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接过,翻了几页,其中有些字不太认得,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若是不认得字,来找我。”苏梅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将来不知是何等姿色,说实在的,她实在不放心让她复这个仇,然而,各有各的抱负与仇恨,她不便相留,只得替玲珑想全一些,“书房里放着的大多是我父亲的医书,你每日抽些时间去看看,多少有益。”
“是,师傅。”
自那日起,她闻鸟声起床,听清泉练功,午时去书房看医书,日落时分去采摘草药,夜深人静,她会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回忆一遍,看看自己是不是浪费了时间。人的一生很短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转眼间,她已从奶声奶气的小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些……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了!入这江湖不过半年有余,她就觉得过了很久。待到报了那杀亲大仇,她一定要重回鬼谷,跟苏梅两人煮酒看梅,闻风听水,过无忧无虑的隐世生活。
想着想着,困意越来越浓。
睡眼迷蒙,玲珑有些茫然。红绸暖帐,这是哪里?
狐疑地转头,她的左侧,一只银色的面具悬在半空,那男子衣衫微敞,胸膛半露,说不尽的风情万种,仪态媚惑。他一手支头,一手懒懒地放在腰际,他的眼神亦是懒懒的,似笑非笑,就这样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穿她的灵魂。
“你醒了?”男子姿势不变,丝毫不觉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么撩人。
玲珑一下子惊醒,慌乱地坐起来,来不及理整自己有些零乱的衣物,纤指一伸,“你……”
“林兄弟睡得可真香啊!”
他的语气风淡云轻,听在玲珑的耳朵里却是讽刺极了。想她昨夜好意留在这里,不知怎的竟睡着了,可睡着就睡着好了,怎的跑到床上来了?而且,还和这样妖孽的男子同床共枕了一宿?
如此一想,脸色渐渐地红了。
轻音支起身体,戴着面具的脸凑进玲珑。
玲珑一慌,下意识地去躲,可是床的那一侧挨着墙壁,无处可躲了。她看着那张脸慢慢地欺近,那眼神,像极了捕猎的野兽。
她见惯了弱肉强食,一直都能潇洒地做旁观者,而今,自己竟成了他人的猎物。思及此,慌乱尽失,唇角一勾,竟笑起来。
轻音不曾想到玲珑竟是这样的反应,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话音未落,听见一声敲门,未等回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李青。李青一眼就看见了床上异样的两人,一愣,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想立刻关上房门,奈何手里捧着一盆清水,进退不得,思索了一会儿,才决定先放下水,然后急匆匆地又退了出去,嘴里还不利索地说:“师……师傅,早。啊,洗……洗脸水准备好了,你们慢用,哦,不,慢慢聊,我……我先出去了。”
不肖想,玲珑就可以断定轻音此刻的脸色一定是千变万化的。
‘噗呲’而笑,这场面实在太暧昧了,玲珑没有笑抽过去已经觉得自己修养很好了。
轻音回转头,看着玲珑,有些不明所以。
“轻音大哥,你看到了吧,李青把我们当成那什么啦。”
“什么?”
玲珑探头过去,笑意盈盈地道:“断袖!”望进轻音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好看的眼睛,果然很妖孽。急急地让自己回神,正准备下床,冷不妨被衣物绊住,身子一斜,一双手臂将她搂进了他的怀抱里。
四目相交,目光灼灼,玲珑看到轻音的喉结一动,明显地听到了吞咽声,心下一慌,暗想这样下去迟早出事。赶紧推了他一把,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衣物,理了发鬓。
“我与轻音公子,似乎做不成朋友。”这人太危险了,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若不远离,迟早会沉溺。
听得玲珑这么一说,轻音似乎慌了,赶紧走过来,要抓玲珑的手臂,忽然又觉得那样做有失礼仪,他颤颤地收回手,看着她的眼睛,言词恳切,句句真诚,“林兄弟,轻音唐突了。轻音不是那个意思,还请林兄弟不要介怀。”
玲珑不语,看了他一眼,推窗而眺,已经日出了,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轻音见玲珑没有气呼呼地离开,心情稍稍放松,挑开了话题,“昨儿个听闻林兄弟的笛声,如山泉流水,风吹叶动,甚有意境。轻音对于笛子也有些研究,不知道林兄弟有没有空,咱们来个双笛合奏如何?”
玲珑浅笑,这人懂得进退,懂得避让,懂得转移话题,“好啊,玲珑得遇轻音大哥,实属幸运。那么,我们在三里外的品竹亭见吧。”
“好。”
之所以约在品竹亭见面,一来是那边竹影成趣,是练功赏景的好地方,另一方面,玲珑想知道轻音的武艺究竟如何。
两人一人走门,一人飞窗,奔着品竹亭而去。
玲珑在树梢上穿行,轻巧地仿若娇小的松鼠。她低头,瞧见底下的轻音步履轻盈,看似漫不经心,却是行动迅速。玲珑暗暗惊讶,一路跟着,待见轻音奔着品竹亭去了,她才落了地,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品竹亭前,见到轻音,玲珑唇角一勾,笑了:“轻音大哥果然神速,玲珑自叹不如。”
“林兄弟过谦了,轻音只是先到一小会儿。”他仰首看亭子上书写的字——品竹亭,再看周围,一大片竹林,竹子青翠挺直,依水而生。有鸟雀叽叽喳喳欢快地追逐嬉戏,飞过枝头,引得竹尖颤动,悉悉有声。果然是风景如画的好地方!轻音心中一动,一只竖笛自手中绕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唇边。
音符飘扬,和着微风,伴着鸟唱虫鸣,听在耳里,堪比天籁。
玲珑认真地听着,却迟迟没有横起自己的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