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中午时分，楚楚嚷嚷着饿了，小玩子边走边寻找着吃饭的地方。一阵香气飘来，小玩子吸了吸，很有把握地说：“这是烤鸭的味道，附近有烤鸭店。南京是我的地盘，我请客，以后我去了你的地盘，你再请我。”楚楚莞尔一笑：“你请我我请你，花的都是老朱家的钱，我们互相做人情。”小玩子嘿嘿笑道：“老朱家的钱不花白不花，反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允炆生怕我出门钱不够，特意给了我好几块银子，钱太多了是负担呢，揣在兜里沉甸甸的，路都走不动。可恨大明朝，居然没有钱庄没有银票，只能带着银子上街。”楚楚瞪她一眼，娇嗔道：“显摆，知道以后整个天下都是允炆的，给我们这些没你们那么有钱的人一条活路行不行，少说些酸溜溜的话刺激我。”她虽是玩笑话，小玩子听在耳朵里却是一震。十年后形势就反过来了，她若是这么请求朱棣给条活路，他肯不肯呢？自然是不肯……楚楚见她发呆，碰了碰她，哂笑道：“这么认真啊，打算怎么给我活路？不过若是还不吃饭，我可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说着，她拉着小玩子就到处找烤鸭店。小玩子轻轻笑了一下，恢复了常态。两人很快找到地方，只见门牌上写着“天下第一鸭”。小玩子撇撇嘴说：“这口气也太大了吧，连南京都不一定混到第一，还天下第一呢，迟早砸了他的招牌！”楚楚好奇道：“你也会做烤鸭？你能做的比他好吃？”小玩子傲然道：“那是自然，不过不是我原创，是偷师北京烤鸭。闻名全国的全聚德烤鸭听说过吧，我知道怎么做的，随便露一手就直接碾压！”楚楚笑道：“先吃完这顿再碾压吧，否则我等不到你大放异彩的那一刻。”
小二将两人请进雅座，靠窗坐下，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小二端上烤鸭，楚楚迫不及待地沾着酱吃了起来。小玩子尝了几口，鄙视地说：“果然味道一般，比北京烤鸭差远了。我有个主意，干脆开个烤鸭店算了，谁都要吃饭，香喷喷的烤鸭端到跟前，白花花的银子揣进兜里，多美的事儿啊。”外面忽然变得喧闹，似乎有人朝这边走来。门动了一下，又被迅速关上，小二在外面说：“这个雅座已经有人了，王爷去别的雅座吧。还有个雅座跟这个一样，保管王爷满意。”他随即哎呀了一声，好像是被打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本王就喜欢这个雅座，每次来都是这儿，就认准这儿了，别跟本王油嘴滑舌，赶快把人轰走，地方打扫出来，慢一点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楚楚低声说：“是秦王，狭路相逢啊。果然够嚣张够跋扈够愚蠢，难怪朱棣不想理他，允炆也讨厌他。本来想避开他，看来今天是不得不打交道了，只好给朱棣惹麻烦了。”小玩子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往前冲，我们往后躲。丁香，小莲，这边来，万一一会儿打起来了，刀剑无眼，小心无辜受害。”
门重重地被推开，朱樉带着邓妃闯了进来，猛看到四个漂亮女人，眼睛都直了。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分明是大户人家，朱樉搓搓手，嘿嘿笑道：“本王有福气，一下子就可以弄到四个美人。来人哪，看座，本王和美人不醉无归！”邓妃冷冷地看着四人，撇嘴道：“这种货色王爷也看得上眼？”楚楚冷笑道：“若是姿色论上中下等，你位列最末，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去贬低别人。”邓妃大怒，伸手就要朝楚楚头上拍，被朱樉一把抓住，冲她一瞪眼，喝道：“一边去，扫了本王的兴！”邓妃气鼓鼓地甩袖子走了，朱樉腆着脸说：“小娘子牙尖嘴利，本王就喜欢火辣辣的。小娘子家住哪儿？本王着人去通知一声，你们四个都归本王了。”楚楚肚里冷笑一声：真没见过这样的草包，难怪朱棡瞧不起他，一点当哥哥的威严都没有。作为藩王，目空一切，自然是不把大内侍卫总管放在眼里的，否则这么近距离接触，可是很容易被他认出来。楚楚忽然起了恶作剧之心，指着小莲说：“让她回去报告就行了，只是我丈夫同意不同意，可不是你能决定得了的。”朱樉哈哈大笑：“你知道本王是谁吗？本王是当今皇上的儿子，封为秦王，这天下除了父皇之外，别人的女人本王随便弄进府去，谁敢说半个不字？”楚楚并不理睬他，自顾自地接着吃饭。朱樉挺胸叠肚地走到小玩子面前，呵呵笑着，一脸的猥琐。小玩子叉着腰回看着他，朱樉摸了一把下巴，点头道：“好，本王喜欢，难得碰上这么有个性的，今天真是没白出来。本王带你们回西安，吃香喝辣的，比现在的日子好多了。”丁香躲在小玩子身后，惊惧地看着朱樉。他看出了丁香的胆怯，伸手想摸她的脸，突然被楚楚扣住手腕子，朱樉想挣扎，楚楚抓的越发紧了，疼的朱樉杀猪般地嚎叫。朱樉的随从冲上前来，楚楚手上一用力，朱樉嗷得一声喊，朝随从直翻眼，随从只好退下。楚楚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对他太过分，随即放开了他，低声说：“王爷请自重，丁香虽然只是一个丫头，但也有她的尊严，不能任人欺辱。”朱樉显然并不吃她这一套，一被放开，立刻招呼随从上前，同时摆开了架势，嘴里嚷嚷着：“好一个辣味十足的小娘子，挺有两下子。刚才被你突袭，才着了你的道儿，本王在战场上杀过敌立过功，会输给你？本王本来是给你面子，能被本王看上是你的福气，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只好不客气了。最后不还是得从了本王？何必搞得不愉快？”他上手就打，楚楚只好应战。她不想跟朱樉结梁子，但是她不能不自卫。她一边消极抵抗一边焦急地看着门口，盼着朱棣赶快过来。朱樉的随从在朱樉的指示下扑向小玩子和丁香，楚楚既要抵抗朱樉又要阻止随从，渐渐力不从心。朱樉见状大喜，招呼着手下形成合围之势。众人将楚楚三人围在一起，一个劲儿地起哄，显然并没有使出全力。楚楚紧张地盯着朱樉，思索着脱身之法。朱樉并不想太快擒获猎物，他在享受狩猎的过程。小玩子虚张声势地挥了几下拳头，却没有任何威力。丁香害怕地几乎要哭出来了。朱樉悠然看着她们，猥琐地说：“本王最不喜欢勉强人，可是你们不识抬举，本王只好勉强了。”他说着凑过来，伸手就要扯丁香的衣服。
朱棣出现在门口，冷峻地说：“二哥好威风啊，可惜不是在战场上，不知道父皇看到了会怎么想，夸你够勇猛还是够无赖？”朱樉厚着脸皮收回手说：“四弟，这么巧啊，我只是随便玩玩，她……”他猛地看见朱棣身后的小莲，再笨也猜到了一点真相，把随从轰出去，讪讪地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四弟，给介绍介绍，免得再误会。”他显然把楚楚、小玩子和丁香都当成朱棣的女人了。朱棣脸色缓和了一些，搂住楚楚说：“这是我的柳妃，这是肖姑娘，我的义女，这是肖姑娘的侍女。”朱樉来了精神：“肖姑娘啊，四弟，把她给我吧，我看上她了。”朱棣笑道：“晚了，父皇把她给了允炆了。”朱樉懊恼地看了一眼小玩子，嘟囔道：“可惜。”小二端上酒菜，朱樉腆着脸招呼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大家凑到一起了，就表明有缘分，干脆一起吃吧，也算是本王陪个罪。”朱棣哪里会吃他这一套，淡淡地推辞道：“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这次就不聚了，反正还要在京城逗留好久，下次有机会再聚吧。”朱樉可不是好打发的人，扯住朱棣的袖子说：“先别急着走，有个人你一定想见，沐春来京城了。”他这话一说出口，大家就来兴趣了。沐春是沐英的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和沐英一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深得朱元璋的喜爱，未经任何考核就直接升任后军都督府佥事。当然有人提出了异议，朱元璋直接给怼了回去：“这是朕家里人，朕信得过他。”沐春也没有辜负朱元璋的信任，在任上工作的兢兢业业有条不紊，更是得了朱元璋的喜爱。沐英过世之后，朱元璋悲痛欲绝，追封他为黔宁王，沐家的府邸被人尊称为王府，其实沐春袭的还是西平侯的爵位。趁着朱元璋寿诞和册封皇太孙，他特意来京城祝贺和谢恩，怎么能不见他？朱棣浅笑道：“既是他来了，自然要见见。”他转向楚楚：“你们回去吧，很早就出来玩，想来也累了。”楚楚会意地带了小玩子就走。朱樉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走了，心里抓挠的难受，转身就叫了歌姬来唱曲。朱棣笑吟吟地说：“你不怕邓妃跟你闹？她可不是好性子，撒泼打滚够你受的，和朱桂媳妇一样，都属于泼妇级别。”朱樉嘿嘿笑道：“怕她？那是哄着她玩，惹毛了我，要了她的命！老子有的是女人，不多她一个，只不过平时能玩到一起去，又给我生了儿子，有点功劳，比较偏袒她而已。出来玩就是要尽兴，弄她在身边碍手碍脚，她想走就走，我正巴不得她走开呢。我特意叫了好几个歌姬，每人一个，尽管玩闹，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
楚楚等人出了烤鸭店，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是朱棡和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他们身后的男人左顾右盼，手里还牵着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看朱棡和那男人谈笑风生，就知道他应该是沐春。沐春带了兄弟来，小玩子猜测年纪大一点的是沐晟，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沐昕了。他的年纪和常宁公主相仿，十年后被朱棣选中，顺利当上了驸马。沐晟的女儿嫁给了朱高燧做王妃，此次见面颇有些翁婿、亲家会面的意思，只是现在谁都想不到会有这两段婚姻关系。楚楚见她一直盯着沐昕看，哂笑道：“看他长得好看，想拿他当女婿吗？赶快和允炆生女儿，还赶得及。沐家镇守云南，是朝廷重臣，靠联姻拉拢沐家是很平常的事。”小玩子淡淡地笑了一下，暗想：可惜最后把女儿嫁进沐家的是朱棣而不是朱允炆，沐家在四年的靖难之役中并没有做什么事。其实沐家的势力很强大，如果能出动军队，朱棣肯定只能束手就擒。朱允炆的妹妹过几年就长大了，正好用来联姻，干脆抢在战争打响之前把妹妹嫁到沐家去，怎么也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沐家还有谁没有娶亲？得回去翻一翻名册，好确定人选。
朱棡进了烤鸭店，被烤鸭的香气吸引住了，连连赞叹：“从来都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出色的烤鸭店，比皇宫里的烤鸭味道都好。侯爷来一只？”沐春笑道：“我就却之不恭了，正想在京城好好享受一番呢。云南太过偏远，属于蛮荒之地，哪有京城这般繁华，看的我眼花缭乱，沐昕每天一睁眼就吵着要出来玩，怕是在这儿呆习惯了，都不肯回去了。”沐晟插嘴道：“别说他不肯回去，我都不想回去。”朱棡笑道：“我何尝想回去？”众人哈哈大笑。听到笑声，朱樉打开门，热络地嚷道：“这儿，小妞都找好了，等你们半天了。哎呀，有小孩子呀，这下可不太好了，有什么丑态都落在他眼里，可是会教坏小孩子。”沐春忙说：“无妨，大家注意点就是了。后天皇上寿诞，紧接着皇太孙册封大典，喜事一桩接着一桩，要是再多来几桩喜事，说不定就拖到年底了。”沐昕一听来了劲儿：“真能呆到年底吗？太好了！”沐春笑道：“哪有这样的好事，册封大典结束后，我们就得回去了。云南那边民族众多，形势复杂，不敢在这儿逗留。”沐昕沮丧地嘟着嘴。歌姬轻轻弹着琴，一双玉手在琴弦上如行云流水一般拨弄着，拨得朱樉浑身骨头都酥了，不自觉地就往歌姬身上凑，手不规矩地乱摸，沐昕好奇地看着他。朱棡嫌恶地捅了捅他，低声说：“规矩点，别不分场合乱来。回家跟你的邓妃玩去，别失了藩王的身份。”朱樉只得收了手，注意力转移到烤鸭身上，狠狠地吃了几口，忽的有了主意：“父皇寿诞的时候，拿烤鸭当作一道菜吧，其实民间可口的食物很多，给父皇换个花样，他肯定喜欢。”朱棡嘿然道：“说了半天，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朱樉不乐意了：“老三，你说话客气点，别失了藩王的身份。”朱棡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朱棣冷眼看着他们，嘴角露出点蔑视。沐春忙调解道：“好主意，大家都多留意着有什么美食，到时候献给皇上，帮皇上过一个快乐的寿诞。”
小玩子回到太子宫，朱允炆正愁容满面地望着门前的树枝。小玩子好笑道：“你在等着树枝成精吗？”朱允炆回过神来，惆怅地说：“我在考虑皇爷爷的寿诞怎么过，这几个月来他就没有开心过，身体差了许多，借着寿诞该给他好好庆祝一番。”小玩子撇嘴道：“我当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呢，不就是祝寿吗？交给我好了，保管让皇上开怀大笑。”朱允炆欣喜若狂。小玩子赶紧说：“先别高兴，我要先干一件大事。从御膳房那儿弄几只鸭子来，我要研究北京烤鸭。”朱允炆莫名其妙：“北京烤鸭？北京是哪儿？”小玩子捂住嘴，心说坏了，说漏嘴了。她眼珠转了转，圆谎道：“是我家乡的一个小地方，地方虽小，但是烤鸭水平很高，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不一会儿鸭子送到，小玩子仔细审查了一番，挑出肥瘦适宜的，躲进厨房里悄悄地忙活，把各种各样的调料刷在鸭子身上。厨房里有专门用于烧烤的烤炉，上面有挂钩，小玩子把腌制好的鸭子挂上去，打开门，吩咐宦官加热烤炉。朱允炆好奇地守在烤炉旁边，一会儿功夫烤炉里冒出香气，朱允炆馋痨似的猛吸了几口，舔舔嘴唇问道：“可以吃了吗？”小玩子骄傲地瞄他一眼，美滋滋地说：“你觉得我做的烤鸭比起御膳房来如何？”朱允炆忙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怎么做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御膳房是没有的。北京烤鸭果然好，值得推广，躲在一个小地方当美食屈才了。”好容易忍到烤鸭出炉，朱允炆迫不及待地扑过来，小玩子慌忙拦住他：“刚出炉，小心烫！这是一道菜，丁香再做些拿手的小菜，不要油腻，一定要清爽，我再调制些鸡尾酒……”朱允炆愣愣地说：“鸡尾酒？鸡尾巴能当酒喝？不是粮食才能酿制酒吗？”小玩子看着他，无奈地叹息道：“只是名称罢了，调制出来的酒颜色很鲜艳，象雉鸡尾巴一样五颜六色。”朱允炆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催着她赶快调制。小玩子吩咐丁香拿来了白酒和水果，把朱允炆关在门外，悄悄地调试。丁香低声说道：“为什么不让殿下看着？”小玩子调皮地一笑：“因为我没有调制过，我得现场练习。万一调的不好喝，不是让他笑话吗？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研究配方了。好喝不好喝的我全靠你了，你的品味我信得过。”
丁香躲起来调酒，小玩子甩着两只手悠闲自在地出来，一看朱允炆，气不打一处来。烤鸭已经被他干掉了大半！小玩子冲过去，把烤鸭抢在手中，顾不得满手的油就猛吃。朱允炆打个饱嗝，美滋滋地说：“慢点吃，我吃饱了，没人跟你抢。那只送给皇爷爷，肥而不腻，皇爷爷最喜欢了。”小玩子笑道：“不着急，吃烤鸭还需要配套薄饼和酱，厨房里正在烙饼，等做好了一并送过去。”烤鸭的香味在太子宫里弥漫，朱樉闻着味儿就来了。小玩子看到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朱樉没脸没皮地凑过来说：“肖姑娘好啊，今天得罪了。不过肖姑娘一看就是人美心善，想来不会往心里去。本王闻到烤鸭香了，比天下第一鸭的还香。允炆哪，能不能……”小玩子不客气地阻止道：“对不住了，这是准备送给皇上的。”朱樉嘿嘿笑道：“正好本王打算去看望父皇，本王亲自送去吧。”说着他端起来就走，气得小玩子紧跟在他身后追。朱樉好歹也是带兵打仗的主儿，一会儿功夫就把小玩子甩掉了，只有太子宫的侍卫紧紧守着朱樉。等到小玩子和朱允炆气喘吁吁赶到时，朱元璋已经吃上了，朱樉自然也分到了一份。朱元璋招呼朱允炆道：“快来尝尝，这是你二叔送来的，实在是太好吃了。”小玩子气鼓鼓地看着朱樉，朱樉这才说了实话：“其实烤鸭是肖姑娘做的，儿臣想混着吃点，才跑来邀功请赏。”朱元璋大笑：“朕就知道你没有这份孝心，整天惦记着从朕这儿眯点东西走。”朱樉腆着脸说：“儿臣没本事做好吃的，但是有好吃的，第一时间总是想起父皇，也是儿臣的一点孝心。用薄饼裹着鸭肉沾着酱，是这样的吃法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对于吃，我可是很有研究。”朱元璋哼道：“你若是能再认真研究怎么镇守封地就更好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白披了一张男人的皮，行事说话比你媳妇差了不知多少个层次，还有脸虐待她！”朱樉嘀咕了一句，朱元璋眼睛一瞪：“不服气？”朱樉吓得一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朱允炆劝慰道：“皇爷爷，生气对身体不好，还是吃烤鸭吧。皇爷爷喜欢吃，允炆让仙仙经常做给您吃。”朱元璋转怒为喜：“还是允炆乖，最懂朕的心思。”朱樉讨好道：“父皇最有眼光，允炆是个好孩子，所以父皇才选他为继承人。他可比老三强多了，儿臣举双手赞成父皇的英明决定。其实谁当继承人都好，只要不是老三！父皇，沐春兄弟来京城了，明天会来谢恩。他们可想父皇了，从云南千里迢迢地赶来，连休息都顾不上。”朱允炆冲他连连使眼色，他说完话才意识到嘴太快了。朱元璋只要听到沐家的消息就会想起沐英，难得他刚高兴一下，朱樉就拿沐春的事情勾起他的伤心。果然，朱樉话才说完，朱元璋就伤心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朱允炆费了好大劲才劝住他，哄着他去休息了。
朱樉眼瞅着他们走开，凑到小玩子跟前，点头哈腰地说：“肖姑娘，你做的烤鸭太好吃了，以后送给父皇的时候能不能顺便送我一只？”小玩子拿起架子说：“只要你在应天，就可以吃到。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干的荒唐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朱樉却发起愁来：“在应天能吃到，回了西安就吃不到了……这样吧，肖姑娘收我做徒弟，我跟着学习做烤鸭，我就不信做不出一模一样的烤鸭！”小玩子瞠目结舌。这个朱樉果然不走寻常路，脑回路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堂堂藩王放下身份给她做徒弟，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她半天没说出话来，朱樉以为她不同意，急得拼命作揖。朱允炆回来看到这场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朱樉说：“二叔，你这是干什么？”朱樉眼巴巴地等着小玩子发话，小玩子看他颇有诚意，只得松口答应了。朱樉高兴地直搓手，连连说：“可以经常吃好吃的烤鸭了……师父什么时候开始？徒弟都等不及了。”小玩子眼珠转了转，笑道：“你先把天下第一鸭拿下再说，总得有地方经营吧，整天在太子宫烤鸭不是长久之计。天下第一鸭有地方有条件有客人，不但能让你拼命地练习，还能从中合理地获利。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比凭借着出身压榨别人捞钱光荣多了。我呢，就不客气地参与分红了，那是我应得的报酬。”朱樉摇头晃脑道：“这个很容易，不就是把鸭店弄到手嘛。”小玩子立刻说道：“不许仗势欺人！”朱樉嬉笑道：“这是我的强项……好，我花钱好好说话。”小玩子得意地看着朱允炆，朱允炆又惊讶又佩服。
转眼到了朱元璋寿诞，一早起来小玩子就开始忙活，把精心准备的美食摆放好，就跑去视察歌舞伎了。朱元璋是个极端保守的人，经历了唐朝的开放和宋朝的富有以后，明朝的基本国策是保守和内敛，穿着、言行都极其谨慎，稍一不注意就触了朱元璋的忌讳，唯有等死而已。歌舞伎的服装只能偏向于保守，不能露胳膊露腿，要想吸引朱元璋的注意，逗他开心，只有蹦蹦跳跳了。老小孩老小孩嘛，哄他开心就如同哄小孩子开心一样。歌舞伎穿戴整齐等着她，她指挥着众人又练习了一遍。大喜的日子当然是唱祝寿歌了，所幸她还记得歌词。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热闹是够热闹了，希望朱元璋喜欢吧。
将近中午时分，朱棣收拾整齐了准备进宫。楚楚叮嘱道：“寿诞上来得人多，各怀心思，不知道抓住哪句话大做文章，让人防不胜防，尤其是你这种曾经得到过皇上青睐的皇子，说话做事更容易被断章取义，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恭贺寿诞只管说吉祥话就行了，千万防着晋王。这个人机智过人，善于算计，他得不到皇位固然失望，但是你也没有得到皇位，他心底里暗喜是肯定的。可是皇位这种事存在很大的变数，允炆毕竟年轻，皇上选他做继承人实在是有失考虑，应该只是看在懿文太子的份儿上才让皇位在这一支传承，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改主意？他一定有争储之心，继续在皇上面前表现，继续贬低你。”朱棣点头道：“我自会小心，吃喝玩乐就是了，别的话不说。你若是想出去玩就带上小平，我把她拨给你了，街上登徒浪子多得很，有小平保护着我才放心。”
一进太子宫的大门，歌舞伎就呼啦啦排成两列，象迎宾小姐一般簇拥着朱元璋，同时挥舞着手帕，嘴里不断地喊着：“皇上寿诞快乐！”朱元璋乐呵呵地继续往里走，几张大桌子赫然出现在眼前，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其中自然少不了烤鸭。朱樉献媚地赶紧说：“父皇，鸭子是儿臣亲手烤的，特地给父皇祝寿。”朱棡哪里肯落后，指着旁边的几样精致点心说：“这些是儿臣跑遍了应天精挑细选出来的，酸的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没有重样的。东西不在多，而在精，希望能称父皇的心意。”朱元璋满意地直点头。朱棡回头瞄了一眼朱棣，皮笑肉不笑地说：“四弟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朱棣淡然看他一眼，故弄玄虚地说：“待会儿就知道了，怕是比你们的礼物都讨父皇欢心。”朱棡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心下暗暗迷惑。朱棣微微一笑。寿诞在太子宫举办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向来都是在偏殿举行的，之所以改了地点，恐怕是朱允炆的主意，更准确的说是小玩子的主意。她来自民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不少，包揽一场别开生面的寿诞宴会不在话下。现在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续一定还有节目。只是这花花绿绿的东西是什么？看上去像是酒，但是颜色不对呀。朱元璋没沾唇之前，谁都不敢品尝，只能竭力按住那颗砰砰跳的好奇心。
筵席前面搭好了台子，显然是表演歌舞用的，进门时的迎宾姑娘们纷纷登上台子，帘幕后面影影绰绰显出小玩子的身影。朱樉靠过来，冲朱棣低声说：“看到了吗？我师父在那儿，我就知道一切都是她安排的，除了我师父，谁都做不到这么轻松活泼可爱透顶的事。”朱棣讶然：“仙仙是你师父？二哥，辈分岔了，她可是你未来的侄媳妇。”朱樉满不在乎地说：“她当我的侄媳妇，也可以当我的师父呀，互不相干嘛，管它那么多呢，反正我跟着她做烤鸭，眼瞅着就要出师了。老三看我们呢，瞧他那眼神，卑鄙猥琐，幸亏离得远，否则隔夜饭都得吐出来。还好父皇英明，立了允炆为储君，如果是老三，我干脆不活了，给他下跪叩拜他，耻辱啊，这些年来他就没少挤兑我，明里暗里地不拿我当哥哥尊重。让他失望吧，他越失望我越高兴。听说那阵子他情绪很不稳定，动不动就打骂下人，除了厨子，其他人挨个儿遭了罪。他还知道放过厨子，父皇当年真是没白揍他。”朱棣笑道：“二哥真是关心三哥，什么事情都摸的清清楚楚。”朱樉笑呵呵地说：“别人的事情我不操心，我就盯着他，他对你不是也不友好吗？他这种人品行不端，该被人盯着。济熺在京城逗留了好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瞒得过谁呀，他们父子都落选了，我这心里头呀，比当初当上新郎还开心。老四，你哪儿找来的义女，我实在是喜欢，能不能再认一个一模一样的义女，就是这种性子，火辣辣的，送给我，让我圆了这个梦。”朱棣笑道：“哪儿去找？只是碰上了，天下独一份！”朱樉失望地看着台子。
音乐忽然响起，同时帘幕后面涌出一股一股的烟，将歌舞伎围绕其中。朱樉惊得跳了起来，大喊大叫：“不好了，着火了，大家赶紧跑啊，保护好父皇！”朱允炆连忙说：“二叔，只是烟雾，为了营造气氛用的，一点危险都没有。”朱元璋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朱棡趁势说道：“二哥，脑子不够用，眼睛也不够用了？”朱樉仔细看了看，讪讪地说：“我也是为大家好嘛，我师父在那儿，肯定不会有事，她做事多精细啊，绝对确保安全。老四，允炆，来，喝一杯压压惊。这种味道有点陌生，”他细细品了品，伸着舌头说：“没什么劲儿，感觉跟喝水似的。”朱允炆赶紧解释道：“这是仙仙调制的酒，就是怕大家喝醉了才特别制作的，大喜之日倘若撒起酒疯来，会惹皇爷爷不开心。”朱樉立马附和道：“我就说嘛，我师父特别会调酒，味道就是好，虽然没什么酒味，但是清香扑鼻，关键是颜色好看，用于这种喜庆的场合最合适。”朱棡鼻子里呼呼地冒着冷气，连讽刺带挖苦地说：“现在没有刮风呀，怎么墙头草到处乱晃呢？”朱樉蹭的站起来，被朱棣压下去，淡然道：“跟他计较什么，他就等着你急眼呢。酒好喝就多喝点，没看父皇喝得高兴吗？跟上他的节奏就行了。”
歌舞伎在台上边唱边跳，众人听得歌词颇为喜庆，但是从未听过，纷纷打听：“这歌是谁写的？大白话啊，倒是浅显易懂，就是文学价值低了点儿。”朱元璋听在耳朵里，心中不乐意，悄悄问朱允炆：“这歌是仙仙写的吗？”朱允炆吃不准他的意思，不敢贸然回答。朱元璋出身低，文化水平更低，当了皇帝后拼命学习，好歹能够看书写字，最忌讳别人说他大字不识。用这种大白话的歌词给他祝寿，是不是暗讽他高雅的歌听不懂？早知道就修改一下了，无论如何都写的有点档次。他迟疑地说：“是……允炆和仙仙一起写的，允炆觉得喜庆的场合嘛，只要高兴就行了，没必要搞得咬文嚼字，什么时候都讲究个押韵，做人也可以轻松点……”他注意地观察着朱元璋的表情，生怕他突然暴跳如雷。朱元璋哈哈大笑：“朕就喜欢大白话，大白话多容易听得懂，多容易为市井小民接受，多容易流通。整天说着酸不溜丢的话，动不动就搬出一大堆的典故，显摆自己博览群书知识渊博，有意让朕难堪吗？朕下圣旨也用大白话，朕喜欢市井之言，朕喜欢通俗易懂的话，允炆做得好，朕很开心！”朱允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众人赶紧改了口风：“臣等也喜欢大白话，朝堂之外听听轻松愉快的小调，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皇上平易近人，君臣同乐，是我等的福分，是天下人的福分！”朱元璋并不理睬众人的谄媚，只是注意地看着歌舞伎蹦蹦跳跳，看了一会儿，笑呵呵地说：“真像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允炆，你的小猴子呢？是不是也这么活蹦乱跳的？半天没看见她，她躲到哪儿去了？”朱允炆忙示意丁香招来了小玩子，小玩子走近朱元璋，有些拘谨地向他行礼。朱元璋冲她招手，她只得靠近他，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这可是杀人魔王朱元璋啊，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咔嚓掉，被他注意到可不是什么好事。若不是朱允炆要尽孝，她是万万不肯吸引朱元璋的目光的。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到朱元璋面前，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朱元璋审视着她，转而问朱棣：“老四，你这个义女挺有本事，做的烤鸭朕很喜欢，编的歌词朕也很喜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认了个活泼可爱的义女，把朕的孙子都迷住了。”朱棣忙说：“难得父皇喜欢她，儿臣还怕她小门小户的，没什么见识，唐突了父皇。她是在深山里长大的，由师父师娘抚养成人，有些不识礼数，还望父皇见谅。”朱元璋呵呵笑道：“朕可不是那凡夫俗子，总是以出身论英雄。小门小户就出不了英才了？只要有真本事，朕统统以人才看待。仙仙啊，你是在哪座山上长大的？你师父是谁？”小玩子头都大了。哪座山？这个瞎话可得编圆了，否则朱元璋一查，露陷了，脑袋掉了。到底安排在哪儿呢？一时间脑袋里乱哄哄的，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小猴子？花果山？虚构出来的地方，朱元璋哪儿去找？也许他只是随口问问，并不会认真去查。她是什么身份啊，朱允炆身边的一个女人罢了，在朱元璋的眼中只不过是供朱允炆玩乐的工具，朱元璋哪里会把她放在心上，还费尽心思地调查她的来历？先糊弄过去再说！她努力作出可爱的表情说：“民女来自花果山，离着应天很远，师父是孙悟空，常年隐居不问世事。”朱元璋琢磨了一下说：“这个名字很奇怪，像是出家人的法号，他是出家人吗？仙仙这个名字是你师父起的吗？”小玩子摇头道：“不是，他自己随便起的名字，仙仙是殿下帮民女起的名字，师父给民女起的名字是悟饭，他是悟空，民女是悟饭，民女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皇上不是一般人，民女知道皇上肯定不会笑话民女，这才大胆说了出来。我师父就跟老顽童一样，特别喜欢标新立异，什么好玩就玩什么，非常可爱，皇上也很可爱啊。”此言一出，朱棣吓出一身冷汗来。朱元璋可是九五至尊，被人形容成可爱，这成何体统！他呵斥一声，小玩子嘟了一下嘴，只好认错：“民女没有见过世面，触怒了皇上，还望皇上海涵。”朱元璋没有什么表情，众人看不出他的心思，都有些心虚。朱元璋淡淡地说：“你说话倒是很实诚，不拐弯抹角地刻意奉承，朕很欣慰。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朕给的起。”小玩子喜上眉梢：“皇上只要不生民女的气，不觉得民女粗鄙，民女就已经很高兴了，这就是皇上对民女的赏赐！民女别无他求，只求皇上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朱元璋听她一口一个民女，实在是不顺耳，大手一挥说：“什么民女不民女的，朕就不爱听这种话，朕偏偏不让你做民女。你是老四的义女，算是藩王的女儿，朕册封你为郡主，赐你一座郡主府，你的任务就是想出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陪着朕开心！”小玩子赶紧叩拜。沐春悄悄说：“我们拼死拼活才混到今天的地位，她只是哄皇上高兴，就混成了郡主，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朱棡冷笑道：“看着吧，长久不了，她本身没什么本事，只是会哄人开心，等到父皇厌烦了她那一套做派，她自然摔下来。她以为她傍上了父皇和皇太孙就飞黄腾达了，有她哭的时候。”朱樉厚着脸皮冲他呲牙一笑：“老三，心里不舒服吧，看着父皇越来越喜欢允炆，自己越来越没有指望，抓挠得很吧，这就对了，皇位是允炆的，你就别瞎惦记了，老老实实做你的藩王，呆在太原终老吧。”朱棡气得两眼发直。
寿诞结束后，小玩子艰难地回到太子宫，腿软的一点路都走不动了。今天的面圣几乎把她吓死，也许是祖宗庇佑吧，好歹活着回来了，甚至还混成了郡主。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树大招风，暗地里不知道惹了多少人妒忌，以后的路可能会很难走。不过以郡主的身份混迹于上流社会，倒是可以联络很多势力，帮助朱允炆巩固江山，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要坚定地走下去。朱元璋同样腿软的走不动路，不过心情倒是不错。他吩咐陈公公拿来镜子，反复照着，作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嘿嘿笑道：“朕很可爱吗？朕也觉得挺可爱啊。从来都没有人说过朕可爱，朕常年生活在阴谋中，都不记得简单平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脱去皇帝的外衣，朕原本是个可爱的小老头呢。”陈公公笑道：“皇上该威严的时候威严，该和蔼的时候和蔼，是万民的好皇帝，是家里的好父亲。”朱元璋长叹一声：“官话听多了，实在是厌烦，还是小猴子说话动听。嘿嘿，朕很可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