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瑜抬眸，看着此刻的师父，心里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应该答应的。
可顾子衿已不是皇后，便没了资格和明远帝再合葬一处。
赵明瑜几度想拒绝，却都在师父的那双眸子下，咽了回去，换成一句，“顾子衿已不是北越皇后，没有资格再和先帝葬在一处，不过，徒弟可以为她在先帝的陵墓旁，建一座小无名陵墓，用以安葬她，师父以为如何？”
这已经是她最多能做到的了。
顾子衿是天下文人的公敌，她不可能会为了一个顾子衿，将自己赔进去。
陆山长也知道这个道理，听到徒弟说的，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笑笑，“只要能让他们在一起，哪怕隔得远了些，也是无妨的。”
左右，只要子衿和明远帝，死后还是在一起的就行了。
“师父。”
赵明瑜望着为这事而高兴的师父，实在没忍住，问了句，“师父为顾子衿和先帝能够葬在一处而高兴，可师父为何不为自己难过？”
哪怕就是明远帝死了，顾子衿死了，最终陪在明远帝身边的，还是只有顾子衿。
师父爱了明远帝一辈子了，最终却还是不能和明远帝在一起。
“明瑜……”
陆山长一惊，觉得这事实在是太羞耻，说道，“此事不要再说！”
她不想提起。
明远帝和子衿都死了，这个世上只有明瑜值得她护着了。
她实在是不想为了不值得的人再提起。
“师父在逃避，”赵明瑜并未住口，缓缓道，“师父可有想过，先帝心里爱的，到底是顾子衿，还是师父你？”
明远帝爱的……
那当然是子衿。
陆山长眸色晦暗了几分，摇摇头，近乎恳求，“明瑜，为师求你，求你了，不要再提起这些事。”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再说这些，也已没了意义。
“好。”赵明瑜答应得很爽快。
见徒弟答应了，陆山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敢去看徒弟的眼睛，只说道，“明瑜，皇上他对你，还好么？”
“如今你是皇后他是皇帝了，为师只是个书院的山长，帮不了你什么，为师……”
陆山长越说越惭愧，也越内疚。
想她一个为人师者的，却连徒弟的忙都帮不了，还来求徒弟帮忙。
“师父对徒弟已经够好了，况且，杨琮他对我很好。”
赵明瑜连忙打住她的话，微笑道，“师父若是真心想帮徒弟，倒不如直接搬进宫中来，这偌大的皇宫，只徒弟和杨琮，还是有些太冷清了。”
当然，若是通过让杨琮纳妃的方式来增加热闹，那她宁可不要。
“……”陆山长一听，心里感动，可还是拒绝了，“不必了，为师在书院住习惯了，若是真搬进宫来住，反倒还要不习惯了。”
像是生怕徒弟再劝似的，陆山长赶紧补充道，“自然了，倘若日后你和皇上生了孩子，为师也到了致仕之龄了，那倒是可以考虑进宫来帮你们带孩子的。”
“为师别的本事没有，但这满腹墨水，还是有的。”
听到这个，赵明瑜就没再勉强了，师父能做出这个承诺，已是让步了。
不过，那什么生孩子的，于她而言还太早了！
师徒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陆山长就不愿再留了，也午膳也没吃，直接就出了宫。
送走师父后，赵明瑜便让人传膳，又打发人去请杨琮回来。
……
片刻后。
杨琮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进来就闻到满殿的香味儿。
“阿瑜，今日咱们吃的什么？”杨琮半点也没皇帝的架子，进来后就直接坐下。
赵明瑜也没什么皇后架子，二人如一对最寻常的夫妻般。
“竹笋肉、坛子肉，总归大半都是你爱吃的肉。”
赵明瑜也微笑着，又替他夹了菜到碗里，俨然一个好妻子般。
“……”杨琮对此有些受宠若惊，弱弱地问道，“阿瑜你今日，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要不然，阿瑜怎么忽然就对他这么好了？
这让他都有些不习惯啊！
听到他这句，赵明瑜就投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才道，“师父今日进宫来了。”
杨琮夹菜的手一顿，抬了头，“是为了顾氏？”
才问完，杨琮就自顾自地笑了笑，“师父和顾氏几十年交情，知道顾氏死了，急急忙忙进宫来，也没什么。”
赵明瑜知道他心里肯定是猜得到的，便干脆直接说了出来，“师父今日来，是求我把顾氏和明远帝合葬在一处，我没完全答应。”
没完全答应？
杨琮对这个比较感兴趣，问过之后，忍不住说了句，“这样也好，顾氏为人虽可恨，但她对师父是真心的，就看在这个份儿上，赏她在边上建一块小点的陵墓就是了。”
当然了，陆山长的一片好心，其实是注定了白忙活一场的。
因为，明远帝到现在都还没死，还在苟延残喘着，不过是不能动罢了。
明远帝既然没死，顾氏就只能和假的那个明远帝合葬了。
“杨琮，你想留着明远帝和九皇子多久？”赵明瑜看着他，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明远帝没有死，九皇子也没有死。
明远帝被囚禁在椒房殿的密室里，九皇子则被囚禁在秦王府的密室里。
这些，她都知道，不过是等着他主动和她说罢了。
可今日，她不愿意继续等下去了。
“……”杨琮夹菜的筷子，这回是真的没拿稳了，掉在了地上。
杨琮心里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诘问，只好装作去捡筷子，“我——”
“明远帝想杀我，九皇子也想杀我，你如今还留他们活着，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赵明瑜并没给他逃避的机会，说道，“杨琮，你多次说过，你我是夫妻，既然是夫妻，那就不应该瞒着。”
“可你如今，已经瞒了我，你若是不承认，就是骗了我。”
她最容忍不了隐瞒和欺骗。
杨琮心里是清楚的，可正因为清楚，他才不敢告诉她。
却没想到，她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
杨琮面色灰白，没为自己辩解，低头说道，“阿瑜，你信我，我一定会将他们解决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