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15分。
剧烈的风波和突如其来的辐射雨,让整个城市都陷入愁云惨淡的惶恐之中。
天还没有亮,但是许多人彻夜难寐。
比如集市里两个相依为命的地下医生,比如快反部队公寓楼里表里不一的某个骇客,再好比倾巢出动的宪兵处,他们都在为一个人类引起的风波而奔波失措。而这个令许多人和仿生人失眠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悄悄地用红外面罩观察着灯光璀璨的回收站。
昨天中午,他的家被焚烧的好像没有人住过,而3400被带往回收站。那之后的事他一概不知,也拒绝想象。不管那天下午宪兵仿生人带着他的3400去了哪里,哪怕是工厂里的熔炉,他也决定要亲眼看到。
身披黑色的雨衣,他顶着渐弱的细雨,打开下水道口,转身翻下。
他没有盖上盖子,打开大功率手电筒挂在腰间,让黄色的灯光平直的照向黑暗,然后单手拔出手枪,枪口松弛的垂在身侧,向黑暗里奔去。
距离他的头顶十七米的地面,一台格温和一台宙生也正在奔跑着,她们目光冰冷,身侧有穿行不息的Z38,这些负责警戒的履带自走车在每个拐弯处布防,把整个回收站都监控起来。
“1区发现异常情况,值班负责人周南也被袭死亡。”
现场蹲下的另一台格温露出甜美的笑容:“截止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人死亡。”
宙生抵达现场,眼睛已经把死者扫描了一遍:“十五分钟前死亡,手法与逃犯顾安相仿,他还在1区,Z38随时开火,遇到逃犯,格杀勿论。”
“是否考虑凶手不是顾安的情况?”与宙生一同到来的格温眼睛里的蓝圈闪了闪,问道。
“不排除。”宙生判断,她眼睛里的圆圈闪了闪,“宪兵支队长来了。”
这一番对话都产生在她们的内网之中,旁人无从得知。只有她们脚下被扭断了头的年轻尸体,空洞的眼神平视着地面。
而纷乱的地面之下,顾安并不知道回收站里塞满了想要抓住他的人,他只是本能的保持着警惕。记忆中的地图在昏暗而充满铁锈味的地下有些混乱,但顾安还是顺着废水漂流的方向找到了正确的路。他拉起雨衣,在某个管道的分叉口停下,然后顺着锈迹斑驳的梯子往上攀爬,他的独臂很不方便,顾安只能无奈的放缓了速度。
到顶了之后,顾安用脚卡住身体,拔出黑钢宽刃,插进下水道口的缝隙,刀尖试探性的拨弄着藏在里面的凹槽。终于,刀锋好像被什么挡到了,顾安拔出宽刃,用刀背那一侧把挡到刀刃的东西拽了出来。
那是一根连接线。
顾安拿出范向霖重新组装好的终端,把连接线插在上面,无数他看不懂的绿色代码浮现出来,最终定格为一个四位的密码。伴随着液压“嗤嗤”的声音,顾安知道,井盖的电子锁被范向霖的密匙搞定了,他的手抵在井盖上,正想用力一推,就听到“哐”的一声,小臂剧震。
有人踩在井盖上了。
顾安屏息,打开红外线。
他心道好险,如果井盖再开启一点,被人踩到,从而察觉的话,那他就必须杀人了。
用红外线看到那个人似无所觉的匆匆跑走,顾安推开井盖,非常狼狈的蹭了上去,他半蹲在工厂倾倒焚烧垃圾的地方,轻轻把井盖放了下来,并且把连接线放回原位。
这里飘荡着淡淡的臭味和微量的辐射,满地都是芯片烧毁后的黑灰,旁边传输有毒污水的粗长管道裸露在墙外,显得很有蒸汽时代的复古感。灯光异常昏暗,顾安往旁边一跃,在管道上单手扒住,然后跳到另一端,尽量不让自己沾到地上明显的灰烬,留下脚印。
就在他裹紧雨衣,把整个身体都藏在管道和墙壁之间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跑来了。
两个人类。
顾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其中一个腋下夹着步枪,另一个气喘吁吁,身后背着单兵反器材武器,实在跑不动了,他蹲下去扶住膝盖,用力喘气:“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别跑了。”他吞了口唾沫,摆着手说,“到底、到底是哪个疯子在随便杀人,还要我们去支援?”
“你没听说?宪兵支队长都来了,你还敢偷懒?”另一个人上前拽他,“被那些仿生人小妞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格温开发出来干嘛的吗?为了枪毙像咱们这样拖后腿的征召兵的!你知道为啥她笑的这么甜了吧,那都是为了杀你!”
“你现在就杀了我吧!”那个人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无人作战普及多少年了,还要我们上前线?新开发出来的那个宙生,她怎么不上啊?这单兵火箭筒多少年了,我抬出来都费老半天劲。咱们回收站的武器一直没更新,主要是、谁来我们这捣乱啊?”
另一个人也叉起腰来,痛骂道:“都他妈的怪那个姓顾的龟儿子,宪兵处通缉你,你就去干宙生啊,他妈的,杀我们人类有什么好玩的?黄端死了我谢谢你,韩处方死了我没啥感觉,小周!多好一孩子,姓顾的真他妈没良心!”
坐在地上那个人疲惫的挥了挥手:“别提了,这个人脑子有病。你知道他为什么来我们回收站么?就因为咱们烧了他的3400!那个废柴仿生人,淘汰多少年了,就为了个塑料垃圾到处滥杀无辜,你知不知道他十几年前?公司里都登了……”
这时,旁边的管道当啷一响,两人疑惑的看去。
一道炫目至极的灯光刺在了他们脸上,坐着的那个惊恐的骂道:“我操……”
他眼前一片乱飞的黑苍蝇,骤然听到了一声人体落地的重响,还没来得及跑,整个人就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顾安刚才躲在墙壁和管道之间,听的又迷茫,又悲伤,实在没法再干看下去。于是翻身跳到了出来,在那辆这人转过头来的时候,把腰间的强力手电筒扭到最大,然后在他们抬手遮脸,被强光眩晕的一瞬间,一蹬管子,一拳捶在拿步枪那个人耳根后的迷走神经丛,把他砸入昏迷后,顾安就地一滚,单膝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跪了一米半,靴子和膝盖在地面的黑灰里犁出两条清晰的沟壑。
先干掉手拿步枪,随时可能扫射的那个人。另一个坐在地上很难移动,单兵反器材武器斜背在身后,根本来不及拿。顾安单手抓住他斜背武器的带子,肩膀抵在他胸口,一个单臂过肩摔把他扔了出去,顺便把单兵反器材火箭筒剥了下来。
顾安选择了心防相对脆弱的那个。
他单脚踏住那个人的胸口,拉到鼻梁的雨衣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还有谁会过来?”
“你……你!”躺在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男人惊恐的指着他,“你是谁!?”
顾安并不废话,拿火箭筒重重的砸了一下他柔软的小腹,然后用炮筒指着他涕泗横流,蜷成一团的脸,淡淡的说:“回答我,还有谁会过来?”
“没……”他疼的样子像个被煮熟的虾米,“没有人了,我们是……最后两个……我、我告诉你,宪兵支队长来了……你、你是谁啊!?”
顾安歪了歪头:“刚刚在背后骂我,结果却不认识我本人?”
他的表情瞬间从痛苦变成恐惧:“你是顾安?你不是在1区吗!?”
“这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顾安无声的笑了笑,“现在有几组宪兵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他微微的有些挣扎,顾安脚上加力,把他的肋骨踩的咯吱咯吱作响,男人立刻没骨气地哀嚎了起来,“有八九台宙生,四台格温,还有Z38……”
“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顾安的声音淡淡的。
他把火箭筒扛在肩上,一脚踢晕了他。他下手很有分寸,在他们醒来之前,顾安相信自己能把所有的事都解决。他看了看稍显凌乱的黑色地面,喃喃道:“不管是谁,我要感谢你把宪兵都集中在了1区……方便我去主控室看看。”
他扔掉火箭筒,这对他来说太沉了,步枪的后坐力他单臂也支撑不了,顾安只能蹲下从他的身上搜出通讯设备,别在后腰。另一个人,顾安居然从他口袋里摸到一根烟,这种稀有的物资让顾安轻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塞进口袋。
他站起来,朝着主控室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