殷思去牢中,账房先生还是通融了的。
“谢谢先生。”
少年郎语气温柔,眸子潋滟。
账房先生提着一盏火红灯笼来到西厢房门前,叩门两声,恭声:“掌柜的,有位少年郎着急找您。”
芈瑛端坐在昏暗的厢房里,瞧着猎猎作响的窗纸,窗外的人影越见清晰,她说:“让他进来吧。”
“是,掌柜的。”
芈瑛应允后,账房先生才去请了那位少年郎。
就是这一会的功夫下起了绵薄如丝的斜雨来,在静谧的夜晚溅起了声音,绕在耳畔令人窒息。
芈瑛刚倒了杯茶,就听得禀告一声:“掌柜的,人来了。”
门开了,芈瑛蹙了蹙眉。
少年郎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四周,没有半点光亮,只有一个女子端坐着,看不太真切的神色,也不说话。少年郎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刚要开口,就听得芈瑛开口:“请讲。”她估摸着殷思派来的马车待会就要到了,所以比较赶时间。
少年郎微有一怔,又上前了一步,隔了芈瑛半步距离,急切道:“芈姑娘,我是为了母亲一事而来的。我想,我想知道母亲是因何故去的。”
闻言,芈瑛的神色显得复杂:“你真的想知道这样的过去?”
少年郎有所犹豫,低下了头,红润的脸上染了一层苍白。
芈瑛峨眉微蹙,眼波流转,落在少年郎退缩的双眼,轻声问:“真的想好了吗?”
少年郎握了握拳头,忽地抬头看住芈瑛,大声道:“我想知道真相!不想被蒙在鼓里!”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容反驳,不容置疑。
芈瑛颔首,唤了声:“黑猫。”
惊起一道雷声,少年郎微有一惊退后两步。雨势逐渐大了起来,从虚掩的窗外吹了进来。黑猫站在暗影中,面色阴沉,手中那柄冷剑滴答落血。他上前来,将冷剑收入剑鞘,颔首恭声:“瑛儿,我在。”
芈瑛看了一眼有些虚弱的黑猫,对少年郎说:“他会帮你查清楚,但你得保守秘密。”
少年郎立马点头,“嗯!我一定会保守秘密!”
待到少年郎离去,芈瑛双眸蒙上一层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