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漆黑,眼前隐约是枯草乱枝。
江跃渺甩了甩隐隐作痛的脑袋,定了定神,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平躺在黑暗的乱草丛中。
什么情况?
江跃渺努力地回想,感觉大脑一片混沌,只模模糊糊记得,之前跟几个同事加完班,去公司旁边的大排档吃宵夜。
大家都有点兴奋,终于忙完项目中最辛苦的那部分工作,可以松口气来喝上一杯,所以都喝得有点多。
自己平时很少喝这么多,感觉意识渐渐模糊、行动渐渐不受控制。
醉眼朦胧中,看到隔壁桌几个纹身男子,暴骂那个背着吉他卖唱的女孩子,女孩子瑟瑟发抖楚楚可怜,顿时义愤填膺,一改往日的谨小慎微唯唯诺诺,拍案而起对他们喊道:
“大家……都不容易,能不能……放尊重点?”
那几人听了怒不可遏,起身直冲过来,自己抄起酒瓶,摆开战斗的架势,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重重打在头上,一阵剧痛传来,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又受一记重击,终于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应该是同事们把自己送回家睡觉,然后自己又做梦了吧。
最近这几天经常做梦,可能是加班劳累过度导致,常常梦见各种奇怪的景象:
梦见自己成为历史英雄,回到楚汉争霸末期,把项羽绑架回江东,东山再起;
梦见自己拿到了漫画英雄雷神的铁锤,狂砸公司老板的肥头大脑;
梦见拖欠房租,给包租婆带人砸门而入,一把架出门外,扔至楼下公交站旁,仅穿一条裤衩瑟瑟发抖,而恰好被仰慕已久的女神小欣,路过目睹这一切……
所以,这次是“出生”在草丛环境,又是什么怪梦呢?
他想翻身起来,但一阵剧痛从左手臂上传来,伸手一摸,触到一种胶冻状凝块,放到鼻前一闻,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是血!从血的凝固状态看,应该受伤了好几个钟头。
再小心触摸一下伤口,感觉到一个小洞,里面隐隐作痛,难道是受了枪伤?
又探摸一次,根据平时看电影的经验判断,应该就是枪伤,而且,可能弹头还在伤口里面。
江跃渺轻微活动了身体其他部位,感觉全身都受了伤,脑袋后面跟前额都肿起老高、腿脚有几处地方皮开肉裂、后背火辣辣的疼。
还好,这些伤多是皮肉外伤,筋骨似乎并无大碍。
“咕—噜—咕—噜—””
肚子一阵鸣响,饥肠辘辘,感觉肚皮快要贴着脊梁,强烈的饥饿感让全身乏力。
江跃渺暗想:“受伤累累,还饥肠辘辘,真是雪上加霜。赶紧先找点吃的吧,再想办法处理伤口。”
正挣扎起来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在朝这边过来。
再凝神细听,过来的人不止一个人--脚步声渐渐多起来,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可以听到了来人的说话声了。
江跃渺心下一喜,心道:“应该过来救助自己的搜救人员。”
于是支起身子,拨开浓密草丛,隐约看到周围是一片低矮的残垣断壁,约莫四五十米开外,五、六个穿着短褂的人正举着火把,以错落散开的伞型队形向这边走来,居中是个粗犷中年人,大脑袋光秃秃,一圈大胡子,特别扎眼。
江跃渺张口呼救:“我在这里!”。
话刚出口,才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渴,声音低哑,细若蚊声,来人不可能听得到。
他伸手摸摸了地上,恰好摸到一条长约1米的枯枝,准备拍打草丛弄出声响,吸引对方过来帮助自己。
这时,听到了走在最前面的人喊道“看到你了,出来吧”,然后是几个人“嘻嘻”的窃窃笑声,远处那边也有人照样喊道“看到你了,出来吧”,又是一阵窃笑,笑声此起彼伏。
来人说的话带有较为浓重的地方口音,但江跃渺自少辗转多地生活,精通多种方言,因此听起来并没有任何障碍。
江跃渺心里暗骂:“傻逼,一群傻逼!见到老子了还不赶快过来帮忙?老子不受伤的话,早就出去了,还用你叫?猪队友真是无处不在!”
心想他们既然看到自己了,就不用拍打草丛了,等他们过来就是了,于是放松地又躺下了。
但是,江跃渺很快就发觉,来人并不是向着自己藏身之处走来,而是向旁边走开了。
“猪一样的队友!”他气愤地用枯枝拍打了几下身边的草丛,由于稍大一点动作就会扯痛伤口,所以拍打幅度很小,只发出微弱的啪啪响声。
“什么声音?草丛在响?”一个怯怯的声音说。
“不会是蛇吧?这种地方蛇最多了,有条狗的话就好了。”一个柔柔的声音说。
“没几条狗了,都给吃得差不多了。我那条狗都不知给谁吃了,操!”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蛇?怕什么!正好抓来给咱们补补,那契弟把咱们害惨了。丢他老母。”一个高亢的声音说。
“那契弟应该早就挂了吧,受了那么多伤,这种地方又是蛇又是虫,不用杀他都死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说。
“老大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啰嗦了,赶紧搜!”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听了这些人的对话,江跃渺心中暗惊,不敢再拍打枯枝求救了,暗忖:“这些人正在搜捕追杀一个人,他们的目标不会是自己吧?但不是自己还会是谁呢?难道这荒僻的地方这么巧,还藏有另外一个被追杀的人?”又听到那些人说道:
“那契弟身上还有枪么?”
“搞不清楚,反正现在乌漆嘛黑的,看到了给那契弟一枪就是了。”
“只一枪?不打打那契弟十枪八枪,都不算是给那几个兄弟报仇。丢他老母。”
“毙了他,那条村就真的全部死绝种了,哈哈哈。”
“杀了他后,把他手上那个黑戒指搞来看看有什么古怪。”
“那契弟身上宝贝多着呢!最大的宝贝是……嘿嘿!”
……
江跃渺越听越惊,想起那人说到的“手上的黑戒指”,不由一摸手指,发觉左手中指上赫然有个小戒指,伸到眼前细看,黑暗中看不出什么颜色,黑乎乎似乎就是“黑戒指”。
心里想道:“他们搜查的应该就是自己了。这群人看样子他们已经屠杀了一个村庄,还要赶尽杀绝,还要追杀掉村里最后的一个人,简直人性泯灭、丧尽天良,说什么也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得想办法赶紧脱身。”
他伸手摸索了周身上下,没有找到武器,连个匕首小刀都没有,更别说枪。
正寻思间,听到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那些人折向这边搜过来了。
在脚步声之外,还听到用石子还是什么硬物飞砸到地上的声音,有人用粗声粗气地骂道:“你这傻瓜乱扔石子搞什么鬼?这样蛇就不咬你了吗?胆小鬼!”
原来那人怕蛇,因此往四处扔石子,想投石问路,打草惊蛇以保无虞,回骂道:“这叫做打草惊蛇,你懂个屁啊。”
“丢你老母,傻过猪猡。眼珠子放亮点比什么都管用。”粗声粗气的声音又怼了回去,语气充满鄙夷。
那些人边说话边搜寻,步步逼近江跃渺的藏身之处,江跃渺心急如焚,心脏“砰砰”乱跳,浑身冷汗沁出,心道:“再呆下去必定要暴露了。”
忍痛蹲起身来,拨开浓密草丛,看到那些人举着火把越来越近,心里越来越急,正要一跃而起向后方奔逃。
突然,前面一片小空地旁的草丛里,跳出一只青蛙,“呱-呱-”乱叫,貌似被什么追着,惊慌逃窜,三跳两跳,居然跳到江跃渺身上,马不停蹄,接连几个跳跃,跳向江跃渺身后走掉了。
紧接着,那草丛又有动静,“嘶嘶”声响,一条约两指宽的黑蛇从青蛙刚才跳出的地方爬出。原来是这条黑蛇在追那个青蛙、
那蛇仰着半个身子,斑纹纵横,尖头呈三角形状,一看就是剧毒之蛇,吐着信子,十分可怖。它甩头向四周略为张望了一下之后,就要爬向江跃渺,沿青蛙的逃遁之路继续追杀。
江跃渺心里叫苦不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是自己刚才打草惊动了这些野物,还是那些恶徒搜寻喧扰惊动,让这些野物窜出来添乱。
情急之下,急忙拿起手上的枯枝,伸出草丛朝那蛇挥了挥。
那蛇突然受攻,头向旁边避了避,待枯枝收回之后,马上又回到前倾的姿态,好像随时会一跃而起进攻。
江跃渺怕那蛇过来,死命挥舞着枯枝吓阻。那蛇只有忽左忽右地闪避着,前进不了,一时之间双方形成对峙。
江跃渺心知跟与这蛇对峙多一分钟,就多一分落入恶徒之手的危险,但现在贸然逃跑,可能还没有给那些恶徒抓到,就先给这个毒蛇追上咬死。一时别无他计脱身,心里万分遑急。
突然,一只小石子打在黑蛇脑袋的后面,黑蛇马上转头,向着来袭方向戒备。
电光火石之间,江跃渺急中生智:这黑蛇正好处在他跟坏人之间的中间地带,现在毒蛇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了,这无疑是最好的脱身机会。
于是急忙转身,奋力从草丛中跳出,拔腿就跑。
但他气力不足,加上地面凹凸不平,刚跑出几步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于是索性顺势打了几个滚,再站起来狂奔。
那搜捕的几个人,正盯着火把光照所及的地方逐步向前搜索着,没想到前面陡然有个黑影窜出,不知是何物,吓了一跳。
有人认出那是个人影,慌忙举枪射击,但那人移动很快,没有被击中。几人连忙快步追上去。
这时有个眼尖的提醒道:“有蛇!毒蛇!”,
但为时已晚,有人扑通倒地,惊喊“蛇!我被蛇咬了!”。
有人蹦跳起来惊叫:“蛇在哪里?”
有人急退数步大呼:“什么蛇?”
慌乱之中,有个沙哑的声音怒道:“丢你老母!别慌!你两个,在这里救他;你两个,跟我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