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再详细询问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噔噔噔”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孩子,正是那天见到的圆脑袋大眼睛的小男孩,满头大汗,悄声走到华爷身旁站定,好奇地看着江跃渺,并不说话。
华爷把小男孩拉到跟前,说道:“这是我的孙子小瑞。小瑞,向江哥哥问好。”江跃渺心道:“原来这个小男孩叫做小瑞。”
小瑞恭敬地大声道:“江哥哥好”。
江跃渺忙回礼道:“小瑞,你好!”又对华爷笑道:“我们之前见过,这次熟悉的陌生人终于认识了。”
两大人哈哈大笑,小瑞莫名其妙,但感觉大人的笑与自己有关,讪笑一下,扭头跑出去了。
到了午饭时间,华爷将一大碗清香扑鼻的粥端了进来。江跃渺食指大动,津津有味地喝完了粥。
忽地听到远处人声喧哗,好像多人在争论着什么,语气激烈,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大,最后竟来到了屋外。
往门外看去,密匝匝一群人站在屋外,似乎华爷正低声跟人说着什么。
一会儿,华爷引着五个人进屋来,为首的是一个一袭灰袍书生模样的青年,仪容俊美,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看他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地走进来,江跃渺感觉整个屋子都亮了许多,料想应该是华爷所说的秀才哥了。
后一位是一个面容肃穆、不怒自威的青衫老者,随后是一个体态臃肿年约五十的大婶、一个面带倦容四十多岁的男人,最后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浓眉方脸,相貌威武的中年汉子。
五人列站在江跃渺床前。华爷给双方引见。
五位来者都是村里人,为首书生正是秀才哥蔡艾化,青衫老者是村长,大婶人称三婶,倦容男子人称六叔,魁梧大汉是英叔,华爷面有得色地说英叔是村里的“项羽”--这个外号还是村长起的呢,说到此处,众人哄堂大笑。
江跃渺看到这个大汉威风凛凛,像极勇猛战士,与电影上横扫千军的项羽很有几分神似。
华爷刚介绍完,话音甫落,左首的三婶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别说那么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攀亲戚呢,还不知道是好是歹呢。”
这番话粗鲁无礼,而且怀有敌意,简直是当头棒喝,给会面交谈友善和睦的热烈气氛淋上一盆冷水。
江跃渺不由大皱眉头,暗想此刻秀才哥、村长等村中德高望重的人都在场,所有人都屏声敛气,而这三婶竟然如此放肆说话?
同时觉得三婶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忽地想起,那天自己醒来时,听到有个女人与老人屋外说话,责怪老人收留外来人,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三婶了。
那晚正是三婶在跟华爷说话。
三婶由于丈夫多年前被土匪害死,所以她对土匪恨之入骨。那晚她咄咄逼人地责怪华爷收留身份不明的江跃渺,说不定会招来土匪,甚至江跃渺自己就是土匪,会给全村带来危险,让华爷立即将江跃渺送出村去。
华爷知道三婶是土匪作乱的受害者,体谅三婶的感受,但觉得江跃渺不是土匪,应该等他身体治好了再让他出村,否则见死不救于心不安。
三婶见说服不了华爷,于是在村中四处宣扬,引得村里乡亲人心惶惶,有赞成三婶把江跃渺遣送出去自生自灭的,有支持华爷救困扶危救治江跃渺的,各持己见,分成两个阵营,争执不下。
今天两阵营又争议不休,闹到村长处,还是没有定论,于是村长请来秀才,与村民一起到华爷家里决议此事,一路上村民还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这就是江跃渺先前听到人声喧哗的原因。
秀才哥对三婶道:“三婶莫急,有话慢慢说,来者是客,莫让外人笑话我们这老大村庄无礼才好”,三婶不以为然,用鼻子“哼”了一声。
秀才哥转向江跃渺一揖道:“江少爷,大伤未愈就来叨扰,深感抱歉,但实在是事关重大,乡亲争议鼎沸,丞待一正视听,还请多多包涵。可否跟我村里乡亲谈一下您的来历?”
江跃渺见秀才哥虽然文绉绉的,但谦恭有礼,出口成章,好生敬佩,就将自己的经历--从在荒野受追杀,到中枪坠马落水,再到最后被华爷救治在此其间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经历惊险曲折,听得众人连连暗呼“好险”,连站在门外、趴在窗户上往里看的村民也听得瞠目结舌,静默无声。
英叔久走江湖,见多识广,推断道:“江少爷遇到的不用说就是土匪了。现在那些土匪到处杀人放火,他一路上见到的那些死人都是给土匪杀害的。土匪杀人不眨眼,杀个人跟踩死一个蚂蚁一样,花样百出,杀人取乐。现在我们东合县不下200支匪帮,整个蓝港市就更多了,匪帮大大小小,小的三五人,大的几千人,相互间有的勾结并伙,也有的黑吃黑打来杀去,乱糟糟,总之,最后遭殃的就是老百姓。”
江跃渺一听大惊,心想:“怎么这个地方这么多土匪?怪不得沿路看到那么多惨不忍睹的景象了。”
又想道:“自己现在穿越来到这么凶险的地方,连连遇险,几乎丧命,也是没谁了,玩穿越也挑个好地方啊,玩最困难的地狱模式么?!”
三婶冷冷地问道:“那些土匪为什么追你?”
江跃渺一愣,他一直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呢,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听英叔说道:“土匪杀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有时候就是为了好玩,有时候只不过是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杀你,灭你,没有什么道理的。”
三婶冷冷道:“我看没那么简单。”
江跃渺暗忖:“三婶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我也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否则那些土匪也不会一直死追不放,但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自己得罪了那些土匪?或者那些土匪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秀才哥语气沉重的道:“想不到土匪已经如此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真是祸国殃民。”
江跃渺问道:“难道没有政府管治吗?任由那些土匪为非作歹?”
秀才哥无奈的道:“这里穷乡僻壤,鞑子皇帝给赶跑了,留下烂摊子,新政府政局未定,无暇管治,看这情形,这是盛世前的乱世,大治来临前的未治时期。”
江跃渺问道:“哪个鞑子皇帝?”
秀才哥答道:“拖着大辫子的清帝呀,给革了命,退位了。”
江跃渺听了,恍然大悟,心想:“清帝退位?那这果然是民国肇建的年代。”
这时,窗外有村民插话,喊道:“把鞑子皇帝赶跑了,土匪更多了,那还不如不赶跑他?”话音刚歇,窗外村民议论纷纷,好像持这看法的人不在少数。
秀才哥道:“不是这样说的,他腐朽没落,赶他走,是正道,要看长远。”
华爷问道:“那现在谁当皇帝了?”
秀才哥答道:“华爷,现在没有皇帝了,进步了,现在是总统了。”
窗外又有村民喊道:“总统跟皇帝有什么不同啊?怕不会只是换个叫法图好听咧,好骗我们这些老百姓呢。”引起一阵大笑。
秀才哥道:“不同多着呢,总之,未来会更好,只要我们度过这个艰难的未治时期。”
英叔道:“要度过这个未治时期,可不是一般的艰难呢。我们这未治之地,比七国还乱。”英叔的话又把众人拉回了严峻的现实中来,气氛又变得压抑起来。
“未治之地,那就要人人自保、村村自保了。”村长忧心忡忡地道,“之前听说南边很多村庄,整个村庄都给杀光烧光,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三婶脸色严峻,道:“南边糟蹋完了,那些土匪就该向我们这北边来了。”
六叔道:“以前的土匪,就是谋财,去村里绑几个富户敲敲竹杠,诈钱完事,能不出人命就不出人命,现在动不动就屠村,杀光整个村子,有钱没钱,男女老少,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杀掉。”
英叔道:“刚听说了,村里阿保外甥女隔壁那条村,前些天就被屠了,一条村一百多人,才逃出来不到十个人。”
“生灵涂炭,人命如草芥。祖宗南迁这里几百年来,都从来没听说有这样惨无人道之事,空前浩劫啊!”秀才哥对村志历史谙熟于胸,喟然长叹。
村长道:“空前浩劫!我们村要做好防备,避免灭顶之灾。”
“避免?我看现在倒是引狼入室呢!”三婶用手指着江跃渺,愤愤的道,“他还没说自己是哪里人呢!父母是谁呢!他说的那个荒野到底是在哪里?”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只顾着炙手可热的匪乱形势,没留意到江跃渺还没有说自身籍贯等来历呢,顿时齐刷刷盯着江跃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