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福只后退了几步,那异兽便沉入水底,待得水波消散,他才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直到确认那异兽已不在周边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回到河岸,将鱼虾一并收起,而后寻了一处离岸较远的土坡,坐下稍稍休息了片刻。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水怕是下不得了...”
原本他对于山中各类鸟兽并不惧怕,但见到水中那个脑袋上火红的鳞甲,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当初屠戮行商与山民的妖怪,心下便怯了几分。
麻栗坡上的惨象实在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何况这回遇见的异兽也不似善类,若自己入水后被其袭击,恐怕小命难保。
可是退路被断,今夜这朦胧的月色又在预示着将要降雨,着实令人头痛。
好在他生性豁达,既然暂时想不出办法,干脆就近捡了些干柴,生了火烤起鱼来,毕竟他认为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麻烦。
鱼虾入腹,总算止住了饥饿,虽然还想再吃一些,不过他却不大愿意靠近河水了,于是将兽皮等物也搬到离岸较远处,打算先睡上一觉。
哪知未等他睡着,天空中便有乌云汇聚,眼看是要变天。
春福暗呼糟糕,这下可是要命了,瞧这天色,恐怕不及天明便会降雨,到时河水上涨则万事皆休。
如今他面临着两难境地,若沿溪折返,那百丈悬崖虽险,但未必不能绕开,兴许能够回到山林。而若是乘木筏沿河而下,则有可能会遭遇那异兽袭击。
回到山林后自然也就避开了河中的危险,只是离归家又远了一步,自己奔波半载方才寻到大河,就此放弃又实在不甘。
一番挣扎后,他一咬牙站起身来,已经做出了决断,离家已经三载有余,这回不论如何也要搏一下,何况那异兽也不一定会寻自己的麻烦。
望着木筏,先前尚感稳当,现下又觉仍然不大保险,于是又在周遭搜罗了十余根枯木,钻孔后尽数加固在木筏上。
等到完工,已是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远方天际隐隐传来闷雷声,风也渐渐大了。
春福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赶紧将兽皮等物搬上木筏,再砍来一根较直的长棍作浆,而后缓缓将木筏推入河中,一纵身便跳了上去。
经过加固后,木筏稳稳载住了他,用长棍抵住河岸,稍一使力,木筏便进入河心急流,起伏着往下游去了。
初时木筏起伏晃荡,令他稍有不适,漂流了三五里后方才敢站直身子。
木筏航速迅捷,见两岸高山飞快后退,春福不禁咋舌:
“这可比走路快多了啊!”
沿途水流湍急,航速虽快,但时常有暗流漩涡,控制木筏极不容易,好在并未遇上暗礁,他奋力之下倒也能勉强应付。
就这般随波逐流,一个多时辰后,竟是足足前行了五六十里,两岸的山势愈发险峻,而随着密集的雷声,天空终是落起雨来。
那雨点如豆粒一般大小,来势汹汹,劈头盖脸地落下,瞬间将春福淋了个通透。
河谷中也起了风,雨水拍打在他脸上,直叫人睁不开眼,双耳中则尽是雷声雨声。
河水开始浑浊,也愈发湍急,而两岸并无可供停靠之处,风雨飘摇中,木筏仿佛随时会被掀翻,幸得此前将之加固过,一时之间倒也不会散架。
滚滚洪流裹挟着木筏急速航行,他已是站立不稳,只能趴伏其上,死死抓住藤条。
正当他心中焦虑不安,祈祷雨快些停下时,忽听后方“噗通”一声,似有重物落水,勉力回头一看,只见十丈开外的河水中又冒出了那异兽的头颅!
春福惊骇不已,想不到这东西竟一路尾随,待此时风雨交加才突然现身,怕是要暴起伤人,如今自己身处河中,如何能与之抗衡?
不待他多想,那异兽已是骤然加速,如利箭一般冲向木筏,河面顿时翻起浊浪。
他下意识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正欲起身,异兽却已冲至眼前,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顿感一股庞然巨力自身下传来。
木筏瞬间四分五裂,而春福被冲撞之下直飞起两丈有余,接着便坠入河中。
入水一瞬,双耳内尽是“咕噜噜”地水流声,他惊慌之下只想大声呼救,哪知一开口,大量江水便灌入口鼻,而后瞬间感到胸腔刺痛,无法呼吸。
“完了,俺要死了!”
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浑浊,唯独上方有微光投下,他拼命将手伸向有光的方向,胡乱抓取,渴望能够到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除了泥沙外,他什么也未能抓住,而就在此时,身前水流涌动,却是那异兽再次袭来。
身处水下视线模糊,春福仅能看个大概,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当面朝自己咬下,若是中招,半个身子怕就没了。
这一瞬间,春福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不!俺还不想死!俺要回家!!
蓦地,他浑身血液竟似沸腾开来,双眼变得通红,死命挥起长剑直刺入异兽口中!
长剑入体,正正将其舌头刺穿,那异兽吃痛之下蛮横地扭动头颅,刹时将长剑连同春福甩出老远。
水中难以着力,他只能尽量扭转身体直面那异兽,见如此一击竟未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一种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更要命的是此刻他已窒息难耐,胸间仿若着了火,又如将要爆裂开来。
而那异兽也并未打算放过他,双眼中闪烁着暴怒,再度含恨向他冲来。
只是这回它学了乖,不再直接扑咬,而是潜入春福下方后自下而上张口咬来。
见此情形,他已知自己难逃厄运,但是心中却也悲愤异常,自己并未招惹到这异兽,它却要吃掉自己。
既然如此,那俺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一念至此,春福抱着同归于尽地打算,奋起全身余力,双手握紧长剑狠狠朝异兽头颅劈下!
便在此时,脑海中那神秘空间内的神识倾泄而出,瞬间笼罩了他周遭丈许的空间!
而丹田处的火红气旋也受到神识驱策,透过联通至双手的白色通道涌入长剑,原本漆黑地剑刃顿时泛起红芒!
说时迟那时快!
长剑破开水流,自那异兽鼻端切入,连肉带骨剖开了尺许深,险些将其头颅一分为二。
那异兽也是了得,如此伤势竟也未致命,但它感应到剑刃上那红芒后,眼中的暴怒骤然消散,转而变为畏惧,不顾疼痛旋身便退。
神识感应之下,他终于得见其全貌,这异兽牛首蛇身,满布鳞甲,身长八丈,粗若水缸。
在其退走之时尚用尾部狠狠一抽,击在春福身上!
头晕目眩之中,他被抽得飞出水面七八丈,只觉内俯震荡、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开来!
但也仰赖这一击,他在半空中便开始呕吐,肺腑内的积水竟就此吐了个七七八八。
只来得及深吸一大口气,他便再次落入水中,这回他不敢再张口,并且神识感应到自己携带的那捆兽皮正浮在头顶。
于是他拼命挥动四肢,试图朝上游去,虽然他不识水性,万幸兽皮距离不远,一番挣扎后终于一手抓住了捆绑兽皮的藤条,而后依托兽皮将上半身探出水面。
雨依然很大,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另一只手中的长剑依然紧握,那异兽虽然退走,但他却不敢松懈,虽然他也并无余力对抗了。
又随波漂流了一个时辰,雨终于停了下来,而天也渐亮了。
春福早已疲累不堪,见那异兽再未追击,索性将长剑别入兽皮里,双手抓住藤条,每当见岸边似有可供停靠之处,双脚便开始扑腾,试图上岸。
奈何水势太急,而他又精疲力尽,尝试两次无果后也就不再折腾,只是双手更将藤条握紧,不再动弹。
外放的神识到此时也消耗殆尽,退回了神秘空间,这一来他便再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滚滚河水不歇,载着他极速向下游漂去,谁也不知将会到达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