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九儿上前一步，看着那个巨大的剑炉道，“这难道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剑炉吗？”
“或许是吧。”空痕道。
两人继续看着前方的棠音，只见棠音走到剑炉旁，不知为何九儿总觉得今日的棠音有些怪怪的。剑炉里的火光将她的脸照的亮亮的。
然后她却在笑。
“她在做什么？”空痕有些疑惑。
九儿摇摇头，表示不解。
在两人不解的眼神中，棠音抬眸看向了洞外，只见洞外什么也没有。突然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你肯定会说我傻，但是我知道你的苦心。既然这样，那么就换你永远记住我，那又何妨。”她说完这句话后，又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巨大的剑炉。
她紧紧拽着两块荷田相思佩，直到掌心出现殷红的血。
“不好，她要跳剑炉。”九儿猛地冲了过去，“棠音不要啊。”
但是她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这一切只是幻境，即便真实存在过，但是对他们而言也是假的。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他们也谁也阻止不了。
九儿看着那个诀别的背影有些难过，她不该得到这样的下场。为何一定要寻死呢？之前明明还在努力，为什么就突然坚持不下去了呢？
“我听闻过炼剑炉内的熔浆能够重铸任何东西，包括玉佩。”空痕思忖片刻道，“我想她是为了将那玉佩修补好，只是这剑炉已经烧干了，没有熔浆，所以她想以身殉剑炉。”
“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够救她了吗？”九儿尝试去抓她，但是仍旧穿过了她的身体。
空痕惋惜地摇了摇头：“你知道，这里只是一段记忆。”
九儿又将目光看向了棠音，棠音似乎是在某人，但是她等了许久，始终都没有等到，最后她将双手合十，闭上了眼，喃喃道：“我棠音虽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但却有一个爱人和一个哥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哥哥—棠歌能够平平安安一辈子。”
“棠歌？”九儿大惊，方才棠音口中所说的哥哥是棠歌吗？还是自己听错了。
只见一只白鸽突然飞到了两人身边。
九儿失神地看着他道：“你是棠音的哥哥？”
可惜白鸽还未来得及，反到棠音的身旁，棠音便闭上眼，纵身跳入了剑炉。
“棠音！”
一句熟悉的声音响起。九儿大惊，她朝着身后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墨哩飞奔而至，可惜他还是来迟了一步，纵身如此，他还是随着九儿消失的方向跳下了剑炉。
“墨哩！你……”九儿双手捂嘴，似乎没想到墨哩竟然也会为了她跳剑炉，即便他是神仙，掉进这剑炉，也是九死一生！
就在二人为着这两人担忧时，又一个白色身影飞身而至。九儿知道那是墨白。墨白牢牢拉住了墨哩的身体，将他拖到了地上。
这还是第一次九儿看见两人的袍子上染满了污渍和血迹。
墨哩的一只手几乎全黑了，但是他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意，只是一遍一遍地看着剑炉。九儿以前以为他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是不会哭的，但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错了。
他哭的和个孩子似的。嘴里不停喊着那个早已不在的女子的名字。
那个女子为了找寻他的踪迹，在凡间找了整整十年。
那个女子为了他那一句话，甘愿跳进剑炉以身殉剑。
从此以后，她消失了。就连魂魄都不复存在。
“你为什么要救我。”墨哩趴在剑炉旁，“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人死不能复生。”墨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最后只得叹息一声，“只要你还活着，总是还有希望的。”
“她为什么要寻死。即便是恨我，也不能这样做。”
“或许……”墨白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从剑炉内飞出了一样东西，碧玉通透，正是之前摔成两半的荷田相思佩。
“这。”玉佩渐渐落在墨哩的手上，他看着毫无瑕疵的玉佩，再次朝着剑炉看去。大声喊道，“棠音，棠音，对不起。”
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想到，棠音会为了那句话，选择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怎么那么傻，就算玉佩修复了又能怎么办。”他终是后悔莫及，“又能怎么样。”他看着那块玉佩，恨得直咬牙，甩手一挥将玉佩扔向了洞外。
然后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里？”墨白拉住他的手。
“即便是烟消云散，我也有办法。”说完，墨哩大步走出山洞。
墨白叹息一声，随后向后看了一眼，他好奇地走到剑炉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说这玉佩应该是没有办法修复的。
只见他朝着剑炉内看了眼，然后如临大敌般地向后退了一步，九儿看见他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这剑炉到底有什么？
九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剑炉，只见一把漆黑的宝剑从剑炉里飞了出来，然后剑身一阵旋转，抖落了一层炉灰，带着火焰冲出了山洞。
“龙渊出世了。”墨白面色变了变，然后朝着天空飞去。
“看来这个剑炉就是当年打造龙渊的地方了。”九儿看着空痕道，“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山洞，应该就能找到剑炉了。只可惜了那个痴情女子。”
说到棠音，九儿才想起棠歌。
她朝着山洞内的四处看去，只见棠歌已然恢复人形，只是他跪倒在地，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不停地流着泪。
空痕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九儿走到棠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旁道：“你对我那么好，也是因为棠音吧。”
“那年她与我说，一定会找到墨哩，带他回来找我。可是我等了很多年都没有等到，后来我便来到了这座山来找他们，可惜我却被山上的妖兽杀死了。死后我不愿意喝孟婆汤，在转生台我吐掉了一半的孟婆汤。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看到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棠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原是天山里的一只神鸟，因为犯了错，被天庭惩罚下凡忍受轮回之苦。我知道她从未喜欢过我，一直都把我当哥哥看待。我知道，我知道……”
“我和棠音有什么联系吗？”九儿问道。
“之前我也只是猜测，现在我可以肯定了，你的身上有她的一律魂魄。”棠歌说完，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看着九儿一脸惊慌的模样，他的嘴角最最翘起，露出爽朗真诚的笑意，“九儿谢谢你。我今生总算找到她了。”
“你要去哪里？”九儿问道。
“我要回去了，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你们的。”说到你们两个字，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空痕一眼。
空痕走上前一步，看着棠歌，眸中闪过一丝疑色：“你是小白鸽？”
棠歌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消散在了风中。
“原来他竟是一只神鸟。”空痕叹息一声，“他这一路帮了我很多。”
“他是一个好人。”九儿想起了棠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眼眶有些湿，“他也帮了我很多。”
空痕刚想说话，只见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半晌后才睁开眼。九儿看着手里的玉佩，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我们方才是进入到了玉佩之中。”空痕有些震惊，却注意到九儿的脸上满是泪水。
九儿看着山洞内的一切，脑海里全是墨哩的影子。
墨哩躺在床上，墨哩趴在书桌前，墨哩等在山洞前，墨哩看着剑炉。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九儿你怎么了？”空痕问道。
“没什么？”九儿擦干眼角的泪水道，“她走了。那是她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丝神思。”
山洞外的墨白看着九儿，叹息一声：“墨哩，对不起。”从今以后，棠音的最后一丝魂魄也终于小三了。当年正是因为九儿这朵莲花正好有聚神的作用，所以他才答应将棠音的神魂留在九儿身上。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九儿会来到这里。
这或许就是天意。
墨哩感到一阵心痛，她走到弱水旁，朝着凡间看了一眼。
这一眼里，他看见了飞回天宫的棠歌。
这一眼里，她看见了棠音无悔的笑容。
“墨哩，如果有下一辈子。换你来找我吧？”脑海里响起棠音的声音，墨哩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好。”他淡淡应了句，尽管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九儿望着天空，默默祈祷道：“愿你们下一世能够在一起。”
“九儿，你看这里。”空痕指着一旁的剑炉道，“刚刚还没有的。”
“里面有龙渊吗？”九儿快步走到剑炉旁。
“师父说过，这龙渊一旦被封印，就需要大量的血才能解封。我想当年正是棠音用身体来祭了这剑炉，所以龙渊才能出世。”话音刚落，空痕便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
“你要做什么？九儿大惊，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说完九儿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将血滴进了剑炉里。
“九儿，你……”空痕一把握住她的手，皱着眉头道，“你能帮我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这龙渊毕竟是我要找的东西，如今到了这最后一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再我做出任何牺牲了。”
看着空痕坚定的眼神，九儿笑了笑：“呆瓜，就算把你的血全部用来祭剑，也不够。”
“你这什么意思？”空痕不解。
九儿没有说话，只见他们二人的血顺着两只紧紧握住的手流下剑炉。
剑炉之内发出耀眼的光芒，九儿和空痕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剑炉底部往上窜。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渐渐变凉，九儿抬眸看向空痕，只见他的嘴唇发白，整张脸都惨白着，且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不行，这样下去，空痕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九儿用手一推，将他推到一边。然后使力将自己的血尽数逼了出来。
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白。
“九儿，你……”倒在地上的空痕看着她，想要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地举步维艰。
“你别过来。很快就好了。”九儿忍着痛意，让他放心。
只是这龙渊为何需要那么多的血，容与那次，自己也没有用过那么多的血。
她又忍了一会儿，眼看着龙渊已经露出了剑柄，九儿大喜，她转身看着地上的空痕道：“你看，马上就好了，龙渊已经出来了。”
只是空痕早就晕了过去。
九儿略微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转身却看见一张人脸，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墨白将九儿抱在一旁的床上，用手帕擦拭了她额上的汗水。然后走到了剑炉旁，看着那把将要问世的龙渊，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当年这龙渊出世，我便知这天下将会出现大难，只是没想到龙渊的主人会是你。他既已认定是你，哪怕被封印，也只为等着你而来。”
他伸手拿起那把剑，费吹灰之力便将龙渊从剑炉内抽了出来。
龙渊感受到强大的力量，来自本能的警惕使它释放出巨大的火花。这火花来自千年不灭的剑炉，威力可想而知。墨白的手微微抖动，睫毛微眨，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待剑上的火光尽数消失后，他才走到九儿的身旁，将那把剑放在了她的床边。
“每当我无法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时，我便会问我自己，若是看到你这样，我会如何做。事实证明我没法责怪你。”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拿着手帕将她受伤的手包裹了起来。
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在走到空痕身旁时，他喃喃地叹息一声：“你一定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遭人羡慕。”
空痕醒来的时候，看到剑炉身旁没了人，他巡视一周才在竹窗上看到九儿的身影。
“九儿，你怎么了？”
九儿缓缓睁开眼，看了眼空痕，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龙渊兴奋道：“空痕，你看，龙渊。是龙渊。”
空痕一眼都没看龙渊，他紧紧将九儿抱在怀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他只想紧紧抱着她。
九儿浅笑着落下一滴泪。看着手里的手帕，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
不管是空痕，莫言还是容与，他都是他，不管隔了多少世，他们之间的誓言永远不会变。
山洞外的墨白静静看着这一切，他面色苍白地轻咳一声，因这声音有些大，他连忙捂住了嘴，却因触及到了手上的伤口，再次痛得全身颤抖了起来。可他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因为他怕九儿会听到。
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付出了什么。
这些都与九儿无关。
他只想好好保护她，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的掌心，他自嘈道：“看来又得重新找个莲藕了。”
“你这手，莲藕可不行。”墨哩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
“那就换个熊掌吧，我早就想换个威力大点的手了。”
“你若是难过，就别再装平静了。”
“对不起。”墨白拍了拍他的肩旁道，“棠音她……”
墨哩打断他的声音，浅笑道：“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苍梧之山所做的那个交换吗？”
“你是说？”
“没错，我交换的是我和她之前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