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从未关的小窗户散了进来,照亮了床头一片不大不小的区域,木清绝半张脸掩在清冷的月光里,脸上的红晕还未褪,想是折腾的太久太累的缘故,她在结束之后就沉沉睡去,平稳的鼻息和着一起一伏的胸口,似乎睡得很熟。
时间已是后半夜,整个王府寂静无声,司默却了无睡意,就着月色半撑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看着身旁的人。
郁结于心,教他如何睡得着?
这个信誓旦旦说着余生一起过的人,明明表现的很喜欢他的人,让他以为离不开他给了他希望的人,明天就要离他而去。
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今夜之前一直固执地想着阻挠办法,甚至阴暗到想去除她的记忆、给她吃上瘾的药、剥夺她的自由将她囚在身侧,让她所见所想、所感所思的全都是他....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办法他不仅想了想,竟然还犹豫要不要实施。
可放弃和强留都是赌博,他已经深陷于此,更承受不起失去的后果!一番犹豫徘徊之后,押码的一方已然有了定论,却在今夜,他下好的决心,被她坦诚的身体、软糯的话语、羞涩却坚定不移的眼神生生地磨灭了,让他最终心甘情愿选择了赌博的另一方。
大不了再次一个人,他不是习惯了吗,他熬的起。
他以为他熬的起。
临行时竟下了一夜的雪,天地间白茫一片,她坐在马上,鲜红的褥袄披风在寒风中飞起,他跟在身后,拼命将前人的背影深藏眼底。
那条路太短了,他还什么都没感觉到,永阳驿站的站亭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她侧身回头一望,朝他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就在这里分开吧。”
那个背影和回头,在后来漫长独身一人的日子里,成了他抵抗长夜的武器。
司默看着她和随行的人一一道别,看着她和她的马道别,然后,看着她向自己走来时忍不住后退两步,他怕好不容易下定放她走的决心坚持不住,她却扑过来抱住他,说着会想念他的话,罢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的亲吻了他。
“再见啦,殿下!”
她摇了摇手,而后头也不回坐上了接应的马车,须臾间驶向远处。
白茫茫天地间,那个挂着红幡子的马车渐行渐远,车身也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他目及之处。
司默仍然出神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即使那里什么也没有。
直到下属的问询才让他回神,涣散的眼光看向问他是否要回程的人,还不待说什么,一口闷血便吐了出来。
再睁眼时,他已经在卧房里躺着了,身边走动的除了太医还有离府好几日的徐颜,她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却没问出所以然,只得陪在他身边,不明白他因何意志消沉,连话也不爱说了。
太医开的药并没有给他多大作用,司默心里仍旧阴郁,仿佛空了一块似的憋着一口气,埂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让他精神烦闷、脸色阴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却巧此时许攸带来了令他大怒的消息,那冠湘山上风栖寨,落的果然是不怀好意的徒众!
当初清绝落水被他找到又跟着进了风栖寨时,与那个岐国太子妃狭路相逢,对方的笑里藏刀让他留了心眼,回来后立马派人搜查,却还真发现了不得了的信息——所谓的岐国太子妃,在未做太子妃之前,还是酉国的无双公主;风栖寨的当家人,再未掌寨之时,还是酉国大名鼎鼎的伏龙将军!
她,或者他们,眼里莫名的敌意全都有了解释,那是灭国复仇的火!
残党不除,终是大患!
司默的郁结仿佛有了发泄的口,因公因私早已不思量,立马下达了剿匪的指令,不仅自己亲自带队,还有意加快行程翻山越岭,赶在风栖寨大婚之夜进行了袭击!
那场大婚办的很是喜庆,香烟缥缈、灯烛辉煌,连寨门上都挂满了红缎,角楼的守夜人也喝的醉醺醺,察觉到有人时却未带一点警惕摇晃着上前,满身酒气问他:“你是谁,有何贵...”
他口中的‘贵干’还没说全,就被司默迅速而来的剑封喉,接着率先踏进风栖寨第一重门,对赶上来的守夜人大开杀戒,开始了泄愤似的屠戮!
一个守夜人挣扎着去敲寨墙上矗立的报信钟,就差那么一点便能得手,可背后飞来的冷剑更迅速,精准的穿进了他的胸膛,让他一招丧命!
司默漫步走了过来,轻轻拔出了插在尸首上的他的剑,剑身上吧嗒吧嗒往下滴着血,他就着尸体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正欲往回走时,却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对着报信钟若有所思。
只一瞬,他拿起了旁边的敲钟锤,对身旁的许攸说道,“准备好,我要将他们唤出来了!”
说罢,手下突然用力,主动敲响了告知危险的报信钟...
之后的一场大拼杀直从亥时打到破晓,喜庆的婚礼染满了血色,全寨上下几百条命他一个都没放过,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找到最想取其命的人——那个三寨主风傲,似乎从头到尾没出现过。
那个坦诚的夜,他的小木身上触目的伤疤,竟是为这个人留下!酉城相逢时,竟和这个人穿了喜服!这些消息几乎刺激得司默近乎疯狂,让他一心想取了他的命,可在今夜却没有遇上。
但不管如何,他看着风栖寨燃起的熊熊大火,心中因她离开而郁结的痛苦,似乎少了些。
回去之后的日子千篇一律,不管司默如何强打精神努力变得与以前一样,都只是徒劳。
强绷着的精神在撞上送点心的小伙计时,被他那句‘王妃夫人喜欢小店的糕点,叫小店有新品了先送一份,我们掌柜记下了,特派我送一份给王妃夫人尝尝鲜!’
和糕点一同送来的,还有不知何时落在店里的一方手帕,那手帕清绝很喜欢,丢了之后在司默面前抱怨了好久,如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带起了与之相关的回忆,叽叽喳喳的怨言仿佛就在他耳边,又开始说道:“殿下,我的帕子丢了,我心好痛啊!”
“一方手帕而已,丢了就丢了。”
“不行,那可是你给的啊,丢了太让我心疼了。”
“只是手帕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
“你给我的东西,就算是手帕,丢了我也好心疼啊...”
“为什么?”
这时候她揽上他的脖子,然后很真挚又带着懊恼回答,“因为我爱屋及乌!你给的东西,是什么我都非常非常喜欢!丢哪一个我都非常非常心痛!”
他的耳边全都是这些话,他的脑子里全都是这样类似的记忆,这还怎么回到从前,回不到从前了。
送帕之事过后一连几天司默都将自己关在房内,摊开的宣纸垒了厚厚的一层,画废的笔也东倒西歪扔的到处都是,墨汁更是在书桌上开了花,场面要多乱就有多乱。
那宣纸上的女子形态各异,却都是同一个人。
.....
木清绝厚着脸皮重新回来时,正好看到了书房里这样的场景,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目光在书桌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些宣纸上,画上的自己栩栩如生,连穿的衣服都是自己本身的衣服,她拿起来细细观摩,发现每一张画上都提着日期,顺着这日期,忽想起好多对应的事来。
一张一张的看下去,突然出现的一幅让她瞬间一愣,接着老脸一红,慌忙用其他的画遮了起来,遮了之后仿佛是不确信,她又悄悄的移开再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的脸更加烫了。
木清绝心道,这王爷怎么回事,干嘛把床上的事画进画里,还这么惟妙惟肖,她那夜,有这么...这么浪吗?!
一想到自己竟成了春宫图上的主人公,木清绝心里忍不住臊得慌,后面的几幅她都不敢再看了,手搭在上面正思索着要把这些画怎么办时,突然身后‘啪’一声,她回头一看,司默正站在散落一地的宣纸里,怔怔看着她。
“嗨,你猜猜我是谁。”
这句故作轻松的询问没有激起对方的反应,她只好一边向他靠去一边幽幽解释,“互换的方法失了效,我没能回去。这个世上我只有你可以依靠,所以我回来找你了,我知道...”
接着那些解释的话就被猛冲上来的怀抱压碎,司默狠狠的抱着她,竟然小声哭了出来。
木清绝几乎惊呆了,她不是没想过王爷的反应,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抱着她哭了起来。
木清绝慌乱中双手四下抓了抓,才有所反应似的拍着他的背,说话的语气用尽了她毕生的温柔,一声一声的哄,“殿下,殿下别哭啊,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都是你...”他只说了这三个字,接着就又顾不上言语了。
“我错了,你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殿下,殿下你别哭了啊...”
司默却当真没再哭,却将她的话如数堵在了口中,清凉的微微药香中搅入了淡淡的咸,且不似以往,没了温柔却带上些许了粗暴,仿佛在惩罚她犯的错。
这个吻来的实在是突然,木清绝双手抵上他的胸口,想用力将他推开,嘴上也没闲着,嘟囔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叫他别这样。
司默却没有停止,反变得更加直接和热烈,舌头探进了她的嘴里,强迫着她又是一番肆意游离。
木清绝心脏猛的微缩,酥麻的感觉来的比以往更强更烈,不仅从嘴麻到脖子,还在四处延伸,她的脚开始发软,微微反抗最终变成了迎合,这迎合仿佛给了司默一个信号,竟让他开始动手解起了她的衣衫,一边把她往内室带。
窗外烈日当空,卧室的门都开着,时间还太早了些,木清绝羞涩不已,心里只道大白天不行,又伸手拦住司默动作的双掌,“等一等吧,天黑了再....”
“不能等!”司默斩钉截铁打断了木清绝的话,把她压在了卧床上,木清绝只好退而求其次,又可怜巴巴的提醒,“门...门还开着...至少把门关了呀...会被听到的...”
司默也退而求其次,说话间把床幔放了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挡在小空间内,舌头直从她的脖颈滑过,说道:“那就小声点。”
他的脑子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放手一次就够了,以后,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再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