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朝阳以前总是会疑惑苏承安那个老狐狸为什么能把苏月朗生的那么呆傻,如今看来原来早就后继有人了,只是隐藏的比他还要深。
朝阳无语的看天,认命的往城门走去。
朝阳闲庭散步于山林之间,不像是来寻觅军队踪迹,更像是和友人闲游。
林子深处,听到潺潺流水声,走进看原来是个小瀑布,大概一人之深,溪水清澈见底,小鱼在其中嬉戏着,朝阳突然想到年少时经常和景皓煜苏月朗一起在山间烤鱼吃,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那样的休闲时光了。
苏风清看着朝阳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意,想必定是想起了年幼时光,也不由心里一暖,走上前,看着一溪小鱼说:“我有些饿了,烤鱼吃如何?”
朝阳立马投过来深得我心的眼神,说:“好巧不巧我竟带了调料包。”
于是两人愉快的决定了一人抓鱼一人拾柴烧旺火,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不一会儿鱼香飘散四溢,两人乐滋滋的吃完鱼都没见到一个人,苏风清优雅的擦擦嘴说:“看来今天要空手而归了。”
朝阳心想军队在刻意躲避行踪,每日的生活必定很苦,鱼香味儿如此浓郁都吸引不了一个人过来,那就只能说明军队不在这林间,但这并不影响朝阳的好心情,说:“无妨无妨,这几日的野味倒是吃得我身心愉悦,而且若是短时间就能被我们找出来,那也只能说明我高看南疆公主了。”
朝阳安慰完苏风清后便飞身上树,靠着树干打着盹,就在苏风清都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届时不知道皇上会派谁过来。”
苏风清沉默,大国以示重视按理会派大皇子景皓晨前来慰问,可如今已知有被软禁做人质的危险,那景皓晨便不再是第一人选了,那么在适龄皇子中就只剩下二皇子景皓煜了,苏风清用余光瞥了一眼朝阳,这样简单的道理她不会想不明白,可他们又都明白人一旦过来就会被控制压住成为人质的危险,更严重的会受伤会死在异国他乡也说不好,苏风清自然是知晓朝阳和景皓煜之间的情谊,若真是景皓煜前来,朝阳又该当如何?
明明心里就明白的透彻,可还是会无力的问出那个问题,明明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可还是心存侥幸的希望或许会有另一个的答案。
朝阳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置身这危险之中。
也不知南疆公主用的什么办法,竟能让南疆王的肉身保持了数月不腐,这半个月朝阳和苏风清把每一座山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军队的踪影,倒是两个人都累到不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南疆公主于前日宣布于天下,隔日天晟就传来消息天晟皇帝本意让叶梓翀出使,后来敌不过景皓煜主动请缨,但不免皇帝无声施压叶梓翀只能自请为副手,这才让皇帝大手一挥遣兵驱马出使,走在半路才发现苏月朗混在了侍卫之中。
这日朝阳正和苏风清烤鱼吃,心情倒是很不错。直到收到消息看到出使名单,朝阳心情立马沉了下去,脸色难看异常,本是香喷喷的鱼也如同嚼蜡。
朝阳忍不住怒气上升气息瞬间紊乱脸上也染上了薄薄一层绯红,手里的纸条也瞬间化作了粉末,从指间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阳紧紧咬着牙压制住自己的怒气,苏风清见状竟无意识的伸出手附上去,朝阳感觉到手背传来的温度才回过神来,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恍惚的开口:“他还是在逼我。”
苏风清自然知道朝阳口中的他是谁,在看见叶梓翀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拿最亲的人作为诱饵,猎捕躲在暗处的猎物,或者是猎物才能心甘情愿舍命去保护他想留住的人。
自这日起,朝阳房间的灯亮的三晚未灭。
皇子出行自当顺畅无阻,不过七日便到了南疆国。
马车正位坐着天晟二皇子,出了名的财迷,一身苏绣玲珑绸布的紫色外衣,里衬堇色衣边,尊贵之气尽显,再加上景皓煜自小便有一双惹人爱的桃花眼,所看之处不禁都是女子的含羞低呼之声。
左侧跟着的无疑就是大理寺少卿叶梓翀,一身白衣毫无多余点缀,宛如飘飘欲仙的错觉,再加上他善露一张清冷的脸,眼睛虽看着前方但总让人捕捉不到,更显清高不染,于景皓煜相比竟不相上下。
右侧俨然是半路被揪出来正愁眉苦脸的尚书之子苏月朗,一身藕色着装在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下竟显得格外的活泼,坊间都传此人爱好喝酒,且独爱喝葡萄酒,故而苏月朗的脸上总是挂着酒到深处的红润。
三人坐于马车之上缓慢前行,南疆郡守早早便在城门口等候,见他们到来早就躬身前行,说:“二皇子、叶少卿一路舟车劳顿,下官有失远迎,公主已备好晚宴,诸位先行到驿馆休息片刻,可好?”
景皓煜一脸笑意,显然心情不错,听言便邪魅一笑,说道:“公主费心了。”
倒是惹的过路女子含羞掩面,低声惊叫。
景皓煜斜斜一瞥,路人尽收眼底,当然少不了客栈二楼角落里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朝阳,景皓煜心里冷笑一声,“呵,就知道你在这里。”
“停停停,财神客栈?这个名字,本皇子甚是喜欢,也很符合本皇子的定位,本皇子决定了,就在这里住下了。”说时迟那时快,景皓煜说完便已下车站在了财神客栈的门口,看着牌匾满意的点点头,心情大好。
郡守为难开口:“二皇子,公主已为各位准备了更为舒适的驿馆,这……”
“这什么这,回去跟你们公主说,本皇子是个生意人,就喜欢这个名字。”景皓煜尽显大国皇子的任性。
郡守汗如雨下,不知如何是好。
耳边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说:“二皇子尊贵之躯,怎可委身于这民间客栈,若是有任何不适,如何赔的起?”
景皓煜静静地听着也不言语,那人大步上前,停步于两尺之内,说:“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千金难买二皇子乐意,若是二皇子不嫌弃,本王子倒是很欢喜陪着二皇子在此住下。”
景皓煜笑颜,负手便大步进了客栈。
朝阳见此人脸色突变,错身回屋,疑惑自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早?”
苏风清听言反问:“涅乌帕尔?”
朝阳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就听掌柜敲门:“客官,本店如今被天晟二皇子包场,请客官移步其他客栈,这几日房费本店双倍奉还作为赔偿。”
这么大的单子,掌柜早已感天谢地,真真是祖上烧了高香才会遇到这么两位贵人,天晟国二皇子和西域四王子点名住过的客栈,含金量立马翻了不知多少倍,掌柜的想着客栈的未来,做梦都能笑醒过来,何况只是双倍赔偿的房费?
苏风清打开门,朝阳刚翻身上窗准备离开,就听门外传来涅乌帕尔的声音:“几年未见,你还是这么热衷于爬窗?”
朝阳闻言,脚底一滑,差点掉下楼去。
好在涅乌帕尔眼疾手快,早就越过苏风清拉住了朝阳,俯身上前,贴着朝阳的耳朵,低沉嘶哑着说:“你可知我对你甚是想念?”
朝阳稳住身子,无奈的朝涅乌帕尔翻了个白眼,说:“关我屁事。”
“哈哈,你还是如此……可爱。”涅乌帕尔放开朝阳,言笑盈盈。
“哟,本皇子还不知四王子好这一口啊?”朝阳彻底朝天望去,不是景皓煜是谁?
“二皇子如今知道了也不晚。”涅乌帕尔倒是一点都不遮掩,摆明了和朝阳相熟。
掌柜也是有眼力见,赶紧上前说:“都是小的眼拙不知客官与王子相识。”
“行了,准备好酒好菜,本王子要和三皇子好好喝上几杯。”说着涅乌帕尔便大方坐了下来,景皓煜也跟着进了屋,路过门口瞥了一眼苏风清,示意他一起入座。
涅乌帕尔看着苏风清,侧身歪向朝阳问:“他是谁?”
朝阳推开他,解释道:“路上遇到的一个商户,途中我受了伤,他救了我。”
涅乌帕尔立马手抓朝阳的双肩,把她掰着面对自己,关切的问:“你受伤了?伤哪了?谁伤的你?”
朝阳虽是男儿扮相,但始终是个女子,被涅乌帕尔这样抓着,也不免红透了耳根。
一旁的景皓煜倒是先看不下去了,说:“四王子,有伤风化。”
涅乌帕尔这才又放开朝阳,说:“我们大草原上的汉子不在乎。”
朝阳尴尬的咳了两声,一张脸憋的通红,四人正尴尬到不行的时候叶梓翀和苏月朗来了。
叶梓翀看到朝阳先是脚步一顿,又看到苏风清在若无其事的喝茶,更是脸色变幻,好笑得很。苏月朗一看到自己的哥哥,心里不免疑问自己走的时候苏风清明明在家啊,正准备开口问的,被朝阳抢话:“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西域四王子涅乌帕尔,这是大理寺少卿叶梓翀,这是尚书府二公子苏月朗,这位是普通商户。”
苏月朗一听朝阳如此介绍苏风清,且苏风清自始至终未看向自己,也就淡定的坐了下来,饭桌瞬间满满当当,一顿饭也就在涅乌帕尔叽叽喳喳的话语中和朝阳时不时点头回应中结束了。
各自回房午休,朝阳躺在自己的床上感慨万千,想起初识涅乌帕尔的场景,慢慢陷入回忆。
话说那场沙尘暴之后,星辰侥幸逃脱,但朝阳被卷入沙尘暴中昏死过去,醒过来的时候竟身躺沙漠绿洲之中,放眼望去却是茫茫的大草原,人们挥着鞭子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朝阳试图挪动一下身体,疼痛感立马袭来,仿佛全身都散架了,朝阳艰难的动动手指,半边身子还淹没在水里,下一秒又要昏睡过去。
恍惚中有一个少年走进,朝阳张张嘴,无声的说出救我二字,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之时,自己躺在帐篷里,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至少整条胳膊都能抬起来了。
朝阳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审视着周围的环境,来确认自己危不危险。
“你醒了?”少年的脸出现在眼前,朝阳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脸。
“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是涅乌帕尔,这里是西域,阿姆说你是被风带过来的,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没关系,阿姆会治好你的。”
年少的涅乌帕尔有着一张精致的脸,一半西域血统,一半中原血统,但是西域人一般都是粗犷豁达,所以在涅乌帕尔一生下来就不太受待见,但西域王单单宠爱从中原来的女子,子民们倒也不敢太欺负这个有着异国血统的孩子。
“你是四王子?”
“你知道我?”
朝阳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知道,谁知换来的只是涅乌帕尔暗淡的眼睛,委屈的说:“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和我玩了?”
朝阳颦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草原上的人都不愿意和我玩。”
朝阳看看涅乌帕尔白嫩的脸,倒是真的不像西域人,更像是江南水乡的男子,看来是遗传母亲更多。
“你是四王子,你是天之骄子,何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什么是天之骄子?”涅乌帕尔怯懦的问。
“你的父亲是西域的王,你是王的儿子。”一语言毕朝阳的脑子里闪现景皓晨、景皓煜二人,也是天之骄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外向活泼,可他们每每在人前展现出来的无一不是自信,那是与生俱来的自信。
可是这个西域王之第四子竟如此怯懦自卑。
朝阳在床上躺了数日才下床走动,这期间涅乌帕尔每日都会来,俨然把朝阳当成了他最好的玩伴。
“朝阳,今日我二哥杀了一头雪狼,父王特别高兴,把他贴身的刀都赐给二哥了。”
朝阳正躺在草原上叼着草看夕阳,听着涅乌帕尔开心的说着,可他眼睛里的失落还是被捕捉到了,“你敢杀雪狼吗?”
涅乌帕尔摇摇头,说:“不敢,我怕。”
“我可以教你,你想学吗?”
稚嫩的眼睛睁到最大,果断的点点头。
自此,朝阳便教涅乌帕尔一些简单的招式,一则防身,二则猎杀一些简单的动物。而朝阳为探西域情况,留在涅乌帕尔身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整整三年时间,两人已经形同伙伴。
西域王惊讶于四子的变化,后才得知原来是身边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朝阳,西域人豪爽并未对朝阳的身份有所怀疑,反而更加重视涅乌帕尔,也渐渐让涅乌帕尔接管些许小部落。
各个部落争地盘的事件常有发生,最开始涅乌帕尔还会忍让,后来也只能身不由己的回击。
好在一个自卑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肆意驰骋于大草原的首领,越来越多的民众臣服于四王子涅乌帕尔,但这也无疑让三位哥哥容不下他。
那日涅乌帕尔又战绩累累回领地,却不想三个哥哥合伙设障,在回去的途中遭受伏击,身受重伤无力之时被扔到所有人都怕的雪狼老窝雪狼谷,传说雪狼谷有进无出,雪狼王犹如巨像狼牙可以轻易刺穿数人,西域人猎狼无数,一旦单独进了狼的地盘,就犹如蝼蚁一般,只有等死。
朝阳收到消息,本可不管不问,但一想到三年前那个守在自己床边的少年,还是不忍丢下他,孤身便进了雪狼谷。
而涅乌帕尔在雪狼谷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一身白衣早已被染成了血色的朝阳,和她背后的橘红色夕阳融合成一体,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过来,手里的“青月”闪闪发光,她朝他伸出手,宛如一个救赎者。
涅乌帕尔小心的趴在朝阳的背上,双手无力的搭在她的肩上,因着脚步晃荡,涅乌帕尔的手碰触到胸前的柔软,他这才惊讶的知晓原来那个陪了他三年的伙伴其实是个女子。
再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睁开眼只有阿姆在身边,涅乌帕尔惊叫道:“朝阳呢?”
阿姆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发,说:“她走了,回中原了。”
……
门外一阵喧闹,吵醒了陷入回忆的朝阳。
回过神,原来是郡守来接景皓煜他们入宫,说是南疆公主已备好晚宴。
朝阳本不愿凑热闹,却敌不过涅乌帕尔像提一个幼童似的把朝阳提下了楼扔进马车,朝阳这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离开了也就一年时间,他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他的样子轮廓也越来越似江南人,唯独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摄人心魄。
殊不知身后的苏风清已经脸白到发青,叶梓翀已经脸青到发紫。
独独景皓煜在一旁一脸坏笑的看好戏。
而苏月朗也被追上来的余安冉堵在了客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