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代薇从极度悲伤的情绪当中清醒过来，眼角湿润，似乎还挂着泪。
“你醒了？”蓝澈看她的眼皮动了动，忙不迭凑过来。
“……什么时候了？”代薇连忙把头别过去。
“怎么了？怎么哭了？”蓝澈真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代薇眼波一动，他似乎就能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又做梦了？”蓝澈看薇想要坐起来，连忙小心地扶着她，以免碰到伤口。同时飞快地拿了一个靠垫垫在她腰后。
虽然蓝澈的动作很是小心，代薇却还是疼得面色发白。
肩上的创口很严重，子弹虽然没有留在体内，却是完全穿了过去。若是没有一段时间好好的静养，恐怕免不了会留下后遗症。
“还好。”薇轻轻摇头，眼神有些闪烁：“……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什么学校……你想问的是君承吧……”蓝澈笑得很是局促，他只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没想不到，代薇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蓝澈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你真的是薇？”蓝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近乎是惊慌失措地瞪大了双眼：“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那么大……”他不禁喃喃：“居然薇也会……”
代薇很不满地瞪着他，嘴鼓鼓的，似乎有些撒娇的表情。
冷血冷面的薇，居然有一天也会有如此小女生一般的表情，倒是蓝澈从未想到过的。
蓝澈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拉住薇的手，坐在床头，让她倚靠着自己。
“我不知道君承对你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我的薇，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薇了……”蓝澈笑得很温柔，语气里也听不出来有任何的情绪，但他自己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伪装好这个假面具。
“不，澈，你错了……”手紧了紧，薇的目光投向远方，眼中似有连绵大雾：“我还是薇……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是薇……”
就算君承让我心动，可是心动并不表示未来……
漫天的大雾，遮蔽了明亮的天空，整个世间似乎被都压上了一层厚实实的重担，潮湿，阴冷，入骨。
兜兜转转了半天却还是选了这么一个鬼天气。
司狼坐在高头大马上，上山的路颠簸难行。每个人都是怨声载道，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念头，或者说是萧清宇的念头。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上了山，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和邪教对立，不管她在不在其中，都表明和她对立。
他私心里希望她已经回到了那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屋，可又清楚的知道，寒星既然义无反顾，毫无牵挂地选择离开，就不会再有回头的可能。
可是这么久，她又会去了哪里……
“清宇。”白发长须的老者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叫他，严肃威严。
“师父。”萧清宇毕恭毕敬地低下头，聆听教诲。
“昨日我跟你说的，你可都明白了？那种魔教女子根本就不值得你挂念，待今日铲平邪教，你名声大振，何愁没有好人家的女子倾心？”老者苦口婆心。对于这个弟子他是有偏爱的，从小由他养大，比起其他的弟子，更是多了一份父子之情。
“师父，我已经听从您的指示前来讨伐魔教，请师父不要再如此评价寒星。”萧清宇忍不住反驳自己的恩师。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够接受有人这么说寒星，即使是他视如父子的师父也一样。
“清宇，你何苦如此执迷……”长者还想再说些什么，在前带路的弟子示意队伍停下。
“师父，已经到了！”弟子飞马前来回报。
“清宇，去吧。”长者拍拍萧清宇的肩膀。
萧清宇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对面。似曾相识的山谷，和寒星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附近。
“去——”双腿一夹，马匹缓缓前行。
穿过人群，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
完全不亚于己方的排场，入目就是在队伍的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血红色衣裙的顾寒星。发尾与衣角齐扬，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
萧清宇愣了，居然这么轻易就见了面。
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她还好；惊的却是，一见面两人就已经站在了生与死的对立面。
两个人各自站在队伍的前头 ，静静地对视，无声无息。
这一眼的对视，就好像能够看进对方的内心。目光的厮杀远远比肉体的拼搏更让人胆战心惊。
司狼听到萧清宇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的声音，仿佛从见到顾寒星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心跳加速。惊慌失措，愧疚，内疚，着急，各种各样的情绪纷杂而至，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没动，顾寒星却是动了。
他看着她，慢慢地勾起猩红色的唇角，原本静谧的仿佛是一滩黑色死水的眼眸当中，一点一点变换了色彩，就像是一团小小的火苗从她的眸底焕发出耀眼的血光。“虹”发出剑身与剑鞘的摩擦声，异常的刺耳，银色的光照在她美艳的脸颊上，就像是修罗的刀锋。
刀鞘落地，“铿锵”一声，如鸣金。
顾寒星执着虹，做出起手式。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和伤痛，但转瞬即逝，快的萧清宇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虹剑出鞘必见血，今日，就拿你们来祭它所受的不白之冤！”
刀锋银光，血光冲天。
司狼从梦中惊醒，心脏绞痛，好像正由一双手在狠狠地蹂躏。
他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指紧紧揪住胸口的衣物，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了黑发，湿透了衣裳，现在他狼狈的就好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
梦中最后的那个眼神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满是惊慌、忿恨、绝望……汇集在一起竟然会是如此眼神，而挡这个眼神出现在顾寒星的脸上，他近乎是疯狂地像要遮住她的双眸。他的顾寒星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他的顾寒星怎么可以……
“咔”门打开了，寒端着水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地一愣。没有想到司狼居然已经醒了，还如此狼狈地坐在床上，湿漉漉的刘海遮住他双眼，那双鹰一般的眼眸若隐若现，弱化了原本的戾气。
“寒月真的死了？”司狼看着她，脱口而出。他不相信梦境里看见的那一幕，如果他真的失手杀了寒月，对寒星而言最为重要的那个人……那么……
寒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司狼会问这么一句话。他一点一点在恢复往昔的记忆，对寒而言确实是一件值得雀跃的好事，可心底里，似乎又暗暗地祈祷他不要想起曾经发生的那段过往……就让他以司狼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那段那么痛苦又悲伤的记忆，就由她一个人来背负，不好吗？
司狼看着寒久久都没有答话，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胸腔深处的那一点地方，隐隐作痛，合着它跳动的频率。
“你恨我吗？”他脱口而出。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如此示弱的一句话，就好像是在乞求着她的答案一样……司狼在心中这样嘲笑自己的患得患失，却又忍不住心底最深处的念头，他想要知道寒的答案。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还在恨自己，就算现在已经不恨了，那一千年前，当剑锋送进寒月胸口的一瞬间……她恨过吗？
寒久久没有回答。
看到寒的反应，司狼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无力感和挫败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得到这个仿佛默认一般的答案，他执拗地紧盯着寒的双眼，一字一句：“你，恨过我吗？”
事实上，寒的心中也是五味陈杂，他不问时，她觉得已经有了答案，。如果还恨着，又怎么会等了他一千年……可若是不恨，又怎么会有这一千年的等待……
“如果不恨…….”寒晒然一笑，仿佛有一丝无奈，一丝了然：“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司狼垂下了眼帘，挡住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她果然还是恨过他的……
“但我也说过……”寒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这一次多了几分笑意和释然。她走近司狼，白皙的手指抚上司狼的刘海，轻轻将它拨到一边，然后慢慢地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现在的我不是顾寒星，只是寒而已，你也不是萧清宇，你是司狼。萧清宇和顾寒星所有的爱恨，都在一千年前泯灭成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