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儿点了点头,“嗯,记得。”
“记得就好。”芈瑛微微笑了下,扶着桃红出了地窖。
桃花儿有些不明白,不明白芈瑛到底要做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担心也紧张。便追了出去问:“芈掌柜您想让我做什么?”
芈瑛停下步子,回答:“证人。”
桃花儿微有一惊,“证人?”
桃花儿是俞昌的情人,自然也知道不少关于方明思的事。现在俞昌死了,无法再让俞昌去作证。但,桃花儿还可以。她知道的事情不比俞昌少,只要她作证,方明思就离死不远了。至于赵赟,裴夫人也一定会亲手送他上断头台。
反应过来的桃花儿忙问:“是赵赟吗?”
芈瑛不说话,继续扶着桃红回屋。
桃花儿又想了想,再次追上来急促的问:“还是方明思?”
芈瑛终于开口:“你清楚就好。”
听到回答,桃花儿松了一口气,承诺道:“芈掌柜放心,我发誓,我一定会作证。”抿了抿干裂的唇,桃花儿又提了个要求,“我可以再求您一件事吗?”她问的试探,不太敢看芈瑛的眼睛。
“什么事?”芈瑛看向桃花儿,眼神冷淡。
桃花儿也顾不得脸面了,一咬牙就说出了口,“这段时日就拜托芈掌柜保护好我的家人,我怕还会有人来闹事。也怕,会有人帮那三个畜生报仇。”
芈瑛答应的模糊,“我知道了。”
“多谢芈掌柜!”桃花儿又落了眼泪,唇畔却多了淡淡的笑意。
桃花儿对桃红嘘寒问暖着,芈瑛忽然冷不丁道:“昨日刚下过雨,天气冷,给你妹妹熬碗姜汤,暖暖身子。”
桃花儿将眼角感动的泪拭去,点头:“我这就去。”
将桃红扶回了屋,二老感激涕零,情到浓处欲下跪,芈瑛连忙止住,摇了摇头,“不必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二老快请坐。”
二老这才坐了下来,感激的话还是说了不少。
桃红换了套干净衣裳,头发重新梳好,脸颊的泪痕也没有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清丽,像一只灵动的小兔子。
桃红泡了一杯清茶,小步走到芈瑛面前,暖暖笑着:“芈姐姐,请喝茶。”
芈瑛接过桃红双手奉来的茶,眼底漾起笑意,“闻起来就很清香,谢谢你。”
桃红耳根微微一红,连忙摆手道:“芈姐姐不用谢!应该是我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会被那些坏人欺负。”
芈姐姐……
她记得,张宗也曾这么叫过他。
握着茶杯的手微有一紧,也不知道张宗长高了没有,心情有没有变好一些。
“怎么还在磨蹭啊?快走啦!”
“马上就来!”
张宗将那片已经枯黄还有被虫子啃噬过的杏叶夹在书中,急急忙忙往嘴里塞了个包子就跑出了屋,跟上了秀珍的步伐,“姐姐,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呀?”
秀珍的脸上多了灿烂笑容,卖关子的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张宗已经比秀珍高出一个头了,面容越发俊朗,眸若繁星的盯着秀珍看,好奇的问:“怎么这么神秘?姐姐你不是是要买了我吧?”他说话很快,不小心噎了下,忙顺了顺胸口。
秀珍拿指尖点了下张宗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我这是要带你去泗京客栈,看望看望芈掌柜。”
张宗一听整个人就愣住了,不敢置信的问:“要去见芈姐姐?”
秀珍点了点头,“是的呢。以前的时候我怕我们去了只会给芈掌柜添乱,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泗京太平了,芈掌柜的伤也全好了,我们以后就可以天天去了。”秀珍是真的开心,眼里的笑快要满出来了。
张宗快速将包子咽下,急急道:“那我先回去换套衣裳!”
人刚转过身就被秀珍一把拉住,“赶紧走吧!又不是给你说媳妇,还换套衣裳。这路上还得一段时间呢,要是去的晚了芈掌柜休息了怎么办?”
一听秀珍这么说,张宗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车轱辘一动,张宗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泗京的花灯节要持续半月之久,这才过去了不到十天,泗京还是热闹不已。一路上过来,张宗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他在涣江从未见过的繁华与绚丽。
整个泗京都是热闹的。
水仙苦苦笑了声,玉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热闹,热闹极了。”她像是喃喃自语般,摇了摇头,又笑着。
槐月坐在了对面,蹙眉问:“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水仙硬生生挤出一抹快乐的笑,回答道:“就是高兴,高兴就喝两杯。”
槐月看了一眼空空的酒壶,问:“你真的高兴吗?”
水仙愣了下,掩面喝下一杯酒,再看着槐月时眼神平静,却回答的心不在焉,“高兴啊,有什么不高兴的呢?这么热闹的泗京,真是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了。”
槐月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脸色冷了下来,“是不是见到了那个人?”
闻言,水仙没控制住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这一声闷响还是引来不少人看。她本想发脾气,但面前的人是槐月她就发不出来。更何况,那种人也不值得她发脾气。
“雨要来了,我去关窗了。”水仙起身太猛,头有一昏。她用手去扶,又轻微揉了揉才好一些。
外头还是大晴天,没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来。
水仙这窗关的倒是及时。
雨停了有一阵,夜里时又开始下了。
门外吹进来的风凉飕飕的,水仙打了个冷颤,便起身来去关门。可人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外头端端站着一个人,脸色苍白,头发已经被雨打湿。水仙心有一惊,往前走了几步细看,“鸢尾?怎么是你?你站在雨里头做什么?快进来!”水仙要去拉鸢尾的手,鸢尾却往后退了一步。
水仙蹙起眉头,不太明白的问:“怎么了?”
鸢尾深吸一口气,才说话:“请帮我告诉芈瑛一声,我在这里等她。”
水仙着急道:“那你也不能在外头等啊!”她实在怕鸢尾这小身板得了风寒。
“我就在这里等。”鸢尾回答的固执,也毫无灵魂。
水仙几番劝说鸢尾就是不肯进来,无奈之下只好去请了芈瑛。
雨似乎下的小了些,芈瑛撑着伞走近鸢尾,眼神晦暗不明。
看到芈瑛来鸢尾的眉毛缓缓舒展,“鬼薇死了。”
“我杀的。”
鸢尾站在雨中,任雨淋湿全身。她缓缓的笑了,笑的那样无力,“我终究,还是亲手杀了她啊。”
四月四的这天,鸢尾亲手杀了鬼薇。
鬼薇到死都不知道是鸢尾杀了她,那杯茶里鸢尾放了十足十的毒药,目的就是让鬼薇死的痛快些。在临死之前,鬼薇还将情蛊的解药给了鸢尾,以及千面神教教主的位子。她信任鸢尾,从一开始就信任。到死,她还是信任的。
想到那天的场景,鸢尾心中酸楚不已,可脸上的笑始终没有褪去,“她真可怜啊。”
四月四那天鬼薇本想献祭鸢尾,却不知她自己成了献祭人。
芈瑛将伞的一半打给鸢尾,缓缓开口:“也算是给了她一个解脱。”
“去屋里说话吧。”
鸢尾还是不肯进去,只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如今千面神教的教主是我,鸢尾。我没有鬼薇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鬼薇那么狠的手段。千面神教会恢复以往的规矩,但若是金环教有动作,那么我一定会帮。至于归顺朝廷,永远不可能。”
鸢尾的话说的很明白,芈瑛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芈瑛微微叹了口气,“你心里还是有他。”
鸢尾笑了下,“忘记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我曾试着说服自己,只把他当成哥哥。慢慢的,我好像也接受了。可后来……”她没继续说,而是自嘲道:“就当是我在犯贱吧。反正,我也犯贱了这么多年了。”
雨势似乎大了起来,一下一下,一声一声,像溅开的水珠顺着伞边缘滑落。
双眸相对,鸢尾却低下了头。
她眼中有恨,有妒,也有怨。芈瑛刚要开口,一阵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便拽着鸢尾往边上挪了挪。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了下来,有一会了马车上才下来了人,先下来的是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随后下来一位翩翩公子,似乎喝的有些醉,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栽在雨水里。幸亏身旁有那两个姑娘扶住,不然得摔个不轻。
“没事,走,走。”翩翩公子摆了摆手,脸红彤彤的,似乎醉的不轻。
芈瑛收回眼神,声音柔和:“先进去吧,你换身衣服再走。”
鸢尾没说话,算是默认。
一前一后的进来,里头确实要比外头暖和些。
“主,”水仙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又看到了那个人,她这辈子都不愿再看到的那个人。尤其是看到他身旁环绕着莺莺燕燕,不由胃里一阵翻滚,水仙放下茶壶就干呕了起来。
芈瑛吩咐人将鸢尾带去西厢房换衣裳,她走到水仙身旁,顺着水仙的后背,蹙眉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