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因为燕子要回家煮肉,我们在燕子门口换了车,当我重新钻进车子里的时候,燕子小声对我说;“亲爱的,你回去吧。”
在我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给燕子发个平安到家的微信时,嫂子的电话打了过来,急促的声音让无论在哪的我,此时都赶紧到卢庄的眼睛店里。我慌忙从家里出来,车子开的飞快,到达眼镜店的时候,嫂子,嫂子的妈妈,以及怀里小宁的孩子,还有一个被称作是表哥的一位男子,正在眼镜店门口焦急的等待,看见我的车子,匆忙地上车,嫂子叮嘱我紧跟前边120的救护车。我从大家阴郁的脸上,读懂了此时发生的一切,车子在的手里,放肆地狂奔起来。
当我们跑进医院急救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神色凝重的小宁,以及艳丽。我知道这个时候问什么问题都会让人心烦意乱,我走过去,对小宁说;“我卡上有一万你先用着。”小宁面部无表情地说;“没事,我带的有钱。”
嫂子跟嫂子的妈妈都在一旁抹眼泪,医院里那种特殊的压抑感,让我瞬间难受无比,对于事件的唐突,我从艳丽的口中听出了大概,原因是嫂子的父亲上厕所出来,因为摔了一跤,心脏上的血管破裂,然后昏迷不醒。我一直对电视剧中的这些情节描写,表示着极度的反感跟厌恶,觉得用如此做作简化的手法,来推进故事情节的发展,一点都不高级。而如今,我的自以为是得到了报应,对于真实生命体的消亡,我强烈感受到人的坚强等同于脆弱,人的脆弱等同于坚强。
我曾经试图想去劝劝嫂子跟嫂子的妈妈,跟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急救室门口一动不动的我,小宁被一个护士招呼着去缴纳各种款项,艳丽在安抚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
半个小时过去了,当医生通知家属的时候,我看到了躺在急救台上一动不动的小宁父亲。护士正在拿掉身体上密集复杂的各种检测探头,床头的显示屏上,各种指标均已没有生命体征兆的闪动。当我亲眼目睹了一个鲜活灵动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的时候,我对于眼前的这个寒冬,有了更加意义上的寒冷。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燕子给我发了几条微信我都没回,在我将要回复过去的时候,燕子的电话打过来;亲爱的,出什么事了?我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
我告诉了燕子事情的缘由,燕子感叹唏嘘地哎了一声,并轻声地告诉我;亲爱的,原本想要告诉你,今天我二哥从郑州回来了,给我煮肉,我偷偷地溜出来在朋友家打麻将,后来燕子觉得自己的行为跟这件事有着某种意义上的不贴和,就说玩一会就回去。我叮嘱了燕子晚上回家注意安全。然后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到了十年前最穷的我,那个时候骑着单车,在上学的路上,总能捎带上一个班级的女生,天真的在后座上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清,小船儿推开波浪……那时候最穷,但也最快乐。
如今我站在时髦繁华的城市里,仰起脸看着整栋整栋灯火通明的房子,却感受到了格外的孤独。我曾经极度厌恶自己的多愁善感,对于写作怎么有着那么犯贱的思想,要是心变成铁打的,反而活的洒脱自在。但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彻底扼杀掉那种可以操纵我,把文字串联起来的‘邪恶思想。’我们只是在张弛有度中,彼此对立跟忍让着。
“我今天要回家里住,都已经在这三天了,要是不回家,我妈该怀疑我了。”临近下班的时候,燕子认真地看着我说。
“哦,也行,那今晚还是你开车,我骑车。”虽然我对燕子的回家有着第一反应的不舍,但回家也许是为了以后能长久见面的最佳选择。
燕子看着我说;“我想明天去洛阳一趟呢。”
“去洛阳干嘛?”
“你是不知道亲爱的,其实你之前一直想让我跟你一块出去,不是我不肯,是我真的没有可以穿的出去的衣服了,想要买,但也没时间,明天是周三,应该不忙,我想让咱姐看着店,我去洛阳找我闺蜜真真,我俩一块去逛街买衣服,明天她休息。”燕子似乎有些委屈地看着我。
“那你为啥不让我陪你一块去咱们市里买呢?”我有些不高兴。
“我不是怕你有事嘛!这几天店里装修你不用去?”燕子有些娇嗔地说。
“现在正在做着柜子,门头上的发光字还在做着呢!等发回来之后,才能安装,这两天暂时没事。”我如实地回答。
“那要不明天咱俩去市里买?”燕子冲我抛个俏皮的眼神。
我高兴地答应了。继而跟燕子在狭小的后厨亲了一口,燕子要给我做米线,肉夹馍吃。我看着燕子精心地给我剁着色泽诱人的肉沫,看的有些如痴如醉,说;“燕子,要是以后咱们在一块了,我妈肯定特别喜欢吃你做的饭。”
“不,你可拉到吧,以后我可不做饭,我只在我们家做。你以后可别跟其他人说我会做饭,我不会,我不会做。”燕子转过脸,看着我说。
我走近燕子,对燕子能有此时的反应做出解释;“你是不是从小在你们家做的多了?其实我应该理解你,以后咱们在一块了,不让你做家务,做饭,应该我做饭你吃。”
燕子的心思,似乎被我猜了正着,连连点头;“你还别说,你还是挺有悟性的。”
我们吃完饭,锁门回家,在燕子的家门口,悄悄地换了车,一切都在甜蜜中晚安了。
第二天我跟燕子开车来到了市里。我们牵着手,彼此的心里都是极度轻松快活的,像是一对活蹦乱跳的鸟。“这件怎么样?”燕子拿起一件胸前带有大写字母‘A’的红色卫衣,对着我,在胸前比试一下,大小款式都是燕子喜欢的,于是我说;“挺好看,你去试衣间试试。”
燕子嘿嘿一笑,把自己黑色羽绒服脱下来递到我手里,跑进试衣间,转瞬出来,红色的卫衣倒是醒目,只是跟燕子活泼爽朗的性格有些不符。身旁的售货员,一个劲儿夸着好看,合身,现在买绝对划算的诱语。可那个时候的我,对于没有独立审美而一味以追求利益为核心的人,特别招致我的反感。等我们对这个售货员最后的一丝好感被耗尽之后,俩人对视一笑,相继走出。
我们拐进一家鞋店,燕子说想买一双低腰儿棉靴,在店里上班时候穿,要朴素中带有时尚。在相继筛选过三家店面之后,有一家鞋子,吸引了燕子游离的目光。
“来,亲爱的,你看这双怎么样?”燕子把我拉到一排货架前,指着第三层的一只白色皮革的山地靴,示意让售货员拿下来。
燕子坐在矮方墩儿上,蹬鞋上脚。而后站起,对着脚镜,向左,向右地旋转看看,自觉好看,时尚,又在我面前得意地笑,在得到我一个满意应允的眼神后,燕子下决心要买这双。
可遗憾的是,这双鞋子没有小号,燕子脚上的这双有点大,这让亲临体会的燕子有些犯难。最后燕子有些惋惜地说;“要不咱们再看看?实在买不着的话,再回来买这一双。”旁边的售货员倒是镇静,没有继续纠缠,也没有明显不乐意,对于号码的缺失,只能默许我们离开。
从鞋店出来,在街角上,燕子看见有卖手工辣条的,自觉喉咙处有极速下咽的口水,便拽着我的胳膊,细声细语地说;“要不咱们买点辣条?”
我点头说;“好,亲爱的,咱们衣服没买,先买上吃的了。”
燕子撇嘴一笑,买完辣条付了钱,看着盒子里红艳艳的松软辣条,燕子捏起一绺,递到我嘴边,我咬了一半,燕子把剩下的半绺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说;“还不错。”
市里面的街道被打扫的很干净,冬日里料峭的寒风在街角巷尾平铺肆虐,可我跟燕子逛街的热情,并未收到半点影响。我们又在一家店看上了两件毛衣,燕子唯恐我不会杀价,怕花冤枉钱,当冤大头,让我进店之后,说看她脸色行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商人跟普通人的区别到底在哪,对于眼前既得利益的诱惑,怎么能从中保持利润的榨取而又让人心满意足,想到最后觉得应该就是真诚的欺骗吧。
在沿街的店铺转了一圈之后,手里已经拎着四五个手提袋儿,那时候的我,把媳妇宠成孩子的这一价值观,不知道是不是幼稚浅显。我承认我有原本普世的价值观,甚至在普世之中是脱颖而出的,对于责任和婚姻的理解,早就在大学时候想的通透。我想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合格的丈夫,这些从小被教育的思想我始终如一的认为着,并且从见到燕子的那一刻,觉得这些以后都能得到印证,而使我欢欣鼓舞。
在我们路过市里最繁华的商业街时,燕子说想要吃甜筒,我们就在一家甜筒店门口停下来,对于冬日里,越冷吃甜筒的人越多这种违背正常事物发展规律的现象,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彻底理解。
我记得那天,除了我跟燕子吃的甜筒,还喝了一杯红豆奶茶,还吃了一份香辣炸鸡丸,又看了两家鞋店,转出来,我跟燕子都有些饿了,后来我们去了一家西餐厅,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去西餐厅。
我跟燕子把手里的手提袋儿,一股脑地全堆在两张椅子上之后,餐厅的服务员很有礼貌递过来菜单,我跟燕子提前商量过要吃牛排,但这个时候我们对于形式意义上的好吃,已经没有了胃口。站在我们身边的服务员使我俩感到局促不安,不知道是怕在她面前出洋相,还是为我跟燕子探讨某些菜品时说出不恭敬的话而让她感到难堪。只好给她商量说;“我们确定好菜单的时候叫你。”
最后我跟燕子要了一份‘菲力黑椒牛排’,外加颜色极具诱人的菜碟。燕子觉得多了,可我心里没谱,在菜品上来之后,我跟燕子才都觉得心安理得,没有被铺张浪费的节俭精神给予无地自容的羞辱。燕子用刀切掉一块牛排,又用叉着插在上边,蘸着被淋在牛排上的酱汁,递到我面前,让我吃。这种近乎粘缠的爱意,让我格外满足,我不知道第一次去西餐厅的恋人是不是都有类似亲昵的动作,我只知道,燕子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让我幻化成无穷无尽的动力,向着可以被称做家的那个房子,发出最后猛烈的攻击。
我在当间儿也给燕子喂了几口饭,燕子对我甜腻的笑。我们的行为也许没有招致远处服务员的反感,亦或是我跟燕子的用餐都很文明,没有像电视剧或者电影中那样,对于初次进入高档餐厅的俗人,貌美如花的服务员必须给予冷嘲热讽的回应,要不整个故事似乎就没有办法递进。可现实终究就是现实,我很庆幸自己活在当下。
吃完饭走出餐厅,燕子想要买条过冬的绒裤,我们就来到类似于迷宫一样的地下商场。我对此记忆犹新的是在一家叫做‘为你打样’的店内,老板娘打扮的很年轻,留着跟她那个年纪不相符但极具增加清纯气质的小女孩辫子,她对我们很热情,燕子挑选几件外衣跟裤子,试穿过后都觉得不合适,老板娘也不恼,笑嘻嘻地跟燕子聊着天。
之后又进来一位要给自己十七八的闺女买衣服的家长。那闺女的妈妈指着挂在墙上的黄白相间颇具时髦气息的羽绒服问多少钱,顺便取下来看看,老板娘边取边说;450。那位家长冷眼回一句;200能卖吗?老板娘直接把已经取下来的羽绒服又从家长的手里夺了回去;“你们不用买了,我不卖了,一件衣服能挣你们多少钱似的,现在的房租有多贵你们知道吗?”
最后我跟燕子没有在那一家买衣服,我俩用眼神对视,怕接下来我们无知的杀价会给彼此找难堪,进而买不成,又受一肚子气。
在晚上回去的路上,我跟燕子都对今天的购物,表示着满意。燕子看着后排座位上各色手提袋,转过脸,笑对我说;“对了,亲爱的,今天我买了一大堆,但你好像一件也没买。”
“我有衣服穿,不用买,再说,赚钱就是让你花的呗。”我很乐意且心甘情愿地说。
“对了,你不是说你该买内裤了吗?我给你买。”燕子似乎礼尚往来地说。
我们对眼一笑,意见很快的达成。
车子行驶到米线店的门口,燕子故意叮嘱我说;“你把车子停在离咱们店稍远一点的地方,我怕停的太明显,反被他人告密到我妈的耳朵里去。”
那天晚上,我跟燕子亲热的异常美妙,耳畔响起的话语,也缠绵动听,这一夜,我跟燕子,终生难忘。
只是没想到,也是从这一夜过后,我跟燕子同居的事,还是被燕子的妈妈知道了,燕子在家遭到了妈妈无情的呵斥,甚至燕子的爸爸说她这样做,就是让人在背上戳他的脊梁骨,那天晚上我对于燕子受到的委屈,愤愤不平,想要就此打破由于传统观念带来的层层枷锁。但燕子说那样只会让情况更糟,我以后每天晚上必须回家住,我们不能在那呆了。我对此也只能表示着屈服的接受。
在那之后,那个让我迷恋给燕子洗脚,按摩,嬉笑打闹的二楼永远不复存在了。我同时又催促了眼镜店各种工作的开展进度,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特殊的时间段里,成功地拥有那样的一套房子,以此来解脱燕子在父母面前受到的无端指责。
但接下来,又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