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酱油和两包盐。”李嘉航探头进去说。
小卖铺大爷瞥了他一眼,摘下老花眼镜,起身给李嘉航拿东西过来。
“对了,还要一排牛奶,先放在你这,等我回去来拿。”
牛奶是婶婶早就吩咐好李嘉航买的,要中考的学生压力大,婶婶上网搜罗了很多给李佳佳补营养的法子,每天早上让李佳佳喝一袋牛奶,偶尔还做个小鸡人参汤,其他的诸如补品,偏方之类的更是多了去。
李嘉航有点小坏水,每次看到李佳佳被婶婶灌中药时的那副难看表情,李嘉航都会偷偷捂着嘴笑。
婶婶也在笑,她觉得李佳佳成绩好是因为自己的法子对了,从上个学期开始,隔三岔五地便遣着李嘉航去买牛奶。
使得小卖铺大爷都有些奇怪了,李嘉航这小子喝这么多牛奶,咋胳膊腿还是那么细呢?
对此事李嘉航倒是没有羡慕,婶婶为培养李佳佳可谓是操碎了心,除了周一到周五,李佳佳周末还要去上各种补习班,钢琴、绘画、音乐啥样都有,市里偶尔举办的竞赛,婶婶也带着李佳佳去参加,拿奖了就在街坊邻居各处说。
李嘉航就很轻松了,没人要求他做什么,除了婶婶心情不好唠叨他几句,就没人管他了。
“嘉航啊,你今年高三了吧。”小卖铺大爷想起来说。
“嗯,嗯。”李嘉航敷衍地点头回应。
他正翻着小卖铺上的漫画杂志,从目录里找自己感兴趣的漫画,他也不买,看完就拍拍手走人,大爷人好,见他翻得小心,也没把杂志弄脏,就没说过什么。
“决定好要上啥大学了么?都快高考了,是时候该想想未来要干啥了。”
未来啊!李嘉航停下了动作,回想下十八年的人生,平凡得就像一汪死水,没有什么波澜。
如果没有什么转折,他未来的人生或许会就这样一直平凡下去,上个平凡的大学,交个平凡的女友,找个平凡的工作,最后平凡的死去。
“在旁边给我留个位置,也开个小卖铺好了。”李嘉航小声嘟囔着。
“开小卖铺?小卖铺能挣到啥大钱!”
“谁说不能挣大钱了?万一小卖铺变成小超市,然后全国连锁了呢!”
“呵呵!”
这根本就是在异想天开,李嘉航翻翻白眼,没再接话。
他确实没有希望未来会是这样,可成绩只能让他往下了想。按他的成绩,如果想要临时抱佛脚,佛祖都会嫌他太沉,然后一脚踢开。
以前他也想过奋发图强,可终究还是没有动力。他能有啥动力?从小到大都没被期望过,他能有啥动力?从小到大都没被夸奖过。婶婶也只是想让他这根废柴,从猪变得不是猪而已。
不过对于大学,李嘉航倒还是有些想法的,他的目标是本地的一所私人大学,分数要求不高,学费不贵,离婶婶家也近,他自己打点零工就能负担得起学费和日常花销,能少花钱的事,婶婶想来是很支持的。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那所大学的校长是柳素依的爷爷,李嘉航偷偷打听过,柳素依将来是要去那所大学的。
柳素依是个诗一般的女孩,有一头笔直、顺滑的长发,头上戴着白色发箍,穿着带花边白色裙子,此外身上没有别的装饰品,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整洁,她就像是从那个纯真年代走出来的女子,让人想起曾经美好的青葱岁月。蓦然回首,如花般绽放,微微一笑,栀子花开。
可明面上的校花却不是柳素依,而是另有其人,她叫宋裳儿。
宋裳儿之所以是明面上的校花,因为没人把柳素依算上的缘故,照男生们的说法,校花这称呼跟柳素依这等气质的人不搭,便勉为其难地安在了她头上。
宋裳儿也是李嘉航班上的,练过体操,身材很好,人也长得漂亮,走起路来一股子女王范。
但人们都不叫她“女王大人”,而是叫她“小公主”,因为她叔叔是副校长,她还经常代表学校去各地表演,在周边学校的男生中知名度很高。
可这位应该被人捧起来的“小公主”,却在高一刚入学时就败了,而且败的很惨。
那是在高一自我介绍的时候,宋裳儿昂首挺胸地走上讲台,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讲,可期待中男生们仰慕的眼光并没有出现。
男生们都在偷偷打量教室的一角,那里是柳素依的位置。
柳素依在静静地翻看一本小说,目不转睛,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有些泛红的夕阳透过窗帘洒在她身上,给白色裙摆染上了一层美丽的金红,她的眼睛淌着水光,像是在为书中人物的命运而悲伤,整个世界都像是安静了。
不止是样貌,在成绩上宋裳儿也被柳素依压了一头,宋裳儿被人追捧了十几年,岂能允许在这跌跟头?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啪”的一声,拍在柳素依的课桌上,“下次考试我一定会赢你。”
柳素依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本,微笑着点点头,旁边围着看热闹的男生就都看呆了。
宋裳儿气不打一处来,满脸不忿,“你给我记住了!”撂下句狠话,推开看得最呆头呆脑的那个男生,灰溜溜离开。
那个最呆头呆脑的就是李嘉航,实际上他当时真的只是在发呆,那时他还不敢对柳素依有任何想法。
……
在网吧的偏僻角落,李嘉航正对着柳素依的头像犹豫。
他没有去学校,离开小卖铺后就直接去了附近的网吧。说是补习班,实际上大家只是换个热闹点的地方玩手机而已。班级群里吵吵闹闹,大家纷纷为两星期后的班级活动献策,全然没有往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
“各位,高三快要结束了,为了不留下遗憾,趁着最后点时间,搞个毕业聚会吧?”在上周,宋裳儿提议。
这句话像是道惊雷,将只知埋头啃书的众人震醒,纷纷群起响应。
不留遗憾啊!毕业聚会,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将是最后的机会。
对宋裳儿来说也是,大家都知道宋裳儿的目标是叶华。叶华是他们的班长,成绩优秀,长相帅气,为人和善从不铺张浪费,关键人家还是个富二代,他爸爸是某个上市公司的老总。
叶华从高中就开始边打工边上学,他家里也是“富养女,穷养男”的原则,这和李嘉航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人家是假穷,他是真穷。
最终,寻找毕业聚会地点,这个重大任务落在了李嘉航这位稀里糊涂上任的组织委员身上。“钱不是事,但地方一定要好。”这是宋裳儿的原话。
所以李嘉航打算下星期去找好地方,顺便借这个机会把柳素依约出去,这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了。
刚好,在毕业聚会的那天,对他而言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以前从不信神佛,但现在也想烧个高香,乞求当天能有点好运气。
“下星期有空吗?”这会不会有点明显啊。“在?下个星期,约吗?”不行,不行,这个发出去会死人的。“你对市里比较熟,下星期能带我找找吗?谢谢。”这个看起来比较委婉,要不就这样好了。
李嘉航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再打,短短一句话纠结了老半天,本来就有些乱的头发,都被他抓成了野草。
就在李嘉航犹豫的时候,网吧里进来了个女孩。网吧里仍旧火热,女孩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她就像是隐形的,径直从人群中穿过,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除了李嘉航。
他从女孩站在网吧门口时就注意到了。
不可能注意不到的吧?女孩的气质就像丑小鸭中的白天鹅那样凸出,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有点怀疑那群对着电脑屏幕大吼大叫的家伙,是不是玩游戏把脑子给玩秀逗了,连美少女在面前经过都不看一眼。
女孩径直走到李嘉航旁边的位置坐下。
李嘉航微微挺直了腰,用余光偷偷打量旁边的女孩。
女孩穿着件白色的衣服、一条淡粉色的短裤,脚上是一双嫩绿的运动鞋,头上是一顶白色小圆帽,头发全塞进了帽子里,后面鼓鼓囊囊的。
整体的穿着刚开始让李嘉航误以为女孩是柳素依,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女孩的气质很凛冽,就像把明晃晃的刀子,而柳素依就比较低调了,连气质也是安安静静的。
女孩的面貌,李嘉航敢拍着胸囗打包票,绝对是美女。
至于有多美,李嘉航就不清楚了,他没敢用正眼看过女孩。
如果被不认识的女孩嫌弃地说了句,“看什么看,有病啊?”他会难受一个星期的,或许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