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什么……你说你看见凶手，是什么意思？”林辞看起来好像开始感兴趣了。
“我出门的时间是一点十五分，我到药店的时间差不多是一点二十，当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因为我经常去那家药店买维生素，所以跟老板娘也算认识。”季绾面无表情地叙述着，仿佛她只是个冷酷的旁观者，“所以我可以确定，那个人，绝对不是老板娘。”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要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姚炜步步紧逼。
“那天我重感冒，所以我是带着口罩的，声音也比平时低哑了不少……”季绾直直地盯着林辞，“你懂吗？”
！
“所以呢，你看到凶手的脸了吗？”姚炜也有点急了。
季绾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那天状态不太好，只以为是老板娘新招的帮手，只记得一个大概。”
“那你后来是怎么确信那就是凶手的？”林辞沉默了一会，终于发问道
“老板娘之前也招过几个帮手，但是不巧，无一例外都发生了丢钱的事件……”
姚炜打断道，“能不能说说关于凶手的事情？？”
季绾并不理睬，继续说道“所以，在柜台后面的药柜里，有一只针孔摄像头。”
！！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林辞轻轻用肩碰了一下姚炜，递给他一个眼神，姚炜心领神会，起身致歉，快速走到阳台上打了个电话。
“所以，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凶手的？”林辞继续追问道。
“你可以当作这是我个人的直觉，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季绾的表现有些太过于平淡了，林辞捧着瓷杯，正在感叹这个世界上原来真有这种淡定人啊。
突然眼角瞥到某人的腿一直在细微地颤抖。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惊奇地寻找季绾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林辞突然间感觉到心情很好。
“林队，已经跟局里通过电话了，局里的意见是让我们把季小姐带回去，城西的队员刚才报告，在附近排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林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季绾。
其实也对，这片都是亟待翻新的老小区，根本就没有几只有效的监控。
季绾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眼底却是暗潮汹涌。
林辞饶有兴味地看着季绾，中指轻轻在下唇划过，不过下一秒就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利落的站起身，“季小姐，请吧，我的二八后面还能坐个人。”
季绾抬起眼，正对上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又迅速地移开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番，把笔记本塞进电脑包里，准备带走。
“喂喂，又不是不回来了。”姚炜提醒道。
“的确不安全。”林辞摆摆手打断姚炜，对季绾说道，“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季绾干脆地说“没了。我就这个东西最贵重。”
三人关好门，从季绾家里出来时，已近傍晚，夕阳西下，骄阳慢慢融化在西山上，一个少女坐在少年的车后座，清风绵绵，吹散了一日的闷热，一排排的树往后退去，离得这么近，季绾甚至能闻见林辞衣服上肥皂的味道，被太阳晒过混合着洗发水的柠檬清香，内心某块地方突然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和脚踩链条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季绾觉得这种感觉是这么地熟悉且陌生。
一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时代。
如今想来却是那么的遥远，恍若隔世。
“你一个人住在城西啊，你父母呢？”
“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节哀。”
“呵。”季绾不置可否地低下头。
“你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有一个哥哥。”
“是么，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三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唔，从那以后就一个人吗？”
“一个人。”
………………
“孤单吗？”
“已经习惯了。”
林辞暗暗在心里想，原来自己感受到的那一瞬间的孤冷不是没有原因的。
车子驶进城区，路边的建筑开始有了变化，一片一片的高档小区，像被人悉心照料的腹地之花，自有一种不争不抢的从容淡定。路旁的香樟树挺拔而磊落，层层叠叠的绿色与玻璃垒成的高楼大厦倒是相映成趣。
“叮铃铃铃铃――”
林辞一路上骑的很慢，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差点被突然冲出来的车子撞了个正着。
林辞急急地踩了刹车，才避免了一场亲密接触。
不过后面的季绾就没这么幸运了。一头扎在林辞的背上，急忙从车上站下来道歉。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没事――小心！”
林辞本想等安抚好季绾就去教一教这车主人应该怎样开车，却没想到那车掉了个方向，就往这边驶来，而目标，就是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林辞一把拉住季绾，向后方的人行道猛地倒去。
那辆车的主人眼看杀机被识破，却又无法置他们于死地。急忙打住方向盘，飞快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是辆无牌车，应该是早有预谋。林辞蹙起眉头，默默看了季绾一眼，是报复他，还是季绾？
经此一役，两人貌似都没什么心情再聊天了。
到达警察局的时候，天色刚开始黯淡，这栋气派宏伟的建筑在灯光夜色的笼罩下多了一份烟火气，或许只是因为某个人，季绾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意。
林辞在一旁停车的时候，姚炜骑着一辆小黄车慢慢悠悠地从门口进来。
“唉唉，作弊啊。”林辞远远冲姚炜打了个招呼。
“林队，您就大发慈悲，放过我吧。你知道我上回长跑成绩就是最差的。”姚炜哭丧着一张脸。
“别来这套，晚上操场给我接着练。不许偷懒”林辞快步走上阶梯，“不对，今晚上好像没空……”林辞飞快的瞟了一眼季绾。
“你小子真是走运，今天晚上就不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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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盯着墙角的一粒墙灰约摸五分钟了。
这是个面积接近正方形的房间，在她的右方有一扇长方形的单面玻璃，积着薄灰，上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指纹。她现在正端坐在一张铅灰色的桌子前，桌面上有一盏黑色台灯，和头顶上的白炽灯发出一样的惨白光线。
房间的东北角有一只监控，她的对面也有一只摄像机，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终于放弃用眼神抹掉那颗墙灰的念头。
刚才的经历就像一场梦，此时如果可以她还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门开了，她缓缓地抬起头，进来的是两个男子，领头的男子身穿皮衣，神色冷峻，两道剑眉下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叫什么来着……林辞，对，林辞。
那旁边的就是姚炜了。
“啪”灰色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轻响，打破了此间的死寂。
随着一阵移动椅子的声音响起，三个人面面相觑。
“你叫什么名字？”林辞的声音低沉而有富有磁性，甚是好听。
“季绾。”
林辞清俊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十月二十一号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那晚我因为重感冒，出小区去城西药店买了些药。”
“之后呢，去了哪里？”姚炜问道。
“回来在附近的24小时便利超市买了点东西。”
“你能具体说说是什么东西吗，有没有当时的小票？”
“水果，泡面，面包，小票扔了。”
林辞皱了皱眉头，“出便利店之后呢？”
“回家了”季绾接道，“之后一直在家工作，直到今天。”
“生活都靠点外卖度过啊？”姚炜倒吸一口气，撇了撇嘴。
“生活所迫。”季绾没气力的笑了笑。
林辞轻轻咳嗽了一声，亮晶晶的桃花眼里盛满了醇酒的清澈，看的季绾微微一愣。
“你认识这个人吗？”林辞匀称修长的手翻开了文件夹，调转了方向往季绾面前一推，动作一气呵成。
“本地城西药店的老板，张小桦。”林辞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死亡时间上个月二十一号午夜一点左右。”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季绾是认得她的，是个很热情开朗的女人。紧接着翻过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几乎破碎的脸，数不清的伤痕纵横交错，切口边缘因为长时间的液体浸泡而发白翻起，一只眼眶乌黑深陷，而内容物不知所踪。
季绾的眼神愈来愈冷，尸体的肢体各处依旧惨不忍睹……
“啪”季绾一把合上了文件夹，抬眼看见林辞若有所思的表情。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林辞用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季小姐，你说你见到了凶手，可以请你描述一下凶手的长相吗？”
季绾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的特案组组长，不知道是不是林辞的错觉，那一瞬间，她似乎有一瞬强忍的颤抖。
然而现实是季绾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只记得……大概的样子，身高在175左右，体型微胖，穿着一件棕色皮夹克和黑色高领……”
姚炜疾笔记录着，等季绾说完，林辞继续发问道，“你说，药店里还有一只监控，在哪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请完整真实地叙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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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审讯终于结束。
姚炜正要起身离开，林辞举起一只手示意他稍等，而后平静的开口，“去查一下季小姐回家那条路上的监控。”
“啊？”姚炜不知所以。
“去查就是了。”
“噢噢好的。”姚炜打开门走了。
只剩两人静默以对，良久，林辞开口道“那天凶手可能已经大功告成，当时你是不速之客，按照人在应急状态下的思维，生出杀心，倒也不难理解。”
心如止水，他的话就是掷入湖心的那颗石子。
在这间小小的审讯室里，流动的空气立刻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寂静淹没。
“说不定，那晚，你出药店之后，凶手一直在尾随你，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林辞对无名指轻轻在下唇划过，仿佛陷入深思。
寂静以鬼魅般的速度迅速淹没，淹没过季绾的头顶，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季绾紧紧地盯着林辞，男人的眼中闪动着深色湖水的波澜，不紧不慢地开口：“结合你今天的遭遇，我合理地推断，凶手盯上你了。”依旧是神色淡淡，季绾却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让人心安的力量，“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暂时不要离开这里。有问题随时找我，这是我的手机号，188***今天可能要暂时委屈季小姐在这里睡一晚上了。”
说完，林辞揉了揉眼眶，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季绾突然出声喊住他，“你去哪？”
“回城西，去查查那里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我也去。”季绾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林辞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转而看了看腕表，“很奇怪，你不害怕？”他俯身向季绾靠近，整个人带着冷峻的无形压迫，他的眉眼精致却不失刚毅，深棕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季绾的双手紧攥在大衣的口袋里，仿佛听得到时针在一分一分地流逝。
终于，他移开凳子，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在走出门的那一瞬，回头说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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