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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龙凤双袍

朱棣早早地进了宫,各个藩王有的已经来了,其余的陆续赶到,都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朱允炆穿着麻衣带着孝帽,搀扶着朱元璋过来。朱元璋穿着素色衣服,神情悲戚,几乎站不住,朱允炆很困难地顶着他。朱棡见状,一步蹿过去,帮他顶着,朱元璋抓着他的胳膊,呜呜地哭。朱橚靠近朱棣,低声说:“他跑得真够快。”朱棣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棺椁抬出来的时候,朱元璋一下子扑上去,无力地拍打着,嘴里不断地喊着:“老大,老大,你怎么忍心离开朕啊,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走了,朕怎么办?你把朕带走吧,朕活着没意思啊。”他的话招出朱允炆的眼泪,朱允炆哭得稀里哗啦,朱棡也跟着悲痛地大喊:“大哥啊,大哥,为什么走的是你?你忠孝节义仁慈善良,是我大明王朝的栋梁啊,英年早逝,让人心里怎么不难过,让人怎么接受得了啊,大哥,弟弟多想替你走啊,父皇离不开你啊,大明王朝离不开你啊。”朱樉哪里肯落后,咧开大嘴跟着嚎啕大哭。各个藩王随即拼命地挤出眼泪来烘托气氛,一时间哭声大作,惹得朱元璋再也收不住眼泪,直到礼部的官员过来说时辰到了,朱元璋才强行抑制住哭泣,吩咐送葬队伍开始走动。从皇宫到孝陵一路上哭声不断,楚楚忧伤地看着灵柩缓缓前行,心中控制不住地也落了泪。

孝陵建设的非常气势磅礴,从洪武十四年就开始修建,已经历经十一年了,还丝毫没有竣工的意思。朱标的陵墓附葬在孝陵东边,气势比起孝陵来差远了,仅仅修建好了地宫,还没有来得及修建地上建筑。正因为此,增加了朱元璋的痛苦。当初他下令开始修建孝陵的时候何曾想过朱标会走在他前面,慢腾腾地建造东陵地官,谁知刚建好就赶上朱标驾薨,成为朱元璋永远都挥不去的心病。灵柩到达东陵后,朱元璋进入地宫,楚楚等人守在外面。太阳晒的有些毒,她身上很快出了汗,汗水浸到伤口,火辣辣的疼。她的头又开始晕,只得靠着石柱。张虎走过来,关切地说:“大人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到那边阴凉处去歇息吧,这儿有属下就行了。”楚楚正要动身,却见朱棣出来了,瞥见她和张虎,脸色阴阴的。楚楚没有吭声,默默地走开。张虎随即走开,又去指挥大内侍卫了。朱棣的脸色缓和了些。朱允炆紧跟着出来了,脸上挂着泪痕。朱棣叹息道:“允炆,节哀顺变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多保重身体,你父亲这一支你是长子,重任落在你身上,将来继承了王位,保守一方就靠你了。”朱允炆收了眼泪,唏嘘了几下,低低地说:“允炆知道责任重大,从来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勤于读书,以后还要多练武,希望将来能象四叔一样守卫大明国土,不辜负父亲对允炆的期望。”朱棣又问道:“大嫂近日可好?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她形容憔悴,很是让人担心。”朱允炆喟叹道:“身体还是很虚弱,今天出殡,母亲伤心的哭晕过去,只好留允熙照顾她了。”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家事,朱允炆把话题转了过来:“四叔,师姐昨天遇刺了,伤都没好就赶去告诉您要注意季淑妃和高甫明,结果您和她闹得不愉快,允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的师姐不生四叔的气了。”朱棣大惊:“季淑妃怂恿高甫明干的?她伤势如何?难怪刚才看她精神很不好,原来是受了伤!”朱允炆忙说:“她伤势不重,仙仙说只伤到胳膊,并无大碍。师姐当大内侍卫总管其实一点都不开心,她和那些侍卫刻意保持着距离,生怕走的太近了,被他们发现她是女人,就因为这点距离,搞得那些侍卫认为她很清高孤傲,看不起他们,师姐这个总管做的很为难。师姐是什么样的品性四叔是知道的,气头上说的话原本当不得真,可是四叔这样想,师姐不这样想,听进耳朵里,心里伤的很重。”朱棣沉默了一会儿,懊恼地说:“我也是太心急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妄下结论,若不是你从中涡旋,我和她永远都没有可能复合了。如今我们误会已深,只能靠你帮忙了,你帮我告诉她,我给她唯一给她自由,只要她肯回到我身边。我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以后怎样度过,我从未如此惦记过一个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就是觉得没有她了无生趣。”朱允炆拍胸脯保证说:“四叔放心好了,允炆今晚会再劝师姐,争取明天一早送她回去,四叔等好消息吧。”

回到王府,朱棣直接来到季淑妃房里。季淑妃正对着镜子发呆,看到朱棣进来,开心地站起来,正要说话,朱棣逼向她,冷峻地说:“你头脑单纯可以原谅,你有嫉妒心也可以理解,但是你狠毒到勾结高甫明去杀人,本王无法容忍你。你想说跟你无关吗?你认为本王会相信吗?十年了,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本王太清楚了,原本以为你胸无城府,只是小女人心思,对你多少有点怜惜,心里总觉得对你太过无情,所以也想待你好一点,毕竟十年的相守,你也不容易。可是你太让本王失望了,说说坏话煽煽阴风甚至栽赃陷害,都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争斗常用的手段,本王都不会过于惊讶,但是你居然直接去杀人,让本王如何处置你?”季淑妃无言以对。在朱棣面前狡辩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如何知道柳妃的死与自己有关?其实很简单,与柳妃有仇的只有她,可是他如何知道是高甫明下的手?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和高甫明之间的关系?高甫明已经全招了吗?她瑟瑟发抖,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拼命地磕头:“王爷,妾身知道错了,念在妾身十年来对王爷忠心不二的份儿上,还望王爷宽大处理。”朱棣冷漠地看着她说:“宽大处理?如何宽大处理?还拿你当淑妃看待吗?还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吗?从今往后燕王府没有淑妃了,本王心里也没有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朱棣拂袖而去。季淑妃瘫坐在地动弹不得,乖乖巧巧想扶起她,她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两人只得强行将她拖起来。季淑妃面如死灰,躺在床上一直发抖。乖乖忍不住安慰道:“娘娘,王爷只是夺了娘娘的名号,并没有其他的处罚措施,说明王爷对娘娘还是有点情义的。若是王爷无情,怕是就要处死娘娘了。柳妃死了,王爷在气头上,娘娘暂时忍耐一下,等过了这阵子,王爷想过劲来了,自然会恢复娘娘的名号。柳妃算什么呀,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怎么跟娘娘比?死了不就死了,王爷还能想念她一辈子?王爷是胸怀家国之人,不会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挂在嘴边,娘娘的背景王爷不得不考虑,不会过分为难娘娘。”季淑妃喃喃自语:“恢不恢复名号有什么关系?在他心中完全没有我的位置了,十年的守候最终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她死了,他的心冷了,我的将来也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巧巧忽而落下泪来:“娘娘千万不要想不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和乖乖陪伴娘娘这么多年,一心盼着娘娘好,只有娘娘好好活着,我们才能活下去。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这些年来我们和娘娘的命运早已捆绑在一起,难舍难分,娘娘多少看在主仆一场的份儿上,坚持下去,王爷迟早会回心转意。娘娘不是还要看着王爷登基吗?娘娘还要做贵妃呢。”季淑妃苦涩地直摇头。贵妃?纵使当上贵妃又如何?面对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丈夫,获得了贵妃的称号又能怎么样?谁能承受得起荣耀背后的凄凉?她宁可不要这样的尊荣,也要柳妃那样真实的宠爱,在他心中占据一个位置,博得他的思念……时间能淡化他对柳妃的思念,但是淡化不了他对自己的恨。他的身边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但是那里面绝对没有她,他从心里把她毫不留情地踢出去了,她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活着,但是在他心目中她死了……

朱允炆回到宫里,迫不及待地找到楚楚。楚楚心事重重地倚靠着栏杆,神态肃穆。朱允炆走过去,轻声说道:“师姐在想四叔吧。”楚楚摇头,淡淡地说:“没有,我只是考虑以后的工作安排。”朱允炆微微一笑:“师姐口是心非,若是为了工作,师姐根本不会这样心情沉重。师姐办事能力那么强,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除非是为情所困。”楚楚没有再否认,而是苦笑道:“你又要帮他说好话?你们真是叔侄情深啊。”朱允炆笑道:“叔叔待我一向不薄,我自然要为他尽点力。当年一起读书的时候,四叔和父亲的关系就很好,父亲常夸他是人中龙凤,有胆识有谋略。虽然二叔、三叔和父亲一母同胞,但是父亲和四叔玩的最好。后来四叔去北平就藩,两人很少见面,可是只要有机会凑到一起,父亲还是最喜欢和四叔骑马谈史。我耳濡目染,对四叔也是十分崇敬。前年四叔成功劝降乃儿不花,立下战功,我和父亲都很高兴。四叔迟早会立功,只要给他机会。四叔不但武功卓绝,人品也是出色,对四婶爱护有加,绝不是见异思迁之人。师姐可知道四叔自从和四婶成亲以后,一直和四婶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共同生育了七个孩子,能够有七个嫡出的孩子,师姐知道有多不容易吗?其他藩王大多数对正妃都是敬而远之,打着政治婚姻没有感情的旗号疏远正妃,生了一个孩子以后就拼命纳侧妃甚至收了许多侍妾,还有的更是过分到连娼妓都弄进府里,整日沉湎于酒色,左拥右抱,庶出的孩子一个又一个,把正妃晾在一边。纵使是没有感情,也该善待正妃,晾在一边还算是好的,有的藩王甚至不听规劝囚禁正妃,极尽无情无义之能事。四叔对四婶有情有义,他的其他侧妃虽然不得宠,四叔也是善待他们,从未恶意侮辱殴打囚禁,该给的待遇都给了,对庶出的子女虽说不能象嫡出的子女那般一视同仁,也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该给的疼爱都给了。我不知道师姐究竟为什么要追求唯一和自由,我只知道唯一和自由本来就是得不到的,没有人能追求到唯一和自由,但是四叔说了,只要师姐肯回到他身边,他给你唯一和自由,他为你做了最大的让步,依他的骄傲,他迈出这一步很不容易,给你唯一和自由意味着放弃对其他女人的责任,只是一心一意对你。你没有任何背景,四叔若是专宠你,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啊,会群起而攻之!四叔必须时刻维护你,替你挡住明箭暗箭,挡住打破共存局面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危机。四叔是说到做到的人,他的婚姻掺和了太多的利益,抛开这些利益一门心思地对你,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多少事,我只知道四叔的日子不好过。四叔为师姐而改变,师姐是否也该考虑为他而改变?”楚楚咬着嘴唇,幽幽地说:“我不需要他为我改变,也不需要他为我放弃,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合则来不合则去,明知道合不来何必非要勉强在一起?”朱允炆摇头道:“师姐与谁合得来?想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能给你唯一和自由?就我所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师姐的坚持最后能得到什么呢?四叔放手,不影响他的生活,他以前怎样生活以后还怎样,但是师姐放手,以后怎样生活?谁会爱你爱到放弃原则?”楚楚沉吟不语。以后怎样生活?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也许终生困扰着她,直到她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小玩子忽然出现了,拉着楚楚就要去玩。朱允炆连忙阻拦:“仙仙,我和师姐在谈话,很重要,你不要打扰。”小玩子冷笑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你不就是想怂恿她回去吗?回去干什么?给人当小妾?我们的身份就这么微贱吗?只配当小妾被人欺压?”朱允炆忙说:“四叔不是二叔,怎么会看着师姐被欺压?四叔家规很严,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小玩子再度冷笑:“暗杀不是照样发生了?”朱允炆说道:“这件事我跟四叔说过了,他会处理,会还师姐一个公道。”小玩子还想再说什么,楚楚头疼欲裂,身上的伤口也不合时宜地疼起来了,她颓然倒在长廊上,手抓着廊柱,勉强说道:“我想静一静。”小玩子和朱允炆悄悄走开。楚楚心烦意乱,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宫外。她的脚不听使唤地慢慢踱着,一步一步地走向燕王府。等到她醒过劲来,她已经身在府外。

王府里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准备一早出发。马三保来到书房说道:“王爷,宫里都安排好了,季大人、魏国公那儿也都联络好了,时刻关注着皇上和晋王的动向。边关那边还是不安宁,不但蒙古人一直徘徊不定,连山海关东边也有些躁动,不知道女真人是不是有所行动,张将军很担心。”朱棣哼道:“让他们行动好了,他们不动弹,本王哪里有机会让他们明白死原来有千万种方式,在本王手下他们连选择死法都来不及。”福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王爷,淑妃娘娘上吊自杀,被救了下来!”朱棣气道:“她偏要添乱!由她去吧,这样心肠的人,不思悔过,反倒以死相逼。她果真是要自杀吗?不过就是耍手腕而已。”马三保低声说:“王爷朝中的事情还要依靠季大人……”朱棣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慢腾腾地过来。季淑妃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勒痕,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朱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安慰道:“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就这样寻死觅活,你若出了事,本王如何是好?”季淑妃立刻来了精神,抽泣着说:“妾身铸成大错,自知罪孽深重,没脸活在世上,唯有以死谢罪。王爷大人大量,不计较妾身的种种劣迹,妾身更觉得无法苟活……”朱棣握住她的手,她脸上露出红晕,期期艾艾地说:“王爷,能不能多陪妾身一会儿,妾身很怕……王爷总是来去如风,妾身心里特别不踏实。”朱棣厌倦地看着她,头脑中闪过季仲礼的影子,此刻正是立储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硬是挤出一丝微笑,温和地说:“本王就在这儿,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季淑妃脸上的红晕更扩大了。

福玉突然慌乱地跑进来,声音里透着恐惧:“王爷,锦衣卫包围了王府,蒋大人朝这边来了。”朱棣一惊:“蒋瓛?”他抽回手,忙走到门口,蒋瓛大步走到他面前,严肃地说:“燕王殿下,有人告发殿下意图谋反,皇上命属下前来搜查,还请殿下见谅。”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图谋反?季淑妃紧张地一会儿看着他,一会儿看着蒋瓛。不是高甫明来搜查吗?怎么锦衣卫来了?事情一旦有锦衣卫参与,就会变得不可收拾。难道事情很严重?皇上直接派锦衣卫来抓人?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真相。朱棣惊惧不安地看着锦衣卫在府中到处乱翻,丫头婆子小厮被赶出来,混做一堆,胆大的窃窃私语,胆小的哭哭啼啼,被锦衣卫呵斥了几句,谁也不敢再吭声,都可怜巴巴地低着头轻声啜泣。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锦衣卫来报:“大人,在府中搜出龙凤双袍,请大人过目!”蒋瓛看了一眼朱棣,朱棣走上前来,疑惑地盯着龙凤双袍。这是怎么回事?谁私自放进府里的?府里有谁比较可疑?是被人收买了吗?幕后指使人是谁?诬陷他谋反对谁最有利?朱棡?朱棣身上霎时冒出一身冷汗,头上同时渗出汗珠。蒋瓛冷眼观察着他,心下有了些把握,说话口气就不客气了:“王爷,证据确凿,属下只能请王爷去宗人府做客了。”朱棣的身体开始颤抖,大声说:“本王要见父皇,本王是冤枉的!”他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冷到骨头缝里:“朕来了,你有什么可说的?朕亲眼看到龙凤双袍摆在密室里,还供着香烛,你想说你一点争储之心都没有吗?在朕面前说假话,朕倒要看看你如何做到面不改色!”朱元璋闪出身来,两眼如炬。朱棣不由自主地两腿发软,顺势跪下了,苦涩地辩解道:“儿臣有争储之心,但是绝无谋反之意。这些东西不是儿臣的,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离间我们父子关系,父皇明察,儿臣死不足惜,但是不能背上谋反的恶名。儿臣对父皇一向崇拜敬畏,不敢有异心,也从未有过任何不利于父皇的念头。”朱元璋冷着脸,并不发一言。朱棣惴惴不安地低头跪着,心里越来越凉。朱元璋显然不相信他,在龙凤双袍面前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他这么希望他谋反吗?他对儿子这么无情无义吗?朱橚被贬去云南,他因为莫须有的谋反会遭到怎样的处置?直接处死?会不会连累整个王府?远在北平的徐妙云母子会不会被押解到应天受刑?如眉早已离开,还好她没事……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说:“朕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等调查之后再做定论。若你没有谋反,朕自会还你清白,严惩栽赃陷害之人,若你谋反之事属实,也不要怪朕不顾念父子之情对你下狠手。朕是一个父亲,但更是一国之君,朕的肩膀上担负着国家的前途命运,朕象爱护子女一样爱护辛苦打下的江山,子女江山朕都疼爱,但是不能兼得的时候,朕只能舍弃不孝儿孙!蒋瓛,将燕王押往宗人府等候处置,其余人关进应天府监狱,由应天府审理。”蒋瓛连忙说:“还有季淑妃……她也是皇室成员,如何处置?”朱元璋瞪着他说:“既是皇室成员,自然也是押去宗人府,还用问朕?难道你不知道吗?这种事你驾轻就熟,何须讨朕的示下!”蒋瓛挨了骂,一句话都不敢说,吩咐手下去应天府交接。朱棣站起身,心下略略放松。朱元璋给他机会,还是顾念父子之情的,事情还有一线生机。他马上又紧张起来。会是谁来查案?朱棡会不会从中作梗?如果是他安排的,他自然会让整个案件的调查朝着谋反方向发展,他同样在劫难逃。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走起路来两腿跟灌了铅一般沉重。蒋瓛没有催促他,毕竟只是押去调查而不是定案,他可不想得罪藩王,给自己留下隐患。

楚楚在府外徘徊了很久,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迈进去。一旦跨入这个门,她就必须接受侧妃的命运,从此成为众妃之一。一旦离开这个门,她就永远与他形同陌路,从此路归路桥归桥。何去何从?听从感情的安排还是理智的安排?她再一次头痛欲裂。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围安静了许多,月光照在府门前,在楚楚的眼里显得特别阴惨惨。楚楚心中涌上一股不祥之感,仿佛四周都充斥着愁云惨雾。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警觉地四处张望着。一队人马飞快地靠近王府,楚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锦衣卫!锦衣卫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好事,果然出事了。她不敢贸然上前,因为随后一顶轿子停了下来,朱元璋满面怒色地下了轿。楚楚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杀气,紧张地浑身冒汗。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是否跟高甫明有关?这就是他的阴谋吗?连朱元璋都惊动了的大事恐怕跟皇位有关,高甫明诬陷他谋夺皇位吗?这是朱元璋绝对不允许的,他会冲朱棣下手吗?他那一脸的杀意就是要直接杀他吗?高甫明下手太快了,她才刚展开调查,他就安排好了惊天大案。他是临时安排的吗?肯定筹谋了很久。上次进府没有杀掉他,这次卷土重来,而且搞得这么大阵势,不害死朱棣他决不罢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只听得里面沸反盈天,哭声喊声混成一团,楚楚的心沉到了谷底,焦虑不安袭遍了全身。她几乎站不住,无力地坐了下来,任凭蚊虫叮咬,她懒得去理睬,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终于有人出来了,以福玉为首的下人被押解着离开大门口,众多穿着应天府衙役衣服的人围过来,将他们拉拉扯扯地带走。楚楚心说不好,到了应天府就落到了高甫明的手上,可就离死不远了。朱棣随即出来了,楚楚的眼睛紧盯着他。他的气色很不好,脸色阴沉,没有象下人那样捆绑着,但是足够让他沮丧了。他的身后是惊慌失措的季淑妃,她哀哀地哭着,身子不停地抖动,锦衣卫死死地控制着她。楚楚怀疑地看着她。她哭是因为没有逃脱抓捕吗?高甫明没有给她留下活路吗?她是高甫明手中的棋子吗?没有利用价值了吗?朱元璋最后出来,满脸的悲戚,望着朱棣远去的背影,悄悄地落了泪。楚楚心中也不由得悲戚,作为一个父亲,朱元璋爱子之心不容置疑。

蒋瓛将朱棣和季淑妃押进宗人府,分别关押在男监和女监。他在男监特意选了个条件不错的牢房,有床有水桶有日常用品,可以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没有人服侍,朱棣随便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细细思量着整件事。如今身在囹圄,只能等着宗人府的官员来调查了。没有人能帮他洗刷冤情,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在争储的时候有谁肯来救他?都巴不得他出事,好去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不施以援手就罢了,最怕落井下石,坐实了谋反的罪名。死并不可怕,最怕的是身败名裂。身为皇子,他爱惜自己的名誉,宁可战死沙场,博得一个忠君爱国的美名,也不能背着谋反的恶名被永远钉上耻辱柱。若是罪名定了下来,他将从宗人府除名,这是莫大的耻辱,他承受不起啊。

楚楚跟随着朱棣一直来到宗人府外,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她被阻隔在外面。宗人府是处理皇家事务的地方,只有皇室宗亲才有资格进来。不知道朱棣在里面是怎样的光景,她急得团团转。只能去找朱允炆,只有他才进得去。她转身朝皇宫飞奔,朱允炆见她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瘫倒在地上,勉强抓着门框,断断续续地说:“他被抓进宗人府了,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享受惯了,吃不得苦。”朱允炆大惊失色,拔脚就跑。楚楚紧跟着他,冲他补充一句:“告诉他一切有我,让他放心。”小玩子一把拉住她:“你好生歇着吧,你又进不去。”楚楚挣脱开,急道:“我在外面等着。”小玩子只得也跟着去了,一路上心潮起伏。好容易把他们分开了,只要朱棣一回北平,她马上给楚楚安排婚事,成了亲过了门,楚楚就成为朱允炆阵营的得力干将。谁能想到突如其来的这场祸事可能会成为他们感情的转折点,万一他们患难见真情复合了,她们将成为对立的双方。怎么办?小玩子暗自叹息。眼下他们叔侄情深,还有两个月就要立储了,到时候两人横眉冷对,一个想夺皇位一个想保皇位,不可避免地走向战争。朱棣能否逃过这一劫?进了宗人府可不是能轻易出来的,若是坐实了罪名,倒是能省掉后续的麻烦。历史上朱棣没有坐过牢,现在已经在改变了,说不定历史真的能改变。她不由得精神焕发。朱棣犯的是什么事呢?不管是什么事,他的对手都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怕他很难脱身。但是朱允炆和张楚楚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救他,他可能还是脱罪了。她不由得又沮丧起来。

朱允炆来到宗人府门前,锦衣卫拦住他。朱允炆冷冷地说:“不让我进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们想过吗?”锦衣卫面面相觑。如果朱标没有意外早逝,朱允炆应该是大明王朝第三任皇帝。朱标虽然早逝,但是朱允炆必然会封王,他们惹不起,只好乖乖地放他进去了。朱允炆飞快地奔到朱棣的牢房前,朱棣听到脚步声,敏感地坐起来,一见朱允炆,连忙问:“她还好吗?”朱允炆点头:“师姐很好,事情发生时她就在王府外面,她托允炆转告四叔,一切有她,四叔放心。”朱棣转过身去,肩头剧烈地抖动。朱允炆默默地看着他,不去打扰他。战场上无论怎样的艰难险阻他都坦然面对,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哭,也是性情中人。过了一会儿朱棣心情才平复下来,静静地说:“此事非同小可,能布这么大的局,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必定丝丝入扣,布置的极为周详,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贸然参与进去,怕是有生命危险,我不能让她涉险。她已经避开了这一切,让她好好活下去,勿以我为念。上次遇刺侥幸逃脱,下次没那么好的运气,我把她托付给你,你给她安排好以后的生活。她性格刚强,不会轻易屈服,千万给她找性格温和的人成家,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远离风险。只要她幸福,我在那边也就安心了。我一直遗憾没有给她名分,现在想想幸亏没有名分,否则就牵连进来了。”朱允炆摇头道:“四叔,她性格刚强很有主见,必定不会轻易退缩,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了,不是允炆能劝得动的。允炆能做的事就是尽量配合她,保护她的安全,争取早日查明真相,把幕后黑手抓出来。四叔放心好了,允炆身边护卫众多,身手不凡,师姐不会有事。皇爷爷那儿允炆也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爷爷是精明人,必定能明白四叔的冤情。”朱棣沉默半晌,冷峻地说:“这件事和高甫明脱不了干系,闹不好和蒙古人的异动都有关系。我原本想不明白他们的行动,前年已经归降了,现在他们没有多大的实力,绝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可是和这个局联系起来,说不定是故布疑阵,配合阴谋,可以朝这个方向查。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事情发生在大哥的葬礼刚结束,父皇还没有册立储君,政权比较动荡的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肯定会有大事发生,密切关注三哥和高甫明、蒙古人的动向。”

在宗人府外面楚楚理了理头绪,仔细思考着季淑妃和高甫明的关系。季淑妃的母亲尚夫人在至正二十三年十月被季仲礼纳为小妾,季淑妃出生于至正二十四年五月,关于时间只有七个月的问题,季仲礼对外宣称是因为怀孕,不忍她流落在外,因此接到家中。这种说法没有人去追究,因为没人会怀疑季仲礼替别人养孩子,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季仲礼之所以特意说这话,恰恰说明尚夫人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为了帮她遮掩才撒谎。尚夫人年轻时美貌成什么样了,才能把季仲礼迷的心甘情愿认下孩子。高甫明的履历上明确写着他至正二十三年十月进入应天的一家粮铺干活,后面的发展都有迹可循,唯独之前没有记录,只知道是从别处来的。季淑妃会不会是高甫明和尚夫人的孩子?按照年龄来说好像很符合,也能解释得通高甫明为了季淑妃甘愿冒险。但是高甫明为什么不和尚夫人一起生活,偏要夫妻父女分开?高甫明有妻子儿女,偏偏把尚夫人母女撇在一边,可是又那么疼爱季淑妃,为她出生入死,真的一点都说不通,其中的隐情到底是什么?若他们不是父女,高甫明又为什么如此偏帮季淑妃?

朱允炆一出来,楚楚就奔过去。朱允炆大致说了一下牢房的情况,楚楚心下略略宽慰。多年的优越条件导致他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倘若象一般犯人一般和蟑螂老鼠为伍,他心里的落差就太大了。朱允炆接着说:“季淑妃那儿我也看了一眼,她就比较惨了,除了一张床和一盆水之外,什么都没有,不过我看她也顾不上,一直哭,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嘴里念叨着什么,不过听不清。”楚楚叹息道:“她这是自作自受,跟高甫明合作落到这种下场。害她自己也就罢了,害王爷她就不可饶恕。她是案件的突破口,不能让任何人接触她,防止杀人灭口。龙凤双袍必须想办法弄出来,它是关键的证物,必须找到它的出处,它是季淑妃带进府里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前天她一回去,今天就来搜查,哪里有这么巧?她回去的时候拿了很大的包袱,巧巧抱着都费劲,也许就是龙凤双袍。单凭龙凤双袍不能确定他谋反,应该还有别的证据。有龙凤双袍只能说明他想当储君,做做梦也要追究吗?除非有军队方面的行动和他配合,正好印证他的野心。”朱允炆恍然道:“四叔说蒙古人有异动,已经在燕山山脉徘徊很久了。”楚楚想了想说:“蒙古人毕竟离得远,从塞外到应天需要很长的时间,还没靠近黄河呢,说不定就被消灭了,和蒙古人勾结谋反,皇上未必会相信。”朱允炆一拍大腿:“若是占据半壁江山呢?”楚楚惊出一身冷汗:“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吗?可信度高了许多,皇上可能会往这儿想。北平那边的形势究竟如何?应该派人去了解,结合北平发过来的战报,就可以窥见其中的奥秘。应天这边说不定也有动静,既然要诬陷他,自然做足了功夫,不会轻易被拆穿。高甫明和晋王之间的关系也要注意,如果幕后主使人是晋王……他有能力干这种事,高甫明可能只是他的卒子。他的家庭关系同样重要,必要的时候拿他的家人做要挟,逼他反戈,成为我们的王牌!”小玩子嘴里发出啧啧声:“好强硬的手腕,好缜密的思维,谁碰上你,只有死路一条。幸亏你不去犯罪,否则你是最难对付的罪犯。”楚楚果断地说:“时间不等人,多耽搁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殿下,你去皇上面前帮我讨了这份差事来,我好名正言顺地查案,否则畏首畏尾,不好开展调查。牢里要安排好人保护他,饮食起居都要注意,防止对方直接在牢里下手,我们再做什么努力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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