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特诺人太骄傲了。
他们永远不愿放下身段,永远和强者抗争……然后呢?
挪拿亚最近一次猛攻损失惨重,斯克皮姆斯一心想完成任务回国处理那些烂摊子,只不过,只有奇迹才能帮助他。
他快要放弃了,直到,想出最后的希望……
穆罕命令封锁海峡港口,不知怎么的,谣言比诏书传得还快,在封锁港口一天前,全圣特诺人都沸腾了。
艾林斯商船满载面粉出现在港口,无数人涌过去希望买下一点,因为当圣特诺被全面封锁,成千上万人将饿死。
圣特诺没有屯粮的习惯,因为在历史上,围城过于罕见,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事先屯粮的富人高枕无忧,而那些没屯粮的人,变卖家产,交给那最后一批艾林斯商人。
这时他们认识到金钱的本质,一种黄色金属,通过人类想象赋予一种魔法,可以变形,饲养正确也可以无限繁殖,不过,有时候魔法会消失,会转变。现在,这种魔法出现在面粉身上,一袋金币可以换同样体积的面粉,谁有面粉,谁就可以活命。
第欧吉斯找到这些金钱的出路,它们花费得如此迅速。金币一去不返,那些仓库重新被面粉塞满,作为军饷,不知道能撑多久。
“时间到了,我们要返航了!”
艾林斯商人大喊,包围着的群众高举它们的钱袋,喧嚣着。
“船长,超重了。”
“将多余的面粉倒入海里,留在岸上等于叛国。”
他将一位女士踢下夹板,用棍子驱赶着扒在船沿的手,群众死死抓着不肯放。水流将船推离海港,面粉被洒在波浪中,无数人跳下海,去捞,去哄抢,于是面粉化开了。
那条穿来时满载着面粉,回时载着同体积的金子,就算是艾林丹最好的货船也不堪重负。它在海峡中央彻底沉了,沉入海底,带着富可敌国的无数宝藏,给后世留下一则美丽的传说,也许,那传说更加有价值。
海峡封闭,艾林丹联合挪拿亚向圣特诺宣战,所有与圣特诺的债务彻底否定,圣特诺人变得一无所有。
他们绝望地关闭了圣特诺港的水闸,黑木水闸再次缓缓竖起,不知何时再能打开。
于是他们就这么等着了。整个世界变得沉静,缓缓等待时间流逝,等待圣特诺人的肚子一天天放空。
“我们投降!”第欧吉斯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他不敢想象今后会发生什么。
贫民窟是死神第一次造访的地方。死神是解锁者,提着一大串钥匙,每个人都有一把。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身体,灵魂就可重获自由。
贫民窟人的身体十分单薄,平时就饿着肚子,骨瘦如柴,且从没买到那些面粉。补助的粮食吃完了,他们的灵魂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第欧吉斯不得不扩大城防军。他们让没有训练的新兵在城墙上站岗,老兵守卫粮仓。老兵值得信任,顺便维持治安,可是粮仓却不知怎么的消耗更快,很快,中产阶级开始挨饿。
每人每天会分到一小块馕,通常一块馕需要一整个街区去分。有人等不到第二天的馕到来,有人消化这些食物所消耗的能量过多;有人在吃沙,吃墙泥和草木灰,更多人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些街道似乎依然整洁,花坛里的草木已经全部扒光。树皮被拨去厚厚一层,没人试图将种子洒在那里面。
第一个礼拜,圣特诺损失十五分之一人口。
神庙开始有人来往,他们都无比真诚。囤积粮食的有钱人还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圣泉山脚下每天都飘来食物的香味,让人心生仇恨。城墙上的加里尔斯装弹时间延长了两倍,城外的敌营却依然静悄悄,他们在静静看着,在等待。
贫民窟之外也有人死亡了,一个逃过兵役的人发起了一场暴动,城防军好不容易才镇压。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提不起盾牌,挥动手中的剑也变得比平时困难吃力。
第二个礼拜中旬,出现了食物小偷,之后是大面积抢劫与暴乱,有人试图逃出城,摔死在城墙下。
莱伯里安去世了。
他用最后的生命完成了他的第一本书《我的定义》。书中表达了对“我”这个词定义的质疑,认为如果人们的做法受自然条件的控制,那么用“我”来形容自己变得不准确,这也是他一直都用第三人称自称的原因。
可惜,没有人真正思考哲学了。
第二礼拜即将结束,城内出现了一个叫“救国战线”的民间组织,组织按照《瑞塔利克》中所描述的场景意淫了一个完美的政体,于是他们鼓动民众处决富人,功上圣泉山,杀死国王,向国王的敌人示好,甚至投降,以此结束末日。
“第欧吉斯将我们推向了末日!”
“处死叛徒!”
他们差点成功。暴民杀到圣泉山下,爬不上去,于是洗劫了旁边的圣泉学院和富人区。暴动领导者走上辩论坛,拔出石中剑,高呼:
“我是国王!”
大批城防守军从墙上被调过来,在火光中,他们屠杀了那个地区所有人,暴动结束了。
加里尔斯发射效率继续降低,每天只能发射两发,这是国库巨大的消耗。他们希望将资源集中在南北两台身上,勉强正常。
第二个礼拜,圣特诺损失三分之一人口。
第三个礼拜,两边城墙开始有了动静。
挪拿亚最先发起新一轮猛攻。骑兵冲到城下,跳下骆驼,开始攀爬城墙。
爬到一半,难度增大,尤其是挪拿亚也没少挨饿。不断有人跌落,中箭不在少数。
瘦弱者在交战,一方连弓也拉不满,另一方扒在墙壁上,手臂颤抖。
南门水闸依然没什么动静,远处飘来几条船。
船只有大有小,它们好像用铁索拖拽着什么东西,灰色光滑,布满粘液,像一座孤岛,一座失去生命的礁石。
突然,小岛动了动,上浮,又下沉,将前面两条船拉住,岛边的海水伸出灰色盘曲的触须,触须上粘液厚重,几乎可以打出泡泡。
“镇定剂!镇定剂不够!”
船上的人喊着。
“一桶半,先加一桶半,不要多了!”夹板上一个炼金术士说。
两条小艇开到小岛旁,将桶中白色粉末倾倒在海中,海水里充满花香,粉末在海面鼓起无数气泡,最后化开,溶解。小岛安静下来。
这是雷鲁,它的腔肠中已被塞满石头,头和触须连接的地方被巨大的铁环扣住,铁环连接着铁索。它不能缩小,也不能扩大,只能勉强保持浮力,镇定剂让它昏昏沉沉,丧失攻击力,但还有简单模糊的记忆。
两条大船将它推向水闸,碰一声,它的头撞在闸门上,它感到微微生气。
锁链被延长,所有船只退到远处。
“兴奋剂,发射!”
一艘阿瑞斯发射了一个木桶,木桶打在水闸边的海中,破裂,将一团红色的粉末洒在海水中,水面漂浮着辛辣的味道,雷鲁的皮肤微微变红。
“再来一桶,再加多就控制不住了!”
又是一桶红色粉末,雷鲁的皮肤变得无比深红,如地狱一样。
“不能再加了,刺激一下它!”
阿瑞斯发射一枚火弹,打在它身上,它软软的皮肤晃动一下,将碎裂的陶罐弹开,大火覆盖了它。
所有人屏住呼吸,静静看着那一团火,从火中传来一声奇怪的怒吼,散发火焰的触须重重敲打在水闸上。
两根触须沿着闸门伸上去,缠住闸门上边沿。只见闸门出现了几道裂缝,然后它被扳开。触手近乎疯狂地撕扯着水闸的残骸,让它一点不剩,黑木残骸有的浮在海面,有的默默下沉。
“镇定剂!”
一桶又一桶白色泡沫被抛出,在海面上绽放,掩盖了那些辛辣的气味,最后,一艘运输船将一船舱的粉末全部倾倒在海里,海水似乎沸腾,雷鲁的皮肤变得苍白且臃肿,那铁环掐着防止它继续胀大。
它被拖拽到海中间,铁环栓上两颗大石头,铁索被砍断,它就这样缓缓沉入永不见天日的海底,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度过每一天。也许它会饥饿而死,也许它已经死了,毕竟它就像一颗死亡的大水母,再也没有动过。
艾林斯运兵船在圣特诺港登陆,稀疏的箭雨从南城门上射下,号角有气无力,钟声也似乎十分虚弱。
船只卸下一堆零件,组装出一个巨大的撞城锤。支架是两座高塔,有射手在里面射击,锤身是巨大的黑铁,前端尖利无比。
艾林斯人在锤前反复测量校准,让锤尖对准门缝,且微微触碰着,他们打了一个手势,所有人从锤旁撤离。
上百名矮奴推动绞盘,大锤缓缓上升,当它升到极限后,绳索一起崩断,它极速下降。甩动着巨大的身躯,阳光在尖端反射,让人不寒而栗。
天雷响起,接着是金属碎裂的声音,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裂开成竖着的大洞。
艾林斯人继续校准,矮奴推动着绞盘,第二下,门口被撞破一个大洞,攻城锤破洞而入,摆到门后半空中,再晃过来。
最后一下,摆锤被调低,几乎紧贴地面,锤头将门下撞得粉碎,裂开大洞足以使骑兵通过。
第一次,城门被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