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宸王和相府小姐的婚事一时成了花都百姓闲谈的热点,尤其是婚期渐近,大街上随处可见两方宅邸管事之人忙碌的身影,一些酒楼里闲谈的食客看了这阵仗,便开始聚集在一起神色闪烁交谈道:“哎呀,听说了吗,这婚事,斐相原是不乐意的。”
“?这又是怎么一说?”
“你忘了啊,前一阵逼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斐相原本想将爱女许给靖王爷的,奈何靖王爷不从,斐相又不肯作罢,竟以身体不适为由不上朝来给国主施压,国主又逼迫靖王爷,可靖王爷偏偏不惧皇威,各不相退的僵持了好一阵呢。”
“那为什么最后又与宸王爷好了呢?”
“听说是相府小姐自己要求的,这相府小姐与靖王爷未曾碰过面,自然谈不上喜欢与否,又听闻靖王爷连王召都抗自然就知道自己没戏了,主动向斐相提解,可斐相却无动于衷,听说啊,逼得小姐差点出家呢。后来不知怎么,这相府小姐和宸王爷两情相悦,却又被斐相棒打鸳鸯,斐相是死活不同意二人结意,为了不让二人来往,禁足小姐的事都发生过呢,后来甚至要将小姐又重新送去召国的姨母家,连宸王爷求情都无用,这斐相是出了名的女儿奴,却在女儿婚事上固执不已,不可商量地就是要靖王爷,可怜那斐二小姐姻缘坎坷。”
“有什么坎坷的,那小姐最终不是和宸王爷走到一处了吗,看来斐相还是为爱女妥协了呀。”
“不妥协没办法啊,听说事情已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斐相生气归生气,可最终没办法了不是?”
“到了什么地步?怎么就没办法了?”
至此,这个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散布者突然闭口,暧昧至极地笑了笑,“还能到什么地步,就那地步呗。要不怎么说斐二小姐姻缘坎坷呢,都不知道宸王爷是真心想娶还是被逼无奈……”
围听的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言而喻的笑罢,这才三三两两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可这些谈笑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斜后方雅间内。
穿过竖立的拉门,一身便服的司狄正不紧不慢喝着酒,对面的绍星闻言蹙眉,对死侍邢牧道:“怎么,听他们辱我嫂嫂,你竟然还不动手?”
邢牧面带为难地看了一眼司狄,却被司狄无声止住,“那些酒后之言,何必放在心上,星儿,我托你找到东西,找的如何了?”
绍星极其震惊地看了看司狄,满是欲言又止,却最终败下阵什么也没问,她将桌子上并排的八个宝盒打开,向司狄介绍道:“哥哥,这些是我按照你的要求寻来的珍品,世间少有,一些是他国的献礼,一些是我觉得名气大收藏来的,十分适合做信物,你挑挑看,如果没有喜欢的,我再去跟父皇要,那藏宝阁我想进就进,在里面寻一些也十分容易。”
司狄只是笑了笑,目光从一众宝物里掠过,随手拿起一支绿洋钗,那钗平日里可做装饰之用,实际上暗藏玄机,若是遇到危险时能迅速转为匕首防身,司狄仔细端详罢,甚是满意:“就这个吧。”
绍星的神色又开始不解,纠结一瞬后道:“既然哥哥喜欢,那就这个吧。”
直到二人从酒楼分别,绍星也没有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一生唯一送给爱人的信物,她的哥哥竟敷衍到让自己代替他寻一个,就算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可成亲之后有的是时间亲自选信物,怎么就让自己代替寻呢?
那些传闲言碎语的食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对王嫂不敬的话,明明他都听到了,怎么就那么淡定毫无反应呢?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那些人口中的斐二小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怎么能如此冷漠呢?
她知道她的哥哥向来冷淡,却没料到在此事上也是如此,心里竟有微微的怒气,为她那即将成为王嫂的斐姐姐不值。
可她没看到,在一个狭仄的巷子里,司狄满是怒火地堵住了酒楼里妄论过斐鸢的人,并且亲自动手,毫不犹豫地割下了他们的舌头,七八个人无一幸免,昂贵的布料上沾了血也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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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亲哥哥成婚的缘故,绍星破例可自由出宫,平日里跟在宸王府管家身后事无巨细地打点着司狄的婚事,闲下来时,脚总是不由自主就向七王府行去,这次,却不是为了许攸。
前几日她得了一些奇物,知道七王嫂也对奇珍异宝甚有兴趣,故而送了令旨请王嫂入宫一聚,谁知这一趟,让她深深地觉得,眼前的王嫂,好似变了一个人。
见她时规规矩矩带着君臣之间的疏离,言语中也没了往日的亲密,偶尔提起来一些事时总是带着不自然的停顿,虽然王嫂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让她觉得,那些事仿佛王嫂头一次听一样,尤其说到许攸时王嫂脸上一闪而过的困惑,实在没法让她无视。
绍星担忧七王嫂出了什么事,便趁此机会前来探看,带着单纯至极的目的,却偏偏见到了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许副尉!”一看到许攸,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喜悦。
彼时许攸正安置着被强行扣留的修士,忽听到这一句,赶紧不着痕迹向手下使了眼色,等手下快速带着修士消失后,他这才转身行礼回应:“公主!”
“许副尉在干什么?”
“公主怎么到这里了?”
“我来找王嫂呀,”绍星有很强的观察力,行事向来和她的哥哥一样聪明又嚣张,从来都是话题的牵引者,不可能没看到刚才匆匆消失的一拨人和此刻许攸言语中明显的转移重心,可对方是许攸,只要是许攸,绍星总是无条件跟着他转,便也立马向他解释,“王嫂好久都没去见我了,我那赞乐轩还留着要送给她的宝贝,她不入宫就只好我来啦。”
“夫人她不在府内。”
“哎?那王嫂去哪了?”
作为七王爷的死侍,许攸最了解发生了什么,也最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淡定回复:“夫人跟着王爷去了浮岩城。”
“真可惜,许副尉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啊?”
“王爷要我留守。”
“是嘛,”浮岩城有了瘟疫,传染性极强,这件事最近比战乱还让朝堂诸臣心慌,两位王兄自发前去查看之事绍星也有所耳闻,可没想到七王嫂也跟着去了,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都,又见许攸留守,心下却想歪了,以为是王嫂故意为之的结果,心里只全是高兴,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成了二人最后的为数不多的机会。
绍星自顾高兴的同时,眼瞥见许攸腰间的挂坠,那坠上竟挂的是她送的玉海肖萤尾,忍不住抬头问道:“许副尉还留着这个玉海肖啊。”
玉海肖是绍星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强送给许攸的,还在想见许攸的时刻很是肆无忌惮随意使用了一番,可现在她早已收起了另一部分不再使用,一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折磨许攸,二是她和许攸之间,有了更深的羁绊——迷雾林中的神杏果,最终如她所愿,她和许攸一人吃了一半,预示着二人,是生是死都不会分开了,所以绍星很肯定的说道:“我不会再用它了。”
许攸反常地用手悄悄遮住挂坠,“扔了怪可惜。”
“许副尉放心,以后我都不会用它来召唤你了,当初怪我任性,才将你我困在了迷雾林,差点就殒命于那儿,还牵连了好多无辜的人,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任性妄为。”
她说着便举手发誓。
丝绸制成襦裙广袖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堆积,露出光洁的手腕,和腕上火红的剑兰花图案,许攸的目光被花吸引,想要触碰的手最终停在半空中又被他收回,饶是那团花多艳丽,在他眼里也遮不住藏于其中的疤痕。
那是他为了挤出蛇毒划的伤口才留下的疤。
许攸微微一滞,想问她伤口还疼不疼,话未出口,敏锐的绍星就察觉到了他自责的情绪,忽然把手伸到他眼前,安抚似地说道:“你看,我把你最喜欢的花,纹在了这里。”
大庭广众之下,许攸没有避开那些戒条一样的眼睛,修长的指头附在绍星的手腕上,轻轻抚摸起那儿的图案。
直到一句询问响起,他才猛地惊醒似触电一般收回了手,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绍星摇了摇头,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回道:“许副尉去忙吧,既然王嫂不在那我就回去了,等王嫂回来了我再来找她,”她说着便动身启程,与许攸擦肩而过时,小心翼翼又坚定地握了握他的手,悄声说了句下次见,微小的好似两个人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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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国朝堂上炸开了锅,文臣武将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前线传来的情报,一文官似有不确定般问身边的斐不趋:“斐相,令郎在将军麾下是副将,可有给您传来什么消息?”
斐不趋紧着眉头,将手中朝报看了又看,这才担忧的说道:“犬子带来的消息,与此报上收到的消息一致。”
另一人立马高声道:“怎么可能呢?那扶风、桑榆、淮瑟三国的人口加起来都没我们炎国五个城地的百姓多,兵力更是差的远,就算是合谋挑衅也似以卵击石,他们的军队,怎么还能杀不死呢?”
那报上所言只有一事,边境之战时扶风三国的军队每次进攻都能轻而易举被挡下,可出了个怪事,依照常理攻击都有伤亡,却不知为何,那三国今日在伤亡中死了的士兵,过了两日后又在下一次进攻中出现,明明该死去的人,却在下一场战争中继续手拿长戟屠杀。
最初发现异象的是段安营中的一个小将,他在战地打败了对方一个小头领,自己也因此受了伤,因而记得十分清楚,可明明被自己杀死的人,却过了几日之后,在下一次的进攻中重新出现,为了证实,他又杀了这个头领一遍,还削了他一个手指为证,可在几日之后,出现了不得了的事情,那个被他削去手指的头领,竟又又又上场了,而且性烈不已,接连斩杀了营中四五个士兵,那小将又是费力拼杀才取了他的首级,并将此事上报给木将军,这才被大家明了。
难怪此次平乱,这三国士兵如狗皮膏药一般,怎么都打不散、怎么都打不到他们投降。再加上瘟疫横行,段安营虽然做足了准备,却还是受了影响,二者双管齐下,使营地士兵疲乏不已,战况也不容乐观。
“那可怎么好?自从二位王爷前去查看疫情,已经快一月了,只得到了控制却没有彻底改善,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长久办法。”
一个文臣接话道:“听说召国制出了疫情的解药,此番使者来炎就是送药为主,可哪有那么简单呢?怕是还有什么要求也说不定,毕竟背后就是岐国,为防岐国狼子野心,可不得多与我们打好关系。”
诸臣们四下讨论的话题还没消散,总管易德便高呼,“国主上朝。”
诸臣们井然有序参拜罢,就听得高座上的炎国主一番厉害的咳嗽声传来。自降雪过后。国主染了伤寒,至今未愈。
令人提心吊胆的咳嗽声过后,炎国主威严的话语响起:“此番朝事有二,其一,孤与召国商议,打算用虫囊对付边境战乱,以绝后患。其二,召国臣使来访,欲与我大炎结盟亲,孤已准许,等战事过后,炎国公主绍星,将嫁与召国太子柏逸,以结两国之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