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中，疾退的TX4已经把他扫描了一遍，在那一瞬间男人身上爆发出的能量反应，已经超过了它能对付的极限，AI的世界很简单，如果不能用武力解决的事，那就聊聊试试。
但是，好像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和他聊的意思。
甫一落地，他脚尖轻点雨地，地面寸寸绽裂，泥土飞溅而起，他化作暴雨中的一道黑色风流，狂猛的刮向断臂的TX4。
速度：79m/s。
检测判定……非人类。
展开电磁屏障。
滋滋滋——
暴雨中，一道圆形的电光爆闪，形成电浆的洪流，爆炸似的疯狂吞噬着四周，空气和大地都被吞噬一空，焦黑的痕迹像瘟疫那样快速蔓延，而那道人形的身影，在半空被点亮为一团高压塑料味的电火花。
“呿！”
邋遢的大叔翻滚落地，他只是头脸有些焦黑，顺手抹了点辐射水洗干净脸，露出一口森然牙齿：“哦，看来你也是那种特别的小玩意。”
TX4伸出主炮，锁定了他在暴雨中的身影。
但就在他扣下扳机前的一瞬，邋遢而浑身湿透的男人幽灵般横移三十米，然后再度像一头黑色的猎豹那样向机器人扑来，雨帘在他面前就像静止一般，纷纷撞碎在他的身上。
来不及再放一次电磁屏障了。
TX4从他闪过主炮的锁定后就开始全速后退，在他再次冲上来之前，向预判的方向，轰然开火。
主炮高高扬起，蒸腾的硝烟从两侧的散热孔里喷射而出，弹壳从炮后滑出，一道拖着白色尾气的炮弹滑膛而出，只发出了“嗵”的一声。
紧接着，就是爆炸。
垂直而下的雨帘被疯狂的掀开，雨滴被高热蒸发，爆炸的碎片好像蝗虫那样弹射，而那个邋遢的人影直接被淹没在那爆亮的一团火焰当中，TX4竖起门板似的前肢，抵住冲击波的同时，借力向北方全速逃逸。
聊聊也没时间的话，就逃吧。
“哼哼哼……”
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大量的蒸汽从地面那个巨坑里冒出，雨滴落在火焰的尖顶上，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而那场爆炸的中心，慢慢走出了一个男人。
他歪了歪脖子，看向自己本来就衣不蔽体的身体，现在更是什么什么都没穿了，他慢慢抬起手，然后向地面一拍：“出来！”
TX4在飞速的远离他。
他没有联网，所以也无法从数据库里了解到他的异常到底属于什么程度。
但鉴于他程序里的判断，速度达到80m/s，肉身能折断黑钢，从炮弹的袭击下存活，如果这还能算是人类的话……
嗯，顾城没有修辞系统，想不出来什么太好的比喻。
“嘿，里面的小子。”
顾城突然感觉自己头顶的钢壳被敲了敲，传来那个男人低哑的嗓音，“如果你已经越过了那道虚无主义哲学家那个门槛的话，不如我们聊聊吧。”
吱——
TX4的轮毂深深的嵌进土壤里，溅起大蓬的水花，湿漉漉的土路上泥土向两侧翻开，TX4猛然压低身形，全力刹车，然后炮台轰然转过来，却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男人踩在一头雄壮的变异生物头上，悠哉的冲他挥了挥手：“嗨。”
确认失败。
无法确定物种，请联网……丢失连接。
顾城只好打开舱门，用那种万年不变的机械声调说：“您认识白杉吗？”
“哦。”他搓了搓满是胡茬的下巴，“当然，你知道他往哪边走了？”
顾城淡淡的说：“您这是明知故问。”
男人嘿嘿的笑了笑：“你是仿生人反抗组织的？修普洛斯还在领头儿的位置坐着吗？在阿克琉斯城放我一马的那个AI，你认识吗？”
“您是说诺顿？”顾城说，“我不是反抗组织的成员，但我认识诺顿。”
“哦，”男人惊诧的放下了手，“很久都没有看到落单的觉醒者，还是没有向公司投降的那种，小子，你很有种嘛。”
顾城看了看他站的那个东西：“我也从没有见过您正在骑的那头玩意。”
男人坐在一头类似野熊那样的动物身上，它没有五官，只是一团健硕的肉块，覆盖了长毛，雨水落到布满油脂的毛发上，变成瀑布那样滴落在地。
“你说这个啊。”
男人咧开嘴，拍了拍脚底下那头长毛肉山似的变异生物。
“这是白愁生。”
……
“我们距离下一个城市还有一天一夜。”
宋志仁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疲惫不堪的对顾安说。
“你还好吗？”
“咳咳……咳……”顾安低头剧烈的咳嗽，冲他挥了挥手。他抹掉嘴边的血迹，抬起眼：“所以，再说一遍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伏杀修女失败，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下一个城市里的布置肯定是泡汤了。但相应的，这片网络会很久都没法恢复，也有很多小动作可以搞。”宋志仁点了点地图，“这里是阿克琉斯7号中继城的反应炉，就在我们的西北方向，白杉应该能通知一些人过来帮忙，我们……”
顾安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这次他痛苦的捂住了肺部，口鼻溢出粉红色的血沫。
“你没事吧？”宋志仁放下地图，再次问道。
“没关系，”顾安的声音很平静，但宋志仁却愈发的不安了。顾安抬起头来说，“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想法……”
站在山洞外的白杉突然打了个寒战，他揉了揉鼻子，有些心底发寒的看了一眼火堆旁坐着交谈的两人，顾安的面容虚弱而平静，宋志仁突然激动起来，然后连连点头。
这两个人，在聊什么呢。
白杉一直觉得顾安这个人，已经很不对劲了。
不过，那不干他的事。
他半张开嘴，感觉丝丝雨滴随风滴落到舌苔上，他喉咙里的小舌突然翻开，而后面是另一套像褶皱般展开的发生装置。他双手拢成喇叭形，向着雨夜的天空发出一声高亢到超出人类听觉范围，高达两万分贝的超声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