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上下因为赵赟的失踪死气沉沉。
赵夫人不喜挥霍无度,将府中下人辞退了一半,留下的大多是忠仆。也因为赵赟的失踪,吃穿用度缩减了不少。冬日里头冷,可赵夫人房间就连炭火都没有。她将自己的一份给了赵珊,怕赵珊会冻着。其他几位妾室的日子也过的不怎么样,省吃俭用的,生怕明日赵府就没了。
从前的赵府,如今的赵府,简直天壤之别。
三位妾室整日不是在一起抱怨就是抱怨,这些话自然传到了赵夫人耳中。她轻轻叹息,将手中的佛珠放下,无奈道:“去叫她们来一趟吧,有些话也该说明白了。”
花烛颔首:“是,夫人。”
三位妾室来到厅堂,不怎么情愿的行了礼就坐了下来,丝毫规矩都没有。赵赟不在,她们个个都想骑在赵夫人头上。
赵夫人端坐正中,扫了一眼三位妾室,说:“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事要说。老爷生死未卜,失踪了这么久毫无音信。八成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可能是死在了荒郊野岭,也可能是被仇人杀害。总而言之,他是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
“我们能有什么打算?老爷都死了,难道要我们守寡啊?我可还年轻,不想守寡。”
听到这句话赵夫人波澜不惊,答应道:“好,可以。”
“我也是,我不想再待在赵府了。实在是太压抑了。”
“这样的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的!”
赵夫人点头,“也好。你们今天就可以离开了。”
两位年轻的妾室面面相窥着,其中一位又改变主意道:“可是离开了也不能再嫁人了啊!还不如待在府上呢!”
“就是啊。我们也没处去了啊!”
花烛听着就来气,冷了句:“要走赶紧走!别在这里废话!”
就在那位妾室要破口大骂时,府中管家走了进来,禀告道:“赵夫人,外头有两位姑娘求见。说是泗京来的。”
泗京?
赵夫人有些疑惑,沉默一会才说:“去请吧。”
管家点头,“是,夫人。”
赵夫人看了看她们三个,声音还是温柔:“你们都先下去吧。”
三位妾室离开后,赵夫人便对花烛说:“她们是走是留是自由的。毕竟都与老爷有过一场情。”
花烛敛下眸中怒意,说:“夫人。奴婢是不满她们说话的口气。一个个的跟什么似的,一点尊卑都没有。奴婢是真心替您委屈。”
“都委屈了这么多年了,还怕这几次吗?”赵夫人笑了笑,轻轻拍了下花烛的手,“没事的。”
这时管家带着芈瑛小竹进来了,赵夫人吩咐花烛,“给二位贵客看茶。”
花烛微微颔首:“是。”
赵夫人和蔼道:“二位请坐。”
芈瑛道了声谢,才与小竹坐了下来。
一会功夫花烛也上了热气腾腾的清茶。
赵夫人看着芈瑛和小竹,皱眉问:“不知二位来赵府有何事?”
芈瑛回答:“我来是告知赵夫人一件事的。”
“姑娘请讲。”
“赵赟离死不远了,后事就不用为他操办了,因为赵府也马上要没有了。”芈瑛抬眸,看着赵夫人,眼睛里透出丝丝凄凉。
赵夫人出奇的平静,点了点头。
芈瑛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夫人的令,要我烧光赵府。时间就在今天晚上。还请赵夫人收拾好东西尽快离开,夫人不想伤及无辜的人。”
赵夫人依旧点头,她知道赵赟作恶多端,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只是她很疑惑,到底是谁要这么做,便问:“敢问,姑娘口中的那位夫人是?”
芈瑛移开眼神,落在茶杯上,“王芳苓。”
赵夫人怔住了,惊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花烛是看看赵夫人,又看看芈瑛,嗓子眼像堵了什么东西般。
赵夫人苦苦笑了起来,眼眶有泪滑出,“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
花烛看着这样的赵夫人是痛心又觉得不值,“夫人,自作孽不可活。老爷作下的孽终究要他自己去偿还。”
小竹微微颔首,很赞同花烛的话。
芈瑛喝完这杯茶起身,“话已带到,赵夫人还是尽快搬离吧。”
赵夫人低下头去,有些无力的应了声。
到了夜里赵府搬了个空空,赵夫人与赵珊是最后才离开的。
她站在府门口,看着曾经属于她的一切。
漫天飞舞的瓣瓣雪花映出从前来,年少气盛的赵赟狠下心独身前往泗京考取功名,回来后风光将他迎娶。一年后诞下赵珊,生活很甜蜜。可逐渐的,赵赟的野心越来越大,与她的感情也生分了。就这样慢慢的将仅存的感情葬送,也将父女之情扼杀在摇篮中。
“其实,得知他快死了我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他是我的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说过的,也念过的,都明白的。”赵夫人似乎有些喃喃自语,仿佛面前不是一扇紧闭的宅门,而是那个年轻的赵赟。
赵珊挽住赵夫人的胳膊,靠在她肩头,话语温暖:“母亲,我们重新开始。我会一直在您膝下,永远陪着您。”
花烛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奴婢也是。”
赵夫人轻叹一声,握住赵珊冰凉的手,“走吧。”
赵珊颔首,眼角绽出释然的笑。
马车在月夜中徐徐离开,留下两行车轱辘印。
检查完赵府所有的人都走了,芈瑛才放了火。冬日里天干物燥,一把火从柴房燃到正厅,将赵府烧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芈瑛没有一丝心疼。
这是赵赟自己作下的孽,裴夫人已经够宽容了。
小竹搓了搓手,哈着气说:“回去吧,天太冷了。”
芈瑛转过身问:“通知了吗?”
小竹回答:“会有人来扑火的,你放心吧。”
芈瑛微微颔首。
天渐亮,赵府的火才被扑灭,可所有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
回到清城的裴夫人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赵府被烧成灰烬的消息。
她坐在铜镜前摸了摸右耳上的一只红色玉坠,眼神冷淡,吩咐道:“把赵萍和赵赟给我拖出来。”
夏炽颔首:“是,夫人。”
青娟将狐裘披风拿了过来,声音温柔:“夫人,外头冷,您穿上再出去吧。这狐裘可暖的很。”
裴夫人点了点头,脾气出奇的好。
对待温柔的人她总是如此,因为看到温柔的人她总会想起裴清。
“还有手炉,暖和些,不冷手。”青娟笑盈盈的将手炉递给裴夫人。
裴夫人淡淡的笑,微微颔首。
赵萍像尸体般被夏炽从柴房拖了出来,扔在了雪地中。他擦了擦手,嫌晦气更嫌脏了他的手。
赵赟是黑猫带出来的,面色红润,比之前要好些。裴夫人可不希望他这么快就死,所以要让他活着。
青娟小心翼翼的扶着裴夫人从阶上下来,眼前的赵赟已跪倒在地。裴夫人抱紧手炉,扫了一眼赵赟,叹气道:“哎,我原本还想留你妹妹一段时间的。只是可惜,她好像不太能行了。所以,就先你一步去阴曹地府吧。正好,她也能和奸夫团聚。也算是圆满。”
赵赟声音沙哑:“求您饶过萍儿吧,她已经成了这样了,就给她一具全尸吧。我真的求求你了。”
赵赟磕头,裴夫人笑了起来,“哎呀,你也会求人啊?”
赵赟又磕头,再次哀求:“求求您了。”他确实没太多力气说话,但赵萍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想让赵萍因为他而残忍死去。
裴夫人眼神忽然一变,朝赵赟狠狠踹了一脚,“在你杀了王家满门时,就该想到今天了。”裴夫人咬着牙,又在赵赟脸上踢了一脚。旁边的青娟不太敢看,将头低了低。她对裴夫人还是怕的,来泗京后也根本没想过会被裴夫人看上伺候。她现在盼的是芈瑛能够早点回来。
夏炽上前来询问:“夫人,可以开始了吗?”
裴夫人微微颔首:“牵出来吧。”
赵赟疼的叫唤,有一会了才从地上拾起身来。他刚起来就看到夏炽牵着一群恶犬缓缓走来,赵赟当下心一惊,看住裴夫人质问:“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裴夫人笑容明艳,“当然是放狗撕碎她喽。我要您亲眼看着,亲眼看着你唯一的妹妹是怎么死的。”
赵赟气的哭了出来,“你简直是个疯子!疯子!”他嘶吼着,想和裴夫人拼命,人还没到跟前就被黑猫紧紧拽住,“没用的。还是欣然接受现实为好。”黑猫用了点力,赵赟只觉胳膊一痛缓缓跪了下去。
裴夫人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赵赟的脸,特别提醒道:“这些野狗可饿了好几天了,虽说赵萍的肉有些老了,但它们也很喜欢。老了更有嚼劲不是吗?所以啊赵赟,你就好好看着吧。好好看着赵萍是如何被这些疯狗撕碎的。”
这些野狗疯狗是夏炽特意寻来的,也饿了好几天了。赵萍就是它们的猎物。
裴夫人看向奄奄一息的赵萍,故意大声道:“共有八条狗,我想你应该够它们分了。”
话落,裴夫人挥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