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炽回到旅店时,已经是深夜了。他刚才去了镇上的医院包扎裂开的伤口,耽误了不少时间。
推开旅店的门,客人们都休息了。只有旅店老板还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柜台前津津有味的读着昨天的报纸。
“大叔还不休息?”炽和老板也算是混了大半个面熟,寒暄几句也很正常。“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客人来了吧。”他一边说一边走向柜台。
“哦,小哥,我读新闻呢。最近忙得厉害,现在才有空看一下。”老板大叔很平易近人,随后他就邀请炽坐在他的旁边。
“报纸啊,自从来了冻土大陆以后,就没怎么看见了。”炽看了看老板大叔手里的报纸。
“是啊,冻土大陆地势偏远,环境恶劣。很少有报纸流通,咱们这儿是边境线,稍微会多一点机会……”大叔不紧不慢的说。
“啊,对了。”炽说到,“我也有很长时间没看新闻了。大叔可以和我说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大叔。
“你们这种年轻人……唉,算了,就和你说说吧。”大叔合上报纸,折叠起来放在一边。
“就在上周,圣-玛琳弗亚王国和法米尔联邦的战争结束了。胜者是王国!接下来就该联邦割地赔款了吧。三年,终于结束了。”大叔说着,将面前的两个茶杯倒满茶水,其中一个递给了炽,接着说,“小哥你是王国人吧,不值得高兴一下吗?”
“是吗!?”炽都大吃一惊。“结束了?”要知道这场战争开始时他还没想过要踏入冒险者的行列,有时他自己还会幻想将来的有一天,这场战争将会在自己的带领下结束。“我以为会再打上几年……”他一边回答一边接过茶杯。“那么,联邦要割让哪块地呢?”
“这个不清楚,战争胜利后王国一直没有提条件。就连军队的统帅拉姆斯都被调回了王都。”大叔微微品了一口茶。
“哈?没道理啊,临约撤帅,这样一来用什么威慑联邦?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炽也很不解。
“或许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吧。”大叔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炽。“起码比方圆百里的土地重要……再说了,王国领土是世界上最大的,不缺那一块地啊。”
“更重要的事么?……”炽沉默了一阵。“不管这些了,大叔说说别的吧。”
“兰德鲁夫。”大叔又喝了一口茶,吐出异常清晰的四个字。
“就是英索尼高原上那个?”炽疑问。
“嗯,兰德鲁夫是伽玛大陆西方重要的军事基地,谁控制了它,谁就控制了整个西方!”大叔喝光了茶杯里的茶,一脸严肃的指了指墙上陈旧但是质感十足的地图。
“但是,”炽也看向地图,说道。“那个地方不是被十几个国家包围着么,已经制衡好几百年了,应该不至于发生太大变动吧。”
“那张地图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大叔回答到。
“但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版图变化啊……”炽说着。
“兰德鲁夫可不是那些泛泛小国可以得到的肥肉,他们的存在倒不如说是帮那些有能力的大国保管兰德鲁夫。”大叔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西方,接着说。“现在“猎鹿人”,开始行动了。”
“克里斯教皇国和苏尔特亚公国……”炽也看了出来。“他们干什么了吗?”
“就在半个月前,教皇国和公国的土地……已经在兰德鲁夫的边界线上接壤了……”大叔的眼里仿佛映射出了那一场场血淋淋的战斗。
“?!”炽震惊了,要知道在他们去冻土大陆之前,那里还是一片和平的地区。这转瞬之间,十几个活生生的国家就从地图上消失了!“开什么玩笑……”
“王国国力衰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帝国最近也略显乏力,联邦刚打了败仗就更不必提。公国和教皇国俨然是伽玛大陆上最强的两个国家。”大叔重新给自己的的茶杯倒满茶水。“在他们面前,那些弱国不过是门前的小草罢了。”
“……”炽不说话,他静静的听着。
“三个月前,教皇国的老教皇死了,虽然没有对外公布接手的新教皇是谁,但是新教皇似乎出奇的年轻。”大叔说着。“新教皇接过大权之后教皇国出奇的沉默安分了一个月,但是却在上个月突然南下进攻,剑指兰德鲁夫。公国也非常默契的在次日就挥师北上,本来应该团结对敌的一众小国们也因为突然南北腹背受敌而阵脚大乱。再加之两国都是大国中的战力天花板,所以,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兰德鲁夫周围就只剩下了两个国家……”
“打起来只是时间问题……”大叔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起来。
“已经阻止不了了吗?”炽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所有的茶。
“没错,阻止不了了……”大叔又给炽倒上茶,说到。“这种时候如果以第三方面干涉的话,想必就会形成世界大战吧。岂不是更糟?”
“大叔,我不懂政治,也不会兵法。但是我从小就听别人说过一个词……”炽低下了头,片刻之后又抬起来。“那个词是:平衡。”
“……”大叔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炽,许久,他才缓缓的开口,“你说得不错,各国之间的平衡不该被打破,倾斜的天平终将会倒下……”
……
“算了,这么沉重的问题就不谈了。大叔,我还有个问题。”炽又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茶,问道。“您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问?”大叔反问炽。
“怎么说呢。”炽挠了挠头发回答。“我总感觉你不像是个守吧台的老板。”
“哈哈哈——”大叔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他站了起来,走到墙上的地图旁,轻轻的敲了敲地图。“跟你这么说吧,我以前也是混这个的。”
“原来如此。”炽也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谢谢你,大叔。”不过这一动,伤口又有感觉了,炽的动作显得有些乏力。
“小哥受伤了?”大叔看着走向楼梯的炽。
“差不多吧,刚才在擂台上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家伙,一不小心玩过头了。”炽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台阶的尽头……
……………
第二天,当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收拾好行李,慢慢的走下旅店的台阶。正看见沈利阳在和老板大叔交谈,自己只好走到店外,先把行李搬上马车。
过了一阵,他又走回旅店门口,看见的就是沈利阳正在与老板道别。接着,便向他走来。
“收拾好了?”沈利阳问道。
“当然。”炽回答。
“那就出发吧,都快正午了。”沈利阳走向马车。炽也跟了上去。
……
世界上的人都知道,铭谷江大桥是世界第二大桥,乘着马车穿过去都需要半个多小时,至于步行嘛,大概要三个小时吧。
沈利阳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石制桥栏,开口说到:“我听大叔说,你昨晚去打擂,还搞得伤口复发了。”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炽回答。
“你这是干什么?敷衍?我又没有说不准你打擂台。”沈利阳看向炽。“我比较好奇那个“还算不错的家伙”。”
“哈?!”炽又懵了。
“我打听了一下,最近铭谷镇上聚集的冒险者大多是黑琇级的。你可是用了高阶治疗药水的人,这类家伙可不至于让你伤口复发。”沈利阳打开背包,取出那本笔记本。(就是第一章的那一本)“所以,那家伙有两下子吧。”
“差不多吧。”炽简洁明了。
“然后呢,你赢了吗?”沈利阳追问道。他已经翻开了笔记本。
“算是吧……”炽的回答没什么力气。
“什么叫“算是吧。”?赢了就是赢了,哪来那么多歪词?”沈利阳有些不解。
“那家伙脚下的擂台崩了,他说他是场外,然后,然后就弃赛了。”炽依然有气无力。
“那就是,如果他不弃赛,输的人就是你啰?”沈利阳调侃道。
“喂!不一定的好吗。我可是带着伤的。”炽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对了,你之前在和旅馆和大叔说什么?”
“哦,我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刚刚展露头角的冒险新人。”沈利阳小心翼翼的把一片树叶书签取出,不过很快又放了回去。“毕竟大叔的情报网一直都是不错的嘛。”
“你是想……挖人?”炽猜测到。
“不然呢?你不去找,难不成还会有人自己来加入我们?这是冒险团队最基本的手段。”沈利阳回答。
炽很想反驳沈利阳,但是一想到他虽然和自己同岁,但却是比自己多在冒险者行列里混了几年的前辈。终于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听他的会比较好,也就打住了。不过好奇心还是让他继续追问:“那有什么收获没有?”
“炽天使。”沈利阳略带严肃的回答到。“有人目击到一个酷似她的人出现在王国西南部边境的山林小寨里。”
“噗—”炽差点没喷出来。“喂!我没记错的话,“炽天使”是一个很厉害的冒险者吧!她也是新人?”
“我说她和你是同届,你信么?”沈利阳回答。
“纳尼?!”炽差点跳起来。
“我在想,如果她不错的话,可以拉进来和我们做同伴。”沈利阳目不转睛的看着笔记本。
“哈哈哈!——”炽在发出极其犯贱的笑声后回答,“不可能。”
“为什么?”沈利阳问道,但他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笔记本。
“且不说她现在有没有自己的团队,就说人家的段位和我们都不在一个层次,……不可能,万万不可能。”炽说罢,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没有自己的团队,是个流浪冒险者。”沈利阳一本正经的说着。
“喂,你压根就没在回答完我的问题……”炽对沈利阳感到非常无语。“不过嘛,说起新人,我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家伙也出奇的年轻呢。”
………
王都方面。
几个黑影从商业街的小巷中闪过,跳上了旁边的房屋,飞快的跑向王都里废弃教堂。
他们很快,一般人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领头的一个人跃上侧面的小塔楼,用脚轻轻一踏直接飞向目的地。其他人也跟着做了同样的事,他们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滑翔在空气中……
一行人降落在了废弃教堂的前堂。他们大概有七八个人,都披着黑色的斗篷完全看不出来是谁。
废弃的教堂里很乱,东倒西歪的设施上满是灰尘。那群人走向了更里间,他们整齐的脚步声倒是和这杂乱的教堂格格不入。
推开吱吱作响的陈旧木门,只看见里间的殿堂前排坐着一个和他们一样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那个人背对着他们。旁边的位子上靠了一把夸张的锯齿大刀,刀柄上还缠满了溅血的绷带。看着那把刀的锋刃简直让人把凉意渗到脚后跟。
“队长……”领头的黑衣人对前面的人说。
“哦~回来了。”那人的声音非常怪,就如同是声带被割断了一般。“坐。”
“哦,好。”领头的黑衣人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坐下。自己则走向自己口中的队长,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其他人到了么?”队长的斗篷下又传出那奇怪的声音。
“那个……包括我们已经有八个人到了……”领头的黑衣人回答道。“至于那两个家伙,还是没在王都里看见他们……”
“八个吗?看来王都已经够乱了。”队长的声音不管听几遍都还是不习惯。他接着问:“王族有什么动向?”
“暂时没有……国王最近几乎没有接见任何人,非要说有谁的话……”领头的黑衣人凑近对着队长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嘿?——那家伙啊……”队长有几分质疑。“他可不像是会趟这滩浑水的人啊。”
“队长认识他吗?”黑衣人追问。
“扎克。有的事情,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队长慢慢的掀开自己的斗篷。“不过……有趣!扎克!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可要看好了。”
“看好什么?队长。”扎克不解的看着自己的队长。
“看这没有风帆的大船会驶向何方啊。我有预感……要来了,这个混沌的时代!这个属于我们的时代……”队长摘下了斗篷站起来。其他的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他把大刀提起,单手扛在肩上。
“没错,把所有挡路者全部粉碎!”扎克以外的其他队员大声喊了起来。这声音在隔音殿堂里不断回荡。“作战开始了!”
“不错,这就是我要的……”屋顶漏下的阳光照在他枯干的身躯上,他几乎浑身都缠绕着泛黄的白布条。头上更是只露出一只右眼和半头黑色的头发。那身躯就如同早已死去的木乃伊一般!散发出死亡的恶臭!“不过也不要大意了,小的们!现在的王都……多的是可怕的怪物!”
……
圣-玛琳乔亚,公爵府。
“喵~”一只纯白毛色的小猫从高高的实木书柜上跳到了水晶制的吊灯上,沉重的吊灯晃了晃。紧接着它跳到了吊灯正下方的餐桌上,险些打翻了烛台和餐盘,随后它又顺着桌布踏上了地面,纵身一跃扑到了一位少女的怀中。
少女看上去还很稚嫩,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她穿着粉红色的高贵礼服,柔美脸颊上最显眼的还是那对绀色的双瞳,金色略卷的长发一直垂到后背,头顶镶钻的银色发卡下还有几根点缀式的呆毛。全身都散发出十足的千金范儿。
她将小猫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它的头。“不行喔,雅丽思。”她的声音从优雅里透着端庄。“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这时,一个女仆急匆匆的从走廊上赶来。她一边跑一边道歉:“真的是万分抱歉,苏菲尔大小姐。”她的声音有点气喘吁吁。“我刚才在准备给雅丽思洗澡的时候不小心让它跑掉了。”
“嗯,这个我知道。”苏菲尔微笑着回答。“因为雅丽思没有带项圈啊,一定是在洗澡之前摘掉了吧。真是的,这孩子,老是不肯乖乖地洗澡呢。”
“真的是非常抱歉……”女仆站在苏菲尔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
这时,从她们的身后传来了开门声,有人穿着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很少有猫会喜欢水,不是吗?”那个人说到。
苏菲尔回头一看,快步迎了上去。“兄长大人!”她亲切的喊到。
“午安,科林斯少爷,”女仆也连忙行礼。
科林斯戴着一顶黑色的大军帽,如果角度不合适,可能就根本看不见他的正脸。从声音上判断他大概有二十岁左右。显然,他是公爵的长子。
“对了,兄长大人。”苏菲尔站在科林斯的面前,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今天晚上有商业街的灯会,您会和我一起去的对吗?”
“呃~”科林斯一时不知道面对这个笑容该怎么回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对不起啊……小苏菲尔,”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哥哥我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人要见……所以……”
“欸~原来是这样啊,真无趣……”苏菲尔嘟起小嘴轻轻的说。
科林斯也一脸苦笑,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不过,兄长大人要见的那个人是谁呢?”苏菲尔接着科林斯的回答接着问。“该不会是去见布朗叔叔吧。”
“哈?!”科林斯异常惊讶的看着苏菲尔。“为什么我你觉得我会去见侯爵先生呢?”
“因为昨天晚上父亲大人把利尔特叔叔叫了过来,还把他臭骂了一顿不是吗?”苏菲尔依然微笑着,“其实那件事情是您和利尔特叔叔一起计划的吧。”
“什么事?什么计划?小苏菲尔,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科林斯一脸茫然的看着苏菲尔。
“不过兄长大人也好,利尔特叔叔也好,你们这么做都是为了父亲好,只不过我觉得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就是了。”苏菲尔并不理会科林斯的疑问接着说。“父亲大人多少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哥哥才会去找布朗叔叔想办法,难道不是吗?”
苏菲尔始终微笑着,“那么……兄长大人,贵安,容我还要去参加朋友们的茶会。”然后她抱着猫端庄的走开了。原地只留下了科林斯和女仆。
科林斯给了女仆一个眼神,示意她:你什么也没听到。接着又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了离去的苏菲尔。虽然自己的这个妹妹从来都不参与政治,但是,她所知道的,恐怕比他们任何一个当局者都多吧。
“果然……是母亲的遗传吗……”科林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擦了擦那颗顺着头发流下的汗滴。
苏菲尔乘上了停在门口的豪华马车。车夫便立刻驾车朝会堂驶去。
“哼哼~”苏菲尔突然轻盈的笑了笑。
“大小姐,你在笑什么呢。”车夫问道。
“我在想,今天一定会有个特别的夜晚哦。”苏菲尔微笑着掀开车窗帘看向天空。“你看,天上一片云都没有不是吗?”
(本剧情纯属虚构,请勿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