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了,没有灯火,稀疏地虫鸣让白水梁子的夜晚更显清寂。
一身材高大地男子背着刀,借着皎洁的月光,正向村子上排走去。
他的面色平静,双眼却不时透出决然与杀意,一步一步,沉着稳健。
离上排的房屋只有百多丈了,月光下却映出一人身影,正向村子下排走来。
来人双手插在裤袋中,头戴一顶破烂的草帽,衣领拉至脖颈,哼着不着边际的调调,晃悠着就到了他身前。
“白...白老二?俺滴亲娘诶!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整什么东西?要吓死人哦!”
这男子的出现明显吓了这醉汉一跳,说话都带了颤音。
这人是村里的光棍白发州,个子矮小,脸上又有烫伤,三十好几了都没成家,却为人爱说爱笑不惹人厌,经常去别家喝酒到半夜才回家。
今晚刚从村子上排一户人家灌完黄汤往回走,就被这男子把酒都吓醒了一大半。
“我去杀人。”男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步伐也没有停下。
“额……你……”白发州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就已经和他擦肩而过,继续向着上排走去。
愣了片刻,白发州喃喃道“杀个屁...”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酒精的麻醉又让他说不上来,毕竟这白老二平时也老把杀人放在嘴上。
白发州摇摇头,又晃悠着往家去了,半斤白酒在肚,他现在只想赶紧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但这与死神擦身而过的一夜,直到多年后每每与人说起,白发州总是感慨万千,而听者却总当其吹牛皮,一笑置之了。
“啊~~!”第二日清晨,山间小村白水梁子的宁静被下地最勤的村妇一声尖叫给打破了。
八户人家十七条人命,一夜之间全部遇害,而官府只在村子的晒场发现了一把两尺长的砍柴刀、一副血淋淋的人骨,以及嫌犯白老二卧室墙上刻着的遇害者里其中二人的名字。
官府从白发州的证词中当晚遇到白老二一事,确定了嫌犯身份。
但是官府只查到遇害的村民虽然都是与白老二有过嫌隙,不过都是些田间地头争水源,亦或是酒后争吵这样的小事,根本无法确定晒场的遗骨是否就是白老二。
七天后,迫于压力,官府发出通告,白水梁子凶杀案乃村民白老二仇杀所为,其因往日受到欺凌而心生怨恨,久积之下遂行凶杀人。
事后畏罪自焚,遗骨及凶器均已找到。因为遇害者家中没有活口,官府出面火化了所有遗体下葬。凶手遗骨则捣碎之后加入六畜鲜血喂狗,以泄民愤。
此案虽草草了结,仍是传遍了十里八乡,因为从白水梁子流传出的案情,比之官府通告更加诡异。
传言中有说凶手并没有自焚,现今仍是逍遥法外的。
也有说结案之后村民半夜见到青色流光从天而降落于晒场的!
更有甚者说所有遇害者都不是被刀砍死,而是被僵尸咬死!因为所有死者颈上均有两个深深的牙洞,凶手也不是自焚,而是被阳光照射散尽尸气烟消云散...
一时间人人自危,家家户户一到黄昏便早早锁门,庙里的平安符、驱邪符一度供不应求...
紧张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不过两月之后,平静的生活便使人们渐渐淡忘了凶案带来的恐惧,一切又回到了以往的样子。
白水梁子晒场,村民们把新收的小麦都铺开后,聚在场边树荫闲聊。
此时一阵清风拂来,晒场中竟凭空出现两名身穿道袍,背负剑囊的道者,四周的村民面对此景却无动于衷,显然他们察觉不到两名道者的存在。
“师兄可有什么发现?”年轻些的道士开口问道。
“我探遍方圆二十里村寨,但是灵盘并无反应。”年长者似乎对此结果不太满意,蹙眉作答。
“看来若不是此地有獠族出没的传言有误,就是其他门派早已探查到了线索并将之遮掩了。”年轻道者似乎颇为懊恼,他们师兄弟二人刚得到消息便赶来查探,跨越数千里,仍是一无所获。
“罢了,搜寻獠族哪是这般容易,回禀师门吧。”年长道者说话间手掐剑决,剑囊清鸣声中凭空消失,道者身前一口银光灿灿的宝剑浮现而出。
“师兄且慢,不如我们去一趟古云山,或许能有所收获。”看样子年轻道者实在不愿空手而归。
“不必了,虽说古云门距此地最近,但就算其真有什么线索,又怎会轻易告知我等。”年长道者不假思索的答到。
“可是...”年轻道者还欲再说,却被年长道者打断:“你还不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提升自身修为,至于獠族的事,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我等在劫难中便只能身死道消了。”
年轻道者闻言一惊道:
“师兄所言极是,自从玄境修士观测到紫冥灾星现世,就一直传言将有劫祸降临,又传劫祸与獠族有关,以致十多年来各境局势紧张。但说到底不管劫祸如何,该来的终躲不过,我等修道之人自当以仙业为重,也是我这些年来四处奔走查探却不得线索,道心不稳了,多谢师兄点醒!”
“好了,启程归山吧,这些年虽然没有查到劫祸线索,但奔波之下倒也终于让我集齐了炼制补元丹的灵药,回去之后我就要闭关一次了,师弟你也不是全无收获吧。”年长道者说到这里,虽然神色不变,但语气中还是透出几分兴奋。
“咳...咳...师兄说笑了,师兄福缘深厚,我只不过找到了几颗化灵果,这东西我用不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哪能跟师兄那对突破境界大有助益的丹药相比。”年轻道者苦笑两声,尴尬地道。
年长道者听闻此语,轻抚长须笑道:
“哈哈,师弟不必如此沮丧,化灵果也是颇为难得的灵药,归山之后若我灵丹炼制无误,你可携灵果来与我交换,一炉补元丹我也不能尽用,匀你一些也无妨。”
年轻道者得此喜讯,连忙拱手道谢:
“如此甚好,我就先多谢师兄了!以师兄的炼丹术,炼制补元丹自然十拿九稳,若能得此丹之助,师兄修为必也能更上一层楼!”
“此事待归山之后详谈,即刻动身吧。”年长道者话音未甫,已催法御剑化为一道银虹遁走。
年轻道者见状也掐诀御剑,却是一道赤红剑影,催法跟上。
瞬息间二修已遁出十余丈,遁光再几个闪动便出了白水梁子,而山民们仍在树荫下闲谈,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状。
光阴流转,三十年时光匆匆而过。对于凡人来说,三十年已是小半生,但对于修为高深的修士来说,只不过是闭关两趟而已。
玄境西北方天玄山脉,天玄门自从三千余年前在此开山立派,发展至今已是玄境第一门。
天玄山脉主峰,山门正殿位于山腰处,除长老会众长老及各峰首座外,寻常门人弟子少有人能入殿议事。
而在峰顶的观星台却是连长老及首座们也不得擅入,因为此地乃天玄门创派祖师弈星真人昔日得道之所。
三千余年间历代掌门在此布下不知多少阵法禁制,任谁修为通天也不可能强行闯入,也只有当代掌门知晓禁制开启之法。
此时观星台上盘坐着一位老者,身着素青道袍,身材消瘦。
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以发簪扎好,一把长须也整整齐齐,面庞上虽多有皱纹,却也气色红润。
只见其周身上下真元流转,正在运功练气。
老者此时感应到了禁制外有异动,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他微微扬首吐纳收功,左手轻扬,顿时一道火光包裹的符箓从禁制外一闪而来,飞入其手心。
符箓入手后,片刻间便在火光中溃散,接着便传出话语:
“翠羽峰主事何焕接讯前来拜见掌门。”
老者闻声后又闭上双目,不见其有何动作,但身下却有一个十分繁杂的法阵渐渐亮起青光,微闪两下后又消失不见。
又过片刻,一人身影行至观星台前,抱拳跪拜:
“翠羽峰主事弟子何焕参见掌门!”
老者端坐不动,只一颔首道:
“何师侄不必多礼,今日唤你前来想必你也知晓所为何事,坐下详谈吧!”
“是,弟子这些年的确搜集到许多与紫冥灾星有关的情报,正要向师伯禀告。”言毕也起身重新盘坐。
“这些年你师父不在门内,翠羽峰的事务你处理的不错,今后也当如此,不可懈怠了。这便说说你得到的线索吧。”老者先是赞赏了何焕一句,接着便问起灾星线索。
“谨遵师伯教诲!弟子自会尽力替师尊打理好翠羽峰。”何焕恭声回道。
略一整理思绪,何焕便开始禀告:
“关于紫冥灾星,弟子查到三条重要线索,其一是本峰弟子至藏经阁查阅古籍,最后在《天荒奇录》中发现了关于紫冥灾星的记载,书中有云:紫冥星,天外奇石,不知其来去,八千岁一轮回,星现则祸端起。”
“其二是关于獠族的由来,此线索也是记载于《天荒奇录》,书中有云:世间本无獠,紫冥现而獠出。”
“其三是五年前苦境又传言有獠族出没,弟子陆续派出多批人手前往查证,昨日终于传回消息,苦境神刀门击毙白瞳獠族一名,证实了苦境确有獠族出现。”
...
二人此番交谈持续了数个时辰,而后何焕才离开了观星台。
数日后,分散各地的天玄门弟子皆收到宗门传讯,即刻回归天玄山脉修炼,并且每隔三年便需要领取一次轮值任务,搜查玄境獠族。
同时不仅是玄境,其余六境的修仙宗门都开始收缩人手,大肆搜寻獠族,一时间整个修仙界都是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