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生睁开眼的时候,仍旧在那片彼岸花田,只是阎如玉却已经不在了。
“九儿!”他朝着四处喊着,直到听到一声声啜泣声,才发现悦己蹲在一旁哭泣。他走到她身边,想要扶起她。却听她冷冷道:“别过来。”
“你。”尘生看着胸口那把剑,抬起下颚,看着满脸泪痕的悦己,面色苍白地苦笑着道,“你都记起来了……”
从悦己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九儿有过的痛苦,但更多的是让他都心痛的恨意。他有多不想让她记起那段痛苦的过去,可是存在过的东西,时间是带不走伤痕的。正如此时悦己觉得寒地刺骨的心。
“我曾经以为没有什么事,只要我们一起面对是解决不了的。为了那个可笑的约定,我坚持了三世,可是你呢?你一次又一次地将那颗心践踏的千疮百孔,直到我也忘记了。”悦己手微微抖动,闭上眼流下一滴泪,“你可知道你的好师妹把我千刀万剐?你可知道每逢月圆之夜的蚀骨之痛!若不是你,我可会遭遇这一切!”
“九儿,对不起。你若是恨我,便杀了我吧。”尘生双手握住剑,鲜血顺着掌心不断流向地上的彼岸花。眼见着长剑就要刺进他的胸膛,悦己一把扯回剑,苦笑道:“九儿早就已经死了,你我的爱恨纠葛也在我死的那天一笔勾销了。”
“悦己……”尘生还想说什么,只听悦己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可是你……”
“你若是不走,我立马自刎!”悦己将剑搁在脖子上威胁道,“滚!”
“好。”尘生妥协,转身离开。走到奈何桥上,刚好看见了阎如玉:“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阎如玉看着尘生的神情,了然是怎么回事,便笑着道:“你后悔吗?”
“不。”尘生摇摇头,“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
“哪怕她恨你?”
“哪怕她恨我。”尘生苦笑着,“他一定不会死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他在哪里。”阎如玉眉头蹙起,目光看着一个方向,“不过我不敢保证他能否告诉我们。”
“总要试一试的。”
悦己在尘生走后,跪倒在地。
“走了也好……”似乎余光看到了什么,她抬眸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红袍……不,那是白色的衣袍,不过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墨白?”她向前走近了数分,才彻底看清那人的模样。
“墨白,你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她飞奔着冲了过去,可惜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能碰到你!”她转身,朝着他喊道:“墨白,我是悦己啊,你看不到我吗?”
然后一身是血的墨白叠跌跌撞撞地跪倒在花田里,丝毫未听到她的话。
“九儿……”他的嘴里喃喃着,眼角也渗出了红色的血珠。
悦己只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她看到墨白的手臂突然之间飞了出去。
“墨白,你……”她还未开口,从远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阎如玉。
“相生之术。你竟然将这种恶毒的咒术施在自己的身上,当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吗?”阎如玉冷哼一声,双眼充满了血丝,似乎刚哭过。而在悦己的印象里,这样的女子是不会哭的,就像原来的自己,冷冷清清。可现在……
“你为她做到如此,可她呢?可曾记得半点你的好?”她的声音依旧缠绕着刺骨的寒意,只是更多的是愤怒和不解。
“够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出去!”
墨白瞥了眼不断流血的肩膀,朝着阎如玉吼了一句,然后用仅剩的手臂,朝着阎如玉一挥手,她便不见了。
记忆里的墨白总是温文尔雅,从不会动怒,而此时的他竟然为了她。
看着阎如玉消失的方向,悦己想起了那个有些陌生的词“相生之术。”
“魔镜,什么是相生之术?”悦己从怀里拿出魔镜。
“我不能说。”魔镜一脸委屈。
“你若不说,我就把你砸碎。”
“别别别,我说。”魔镜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道,“相生之术是一种将痛苦转移的咒术,施术人若是对自己和被施术者下咒,那么被施术者所受的肉体痛苦都会转移到施术人的身上。只有施术人本身才能解咒。”
“所以……是墨白对我施了咒术?”悦己将目光转向倒在花丛里的墨白,泪水如同洪水般倾泻了出来。墨白的血还在留,那森然的白骨如同深渊里的噩梦般触目惊心,悦己想起了一切。
她记起自己在那座山,被妖兽咬断了手臂,醒来却发现手臂还在。
原来不是幻觉,而是墨白替自己承担了这一切。
她哭喊着叫唤着墨白的名字,泪水已然无法诠释他此时的心情。
可墨白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口中却还在默念着她的名字。
他仿佛是看见了她,朝着她露出了一丝灿烂的微笑,越是苍白的脸,那笑容越是让人觉得刺骨。“九儿,你没事就好。”
“墨白,你为什么那么傻。墨白!”她跪倒在他的身边,无论怎么努力始终都碰不到他的身体,她渐渐明白这只是一段过去的残影,墨白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她还是想将他抱在怀里。
“墨白,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墨白闭上了眼,身子渐渐消散在了风中。
“墨白!”悦己扑倒在地,她不相信墨白会死,她拿起魔镜问道:“你告诉我,墨白在哪里,他去了哪里。”
“人间已没有他的气息。或许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可能,他是冥界的王,怎么可能会死呢!”悦己不相信。
“当初封印魔星后卿之时,王就已经放弃了永恒的生命,如今为了救你……”他的话还未说完,悦己立即打断道:“你说什么?”
“或许在苍梧之山。”
“苍梧之山?”悦己擦干眼角的泪水,静静想着。
远山?师父在的时候总是喜欢看那座远山!难道是那座山!
悦己立即转身,朝着树洞走去。
阎如玉带着尘生来到了三生石旁,她望着一望无垠的忘川高声喊了句:“地狱之女……阎如玉请求残剑冥王。”
“在下尘生。”尘生也行了一礼。
他的声音刚落下,忘川之上突然响起一声躁动之声,没过多久周围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求何事?”这声音仿佛来自比地狱更加遥远的地底深处,带着致命的威压。尘生觉得有些无法喘气。
“冥王,我们想知道冥界之子—墨白魂归何处。”
“痴儿,痴人。”冥王的声音带着戏谑,但是不多时又接着说道,“苍梧之山的大门快关上了,如果你们还来得及。”紧接着河面之上出现了一座山。尘生见过这座山,漆黑的山并不常见。所以他道了谢后便告辞去找悦己。
可是悦己却不见了。
“应该是去找墨白了。”阎如玉从地上捡起有些破碎的魔镜道,“我随你一起去苍梧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