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方淼匆匆来敲了方芙的房门。
还在昏昏欲睡的方芙听到敲门声没理会,掖了掖被子面露不悦。
方淼还在敲门,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方芙有些不耐烦了,“谁啊?”
“长姐,是我。淼淼。”
一听是方淼,方芙立马有了精神,掀开被子就起了。稍微拾掇了一下方芙才去开了门。打开门外头的天才蒙蒙亮,冷风刮得厉害,门外的方淼急的满头大汗,一双手紧紧绞着。
“进来吧。”
方芙点了点头,跟着方芙进了屋。
方芙坐了下来,懒懒的问:“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芙抿了抿唇,红着脸颊问:“长姐,你昨夜,昨夜有没有见到一个粉色的香囊?”
“香囊?”方芙挑了挑眉。
“是!”方淼猛地点头。
方芙内心暗笑,继续问道:“你刚刚说,是什么颜色的?”
方淼回答:“粉色的。”
方芙唇畔的笑意渐深,纠正道:“嫩粉色吧。”
“长姐你捡到了?!”方淼一激动握住了方芙的手,眸中满是兴奋。她方才以为是自己丢在了外头,没想到在方芙这里。
方芙没有否认,微微颔首:“嗯,我确实捡到了一个香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我去拿给你。”
方淼高兴极了,不肯松开方芙的手,“谢谢长姐!”
方芙淡笑着,轻轻拍了下方淼的手背,示意安心。
很快方芙将香囊拿给了方淼,方淼紧紧攥住,对方芙连连感谢。
她的样子似乎很在意这个香囊。
方芙心中也有了算盘来,便试探问了句:“淼淼,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这香囊是不是你准备给心上人送的?”
方淼心虚的将头低下,没有承认,“没有,长姐,我没有什么心上人。是这个香囊陪伴我很久了,所以我很着急。您千万别误会了。”
方芙执起方芙凉凉的手,笑着说:“不过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方淼手有一缩,“没,没什么。”
方芙冷冷的笑,眸如冷刀。
方明思一早就在书房了,他面色不佳,将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不悦的问:“恩师还没下落吗?”
探子低声回答:“回大人您的话,还是没有。”
“混账!都是干什么吃的?!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是都不想要脑袋了!”方明思将茶杯扔到了探子面前,茶杯碎裂,溅起滚烫茶水,几滴落在探子膝盖。
就在探子打算解释时,管家忽然匆匆进来,双手颤抖的禀告着:“有消息传来,赵大人已经死了。”
闻言,方明思有点痛心,问:“死了?那尸体呢?”
管家回答:“尸体正从元宁往来运。”
这时候探子就说话了,“老爷,赵大人一死是在为您铺路呀!您看,现在俞昌被抓了,他供出的人是赵赟。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在赵赟头上按下诸多罪名。与老爷您毫无关系,皇上自然也不会怀疑到您的身上。”
管家也附和道:“是啊,老爷。到了这个地步,赵大人总该被推出去的。这些年来您做事谨慎,是清正廉洁的。皇上又叫您查赵赟的下落,肯定是赵赟有所怀疑。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对皇上表明忠心呢?”
方明思听着有几分道理,便点头默认。
年三十儿这天,客栈热闹极了。
唯独西厢房,冷冷清清。
芈瑛被锁在了西厢房,裴夫人的命令。
鸢尾想见一面芈瑛,却被夏炽拦在门外,他抱着剑分外严肃:“夫人的令,说芈瑛剑伤未愈,需要好好休息。”
鸢尾替芈瑛不满,冷着脸问:“既然是修养,那为何要将芈瑛锁在里头?”
夏炽没有以往的傲慢,心有愧疚的回答:“怕有心之人行刺,所以夫人才会这么做。也是为了芈瑛能够平安。”
鸢尾冷笑,“真是好借口。”
说着鸢尾就要往进撞,夏炽伸手拦下,好意劝解:“鸢尾,还是请回吧。你知道的,夫人最不喜欢千面神教的人,被她发现可就遭了。”
鸢尾一步不移,神色坚定:“我要见芈瑛,现在就要见。”
夏炽终究还是开了门,“最多半个时辰,快进去吧。”
“多谢。”
这声落下鸢尾便急急走进西厢房,她进去就看见芈瑛坐在左侧的窗边,窗外是如血般的梅,孤傲盛放着。
鸢尾走向芈瑛,生气的问:“她这样做不是囚禁了你吗?”
看到是鸢尾来芈瑛唇畔有了笑意,她轻声答:“不重要了。”
鸢尾告诉了芈瑛近日来鬼薇的身体,也说了关于朝廷和金环教的和解。皇帝还是仁心,最终没有将金环教斩尽杀绝,金环教也甘愿俯首称臣。不过,是表面的。至于千面神教,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泗京,一派祥和,百姓终于能过个好年。
可说起佘冷和献祭的事,鸢尾心中就难受,扑在芈瑛怀中哭了许久。芈瑛柔声安慰,鸢尾的情绪才渐渐平静。
芈瑛拿帕子轻拭去鸢尾脸颊的泪,眼神晦暗不明,“终究,鬼薇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鸢尾轻轻叹息,瘫坐了下来,“我好像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在父母跟前我活的像是个傀儡,在鬼薇面前,我成为了真正的傀儡。欢笑、幸福、还有情爱,始终都不属于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她死了,我的所有还是一成不变。”
芈瑛攥了下帕子,心莫名一揪。
鸢尾的这番话触动了她的心,她又何曾不是这样。
傀儡。
是啊,原来她也是傀儡。
鸢尾再次落泪,芈瑛眼眶一阵湿热。她起身来,走向床榻,从枕下取出一封信。
她想明白了,她要离开,离开裴夫人。
芈瑛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走了过来,将那封信交给了鸢尾,嘱咐道:“这里有一封信,麻烦你交给殷大人。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中。”
鸢尾忙将信收了起来,点头答应:“好。你放心。”
芈瑛道谢,注意到鸢尾白惨惨的脸,不由心疼道:“你瘦了许多。”
鸢尾摇头,“我一直都是这样。”
窗外的寒梅开得正旺,一团簇着一团,好看极了。芈瑛伸手折了一支,送给鸢尾,淡淡笑着。
鸢尾刚想说声谢,夏炽就敲了门,“该走了。”
鸢尾丧气地叹了声,“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芈瑛颔首:“路上小心。”
“嗯!”
鸢尾刚踏出西厢房,夏炽就将门锁上。
芈瑛重新坐回凳上,看着那红似血的寒梅,忽然泪眼婆娑。她喜欢腊梅,喜欢绽在寒冷冬日里的腊梅。仿佛会在那黄嫩的花瓣里望眼欲穿,看到自己的身世,看到自己的从前,也会看到沈家的一切。
也有一个问题,一直压在芈瑛心口。那就是裴夫人究竟是在隐瞒她,还是起初就不知道她的身世?
反正,裴夫人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再去追究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
芈瑛苦苦的笑了,由泪落下。
夜冷的时候裴夫人端来一盘肉饺,闷哼一声扔在桌上就走了。
芈瑛连看都没看,翻了个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水仙来送早膳的时候,那盘肉饺已经坨成一团,冷的结了一层冰。她蹙了蹙眉,轻轻将早膳放下,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芈瑛,默默退了出去。
三十一过就是年,泗京这几天都热闹的很。
外头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客栈里挂满了红灯笼。尤其是到了晚上,爆竹声、烟花声此起彼伏,有时芈瑛还会听到孩童稚嫩的打闹声。可惜,这样的热闹与她无关。她面对的,只有冷寂的西厢房,还有窗外的寒梅。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鸢尾带着殷思的回信来了。
前段时间裴夫人不让她踏进客栈一步,今日终于找到机会在槐月的帮助下偷偷溜了进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洁,后天马蹄巷见。殷思要送芈瑛出泗京。
鸢尾刚要开门,手还没动,门就被一脚踹开。进来的人正是裴夫人,她冷冷剜了一眼鸢尾,疾步走向芈瑛。
正要烧信的芈瑛怔了下,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盛气凌人的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还没等芈瑛回答,裴夫人就一把夺过芈瑛手中的信,她看着那一行字冷冷的笑,“怎么?是要殷思去马蹄巷给你收尸吗?!”裴夫人将信粗鲁的挽成一团扔到了炭盆中,脸色阴沉的可怕。
裴夫人步步逼近,“走?你觉得你能走出泗京吗?”
“芈瑛,我说过,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就得为我做事。”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听我的话!”裴夫人面目狰狞,眼里泛着红血丝。
芈瑛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没必要。
她真的有些累了。
裴夫人撒完气坐了下来,眸色恢复平静,看着芈瑛说:“这几日佘冷都有来看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和佘冷喜结连理。”
闻言,芈瑛就笑了,声音冷淡:“你在和我说笑吗?”
“说笑?”裴夫人眼神阴翳,清脆一巴掌狠狠打在芈瑛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