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李岑鸣凝重的听着属下的奏报。
“太子白白去帝陵走了一遭,什么也没得到,却不见有何失落之色,或许她并不是为了怀风而去,只是一时怀念罢了。”将军府中,一个黑衣人神色疑惑的禀报着。
李岑鸣摇摇头:“若是一时怀念,乘车前往便是,何必骑马前去,分明是不想引人注目,还偏要带上一个无甚大用的朝阳公主。”
“太子性情古怪,行事异于常人,这也没什么奇怪,何况这几日东宫也无人探查怀风的下落,大约他们寻到了旁的办法对付平羌,便也用不上怀风了。”那人思索良久,仍坚持己见。
李岑鸣本来在思索,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不论找到了什么办法,陛下要她死,怎么可能留余地?瞧她还是混混沌沌的,当年的真相是真不晓得还是故作不知,同我们演戏?”
“那些事情若是知道了,怎么按捺得住,想必仍是蒙在鼓中。何况陈年旧事,谁人说的清楚,昭华公主当年悲痛欲绝,恐怕也没有闲心布这个局。”
“昭华公主?”李岑鸣冷哼一声:“我倒真佩服她,那种情形竟还分得出精力做这偷天换日之事,险些就让陛下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昭华公主毕竟不同于旁人,当年也是当做储君认真培养过的,若不是困于儿女情长,加之不讨先帝欢心,凭她的智计,恐怕便是如今的帝王了。”
“昭华公主那副性子,做了帝王恐怕也是暴君一个,有什么可惜。”李岑鸣不屑的说道:“不如去梵音寺一趟吧,给东宫一个动手的机会,若太子当真不要怀风,我也好继续探查。”
“是。”
始元节时向来是城中更热闹,梵音寺在京郊,去上香的人反而比平常少的多,到了寺中,香客寥寥,殿中只李岑鸣一人。
他虽曾做下许多不堪之事,对于神佛倒相信的紧,拿了三支香,恭恭敬敬的祭拜。
李岑鸣正做着事,听得门外有人不知为何事喧闹起来,寺中顿时变得吵闹不已。
“施主,梵音乃佛门重地,按理非虔诚之人不可擅入,短时间避难尚可,长留却不合规矩。”
“可寺外那人缠着我,若是你们不管,我,我……佛门弟子,就如此狠心吗!”
“梵音寺只着眼天下大义,从不插手此类红尘俗事,还请施主体谅。”
李岑鸣站起身向外走去,一旁的僧人连忙解释:“方才有一个女子到寺庙里来寻求庇护,似乎是欠了债被缠上了,佛寺乃清净之地,怎可容纳此类污言秽事,弟子们正准备将她逐出。”
那女子声音清澈,碎冰落瓷碗,风动玉铃响,带着惶然和凄凉。
想必是个美人,李岑鸣饶有兴致的想,脚步愈发轻快,扬起一个温雅的微笑,准备前去怜香惜玉一番,谁知当他刚看到那个女子的容貌,笑就硬生生的僵在了脸上。
“小情!”李岑鸣失声唤道,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乍见的冲击使他一阵阵心悸。
那女子惊异的看着他,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恐惧,她不安的向后退了几步:“您大约认错人了,我并不认得…”
李岑鸣完全没办法思考,也听不进去,心里一个声音疯狂地叫嚣着:看吧,她又要离开你了,又要再一次离开你了!
他猝然一惊,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不放。
女子脸色煞白,努力的想要抽回手,却没有成功,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不知礼数!”
这句话,这句话!果然是她!
十几年前,那人也是这样,被他一时兴起拦住了去路,娇嗔着骂他:“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不知礼数,莫非你就是老爷的贵客么?”
他有些恍惚了,几乎分不太清是身处青灯古佛的寺院,还是十九年前窈窕繁华的云暮长街。
李岑鸣松开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才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儿?”
女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大约是被他儒雅正派的模样安抚了下来,轻声说:“我名唤付轻,无父无母,年十九,平日里做些丝线活谋生。”
付轻,年十九,是转世么?
她回来了!
“你,你可识得我么?”李岑鸣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语气温柔的不像话,连一旁的侍卫都有些惊了。
付轻摇摇头,又迟疑的开口:“或许在何处见过,倒像是有些面善的模样。”
李岑鸣想邀她同自己一道回府,又觉得实在唐突,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徒然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恰在此时,有小和尚来寻他:“住持说将军今日与梵音有缘,请入室内一叙。”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没眼色的小和尚,又因为玄心住持实在是德高望重的高僧,留恋的看了付轻一眼:“为姑娘的安全着想,还请在此地稍作等候,我片刻后就到。”
玄心住持本常在山中隐居,三年前被晖州大旱惊动,这才来到梵音寺,日日为盛宛祷告诵经,极善算卜之术,通晓经文,为鸿儒布衣各类人所敬重。
玄心大师的屋中极为素净,没有半点点缀,只案几是由极贵重的金丝楠木制成,有些突兀的尊贵,桌上檀香袅袅,香气轻浅。
李岑鸣耐着性子在玄心对面坐下,还未坐定便急忙问道:“不知大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将军不必着急。”玄心微微一笑,拿出一支木签来,说道:“今日将军来此,老衲总觉心绪不宁,便为您算了一签,请看。”
签上刻有一句诗:陌上花已开,琼珠碎今圆。
“签文向来灵验,将军可曾见到归人呢?”玄心看着他那失神的模样,大约明白了,笑着问道。
李岑鸣看着签文,只觉得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脑中嗡嗡的响,千万话语不知从何倾诉。
吾爱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