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一事到最后也没能完美的解决,那孩子拼命的挣扎,伤了许多人,季新念只好放弃拷问,一刀杀了她才算完。
“那个孩子实在是可惜了,如此年幼,若在平常人家长大也不至于毁了一生。”东陵绯眼中带点淡淡的歉疚,却并无后悔的神色:“只可惜遇上……我实在是不怎样良善的。”
谢钧认真的为她点茶,闻言放下手中器具答道:“原本是各为其主、心甘情愿的刺客,便是凌辱折磨也只是狠心而没有错,何必问心有愧?”他拿起一旁的描金瓷碗敲敲点点:“圣人有圣人的活法,常人也有常人的日子。”
东陵绯点点头,歪着脑袋看谢钧做事。
许久,她悄悄伸出细白的指头,越过桌子扯了扯他的衣袖:“来时孔将军给了我几坛红缨醉,说是边关将士们常喝的,不知忆时放在哪儿了,你替我找来吧。”
谢钧随手摇摇杯中茶沫,戳戳她的脑门,觉得好笑:“知道受了伤不能喝酒,便拿我做幌子?怎么就觉得我能许你这般胡闹呢。”
这几日除了行军便是遇刺,连吃饭都顾不上,何况是酒?偏如今又受了伤,东陵绯自知理亏,扁着嘴趴在桌上,眼神软软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谢钧想着,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姑娘细嫩的面颊。
东陵绯瞪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将脑袋埋在臂弯,只露出一双水墨氤氲的眼睛,看起来分外的可爱。
被她气鼓鼓的看着,谢钧做出一幅思索地、的样子,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若是这样的想喝酒,不如……”他意味深长的眨眨眼,东陵绯不由得生出些希望来,抬起头凑过去,却被他一把抱起来走向床榻:“不如去睡一觉,睡着了呢,自然就什么也不必想。”
“你!”一直到被动的盖好了被子,拉上床帐,东陵绯才反应过来,又不知如何反驳,幼稚的翻过身背对着谢钧,连裹在被子里的轮廓都是小可怜的模样。
谢钧看着纱帘后渐渐睡去的小姑娘,眼神柔和,他在帘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向外走去,现在走路倒没问题了,只是仍然没什么精神,身上也依然发冷。
“总是不听话呢,小姑娘。”他转过头注视她许久,微微的笑了。
好累,半梦半醒间东陵绯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快要昏过去了。
好不容易共处,那药又……她是想要好好陪伴的,怎奈身体实在受不住,若是没有酒来麻醉,怎么撑的下去?
不昼啊,我其实是第三个人,她这样想。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多久,东陵绯听见季新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着急的很,她睁开眼睛去看,那丫头急得脸都红了。
见她醒了,季新念忙拉开帘子将脑袋伸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姐姐,快去孔将军那看看,有几位副将在那里吵起来了,动刀动枪的。”
吵起来了?东陵绯翻身坐起,一边打理服饰一边问:“白日里不是好好的?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季新念渐渐平静下来,摇摇头:“军中一切皆安,只是傅将军手下那几位,说皇姐年幼不能服众,不知怎么就闹了起来,到最后竟至于动手。”
东陵绯怔愣了一下,瞬息之间便恢复了神色,微微的笑起来:“那便过去瞧瞧吧。”
傅正权和孔剑岚是地位次于主帅东陵绯的两位一品将军,分别统领一半的军队,手下各有五名副将,唯一不同的是,孔剑岚是常年镇守边关的老将,而傅正权是从云暮随军过来的新秀。
真是多事,东陵绯低声道。
到了营帐中,只见两帮人对峙着,捏紧了拳头剑拔弩张,傅正权手下的一个副将已经拔出剑想要动手了。
东陵绯一看便皱起了眉,简单的对邵李示意了一下,他便上前卸了那位副将的剑,对方虽被他制住,却仍是一幅不忿的模样。
那个副将被邵李暴力的钳制住了,勉力挣扎了了几下仍无法动弹,涨红了脸偏过头去,咬着牙没有行礼的意思。
东陵绯没说话,向帐中走了几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许久,直到季新念悄悄地对她好一番暗示,方才轻声问道:“对本宫颇为不满的人,便是你吗?“
那人尚未说话,傅正权倒先开了口:“黄将军年纪轻,官场上面的事情一概不懂,不想竟得罪了殿下,臣便在此替他赔个不是,日后定当对部下严加管教,还望殿下海涵。”
他言辞恳切,这样一个高位的老臣姿态谦恭的说这一番话,按说该给他个面子,稍作惩戒便按下不提了,可东陵绯没有要放过的意思,向前一步:“对本宫不满…说起来倒确实是本宫的不是了,这样的事本该早了解的,诸位将军有什么话还请今日说清楚了,全当是本宫自省。”
帐外不知何时聚集起了许多士兵正探头探脑的看热闹,竟也没有人拦着,东陵绯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人指摘,实在不算是一个好决定。
但她面容平静,处变不惊,仿佛不是身处人满为患的主帐,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傅正权与黄将军的一点眉目勾连,甚至弯起了一个毫无伪饰的笑·。
或许这才是皆大欢喜。你也这样想吗?
虽然当事人这样说,站在黄将军身边同样义愤填膺的几位副将却没有立刻开口,反而收敛气势迟疑了许久,直到傅正权轻微的点了点头才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起来。
东陵绯低下头,将醒未梳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眉眼,在众人目光之外的这一小片阴翳中,她狠狠的咬了咬下唇,眼中腾起些少见的暴虐来,连掩于长袖中的五指都烦躁的收紧了。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
真是没完了,她忍不住骂,又想,从前我不是这样暴躁的人。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