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朝芈瑛爬来,骨节分明的手来到芈瑛的左肩,在芈瑛耳畔低声说:“我是不算什么东西,但芈瑛,你可别忘了我手里可有很多秘密。若没了我的打探,这泗京客栈也不会这么的生意兴隆呀。”
芈瑛冷声:“滚下去。”
黑猫听话的从桌子上下来,坐回了凳子上,“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必须让佘冷亲自来客栈取。”
芈瑛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看向黑猫,黑猫一脸无辜好像血玉不是他偷的。
“如此一来,你还逃得出泗京?”芈瑛字里行间带了警醒。
黑猫却耸了耸肩,一点也不在意的说:“黑猫是夜行的,没人看得到我。想离开泗京,并非是什么难事。”
芈瑛心里掂量起这件事的轻重来,越发觉得夫人是在胡闹,“佘冷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猜不到是我们自导自演。”
黑猫身子一软,又懒懒的趴在了桌上,看着芈瑛说:“他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最主要的是将他引来客栈。”
闻言,芈瑛心莫名紧了紧,严肃问:“夫人要做什么?”
黑猫从凳子上起身,紧贴着芈瑛的耳朵,绵声柔语:“你可听说过蛊毒?”
芈瑛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小,疾步往后院去,黑猫跟在身后。水仙留在客栈这边端茶倒水,招待客人。
将西厢房的门紧紧关上,芈瑛这才说话,“蛊毒?”
黑猫点了点头,“正是蛊毒。那可是来自最毒的蛊。夫人这一次可是请了一位下蛊的大师。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说着黑猫就笑了,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在等待可口的猎物送上门来。
芈瑛闻言有所震惊,一把抓住黑猫的胳膊问:“你的意思是夫人要在佘冷身上下蛊?”
黑猫只觉胳膊一僵,有些不能动,连忙和自己撇清着关系,“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猜的。”
芈瑛冷了一眼黑猫,“夫人疯了吗?”
被芈瑛这么捏着,黑猫吃痛的说:“在成就大业的路上总得狠点心不是吗?夫人一旦成功,我们也跟着沾光,不是吗?”
芈瑛手中的力气又大了一分,“你可知那蛊毒是什么东西就敢乱用?”
黑猫哀嚎了起来,“疼疼疼!你先放开我再说话!”
芈瑛松了手,趁着黑猫活动胳膊是又给了他轻轻一掌。黑猫连连退后,一屁股磕在了梳妆台上,叫了半天。
黑猫捂着发疼的胸口,眼中有了冷意来:“你对自己人怎么下手这么重?”
芈瑛漠然回答:“我只不过是试了试你的反应能力,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她瞥了眼黑猫,眸中难掩讽刺。
黑猫狭长的凤眼里漾起春意来,打了打身上的尘土又粘上芈瑛,挠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是打探消息的,不需要会多少功夫。只需要来无影去无踪就可以了,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呢吗?”
“若我不在的时候谁来护着你?”
黑猫哑巴了,像做错了事一样低下了头。
芈瑛干笑了声,冷冷盯住黑猫,“若你被别人打死了,岂不是太可惜?”
黑猫正经了起来,眼底多了些愧疚,声音也弱了下去:“你还是在怨我?”
“若不是你花信又怎么会死?”芈瑛眼睛通红,握紧了拳头。
黑猫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在桌面,自责又懊悔:“你以为我不想救花信吗?你知道当时杀死花信的人是谁吗?我们都没有那个能力!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芈瑛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如今你才肯说实话了?”
黑猫被芈瑛摆了一道,气的脸色涨红,“你在套我的话?”
芈瑛再问:“花信究竟是怎么死的?”
黑猫别过脸去,极为肯定的说:“你就算是知道了也报不了仇!”
芈瑛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黑猫一巴掌,“论起来,花信还是你拜过把子的姐姐!你姐姐死了你也要装死吗?”
黑猫轻轻叹了口气,浑身无力的扶着桌沿坐了下来,抬起沉重的眸看了眼芈瑛,低头说:“花信的事,瑛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芈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应得很淡漠:“我知道花信死不瞑目,所以才要替花信报仇。”
自从花信残忍死后,黑猫良心上一直不安。夜里也会时常梦见满身血淋淋的花信来找他,要他报仇。可是他不想搭上所有人的性命,所以一直未曾告知真相。就因为此事,芈瑛对黑猫十分厌恶,也讨厌他的擅自做主。
黑猫沉默不语,呆呆扣着手心。
他实在不愿再记起那天,更不愿意再提及花信的名字。可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还是要错下去。
芈瑛将茶杯重重扣在桌上,“我要听实话。”
“你真的想听?”
芈瑛不语,就那么看着他。
黑猫自嘲的笑了声,终究还是说了,“那日我和花信办完裴夫人交代的事就打算回清城了,花信与我是分开走的。我要比预计的一天早到清城,可花信迟迟未归。等了大概两个时辰后,我就知道出事了……”
花信与芈瑛之间是义结金兰的关系,也是裴夫人当时的得力助手。花信善伪装,功夫也好。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比芈瑛优秀,也很有天赋。而那件事也很棘手,要派谁去就成了难题。裴夫人在芈瑛和花信两人间犹豫不决。
像花信这样出身不高的人难免想出风头,也有几分固执的傲气。她去找了裴夫人,笃定的对裴夫人承诺,她一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但希望裴夫人到时给她一些嘉奖,那便是泗京客栈的主人。
裴夫人欣赏花信的勇气和野心,便派她和黑猫去办了此事。
要解决的人是清花寨的寨主,“黄清觉”。此人虽是寨主,但基本没有功夫。而清花寨在当时虽然只是一个小寨,但其中有虎有豹,敢来惹事的没几个。有抢山头的全部被灭,无一人生还。裴夫人那时候年轻,总想什么都染指。便叫花信和黑猫去解决黄清觉。两人乔装打扮来到了清花寨,取得了信任,蛰伏了几天便要动手。
夜里子时,黄清觉喝醉了便歇下了。
花信袖中藏着短刀,准备进入黄清觉的房间。为了万无一失,黑猫在醒酒汤里下了致死的药。由花信扮成伺候的仆人端药进屋,进去时,黄清觉在昏昏大睡。花信怎么叫都叫不醒,干脆就用短刀杀死了黄清觉。
花信杀的很轻易,黄清觉也死的很容易。
一切都太过简单。
完成任务的花信未免得意,和黑猫顺利离开的清花寨。可人到了山脚下,花信才想起来自己的短刀忘了拿,杀了黄清觉后她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将短刀忘记。因担心被黑猫嘲笑,她便谎骗黑猫分两路走,这样才不易被察觉。黑猫常独来独往,所以就答应了。花信独自一人返回了清花寨,却不知天罗地网正在等着她。
清花寨里的山贼一涌而上,从中走出一位拿着巨斧的彪壮大汉,他每走一步花信就觉得脚下的地震了震。
“姑娘可是忘了什么东西?”他问的倒是礼貌,可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嗜血。
一进寨门,花信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又碰上这么一位不好惹的主,花信强装镇定回答:“那个,我确实是来拿东西的。”
他走近了花信,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短刀,那上面还沾着黄清觉的血,“是不是这把短刀?”
花信一看到短刀就眼神一亮,却没敢言语。
她知道如果承认了这把短刀是她的,肯定会被这群山贼五马分尸,摇了摇头,“这刀好生锋利啊!但不是我的。”
“是吗?”
话落,彪壮大汉一斧头生生砍了下来,幸好花信反应及时才不至于被劈成两半。
花信心跳的很快,盯住彪壮大汉问:“你是谁?”
他低低笑了声,“我是黄清觉的哥哥,黄清仁。”
花信闻言大惊,连连退后两步。
黄清仁才是清花寨的寨主,他手中那柄巨斧可将花信斩成两截,在江湖上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巨斧刽子手”,他的巨斧又重又锋利,二十几个武功高点的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更别说瘦弱的花信了。
他笑着说:“哥哥只是一个傀儡,而清花寨的寨主是我。你杀了他,无声无息。刀法很好,但是,你马上就要死在我的手中了。”
没了那把短刀,花信什么都不是。要她徒手去和黄清仁拼那简直是找死。她此刻后悔返回来拿那把短刀,可那把短刀是她们花家的家传之宝。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啊!
花信咬了咬牙,打算和黄清仁拼个高低,“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一决高下!我若输了,这条命也就不要了!”
黄清仁眼中是满满的不屑,她将那柄短刀扔给了花信,面容狰狞了起来,“你输了,不只是死那么简单。”
他声音低沉,像索命的地狱使者。
花信握紧了刀柄,心中已经开始惧怕。
她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