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瑜莞尔，摇摇头，“不介意，能得卢先生光临寒舍，实乃我之幸。”
她这样一番话，配上她如今的稚嫩外表，惹人不禁一乐。
小大人，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吧？
卢正贤也笑，朝不远处的陆山长说道，“我说你这个徒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你是从哪儿捡来的宝贝？”
捡来的……
赵明瑜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心底很无奈，又觉温暖。
如今她已是其他人了，外祖父对她的第一印象却是好的，这便就足矣。
这么久以来，她并非是没想过去找外祖父，可去了之后，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登门拜访？
更何况，卢家远在范阳，而她却在邺都，赵钧不会让她去。
“明瑜是我遇到的宝贝，可不是捡来的，”陆山长笑了笑，走近二人，“我以为卢先生不会来，便没和卢先生说一声，见谅。”
“嗨。”
卢正贤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你我也认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想拜你为师，你都不收，如今忽然收徒了，我自是要来看看的。”
“不过你收徒的眼光，确实是好，这小丫头是个好苗子。”
说着，卢正贤就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外孙女，也曾想拜陆山长为师，可最后却被拒绝了。
外孙女也同样优秀，可和眼前这小丫头相比，少了一丝魄力，也难怪陆山长会拒绝他外孙女，从而收这小丫头了。
换了是他，也一样啊！
不过……
卢正贤又看了赵明瑜好几眼，总觉得她眉眼和妤姐儿生得相似，可她那股从容的气质，却又让人觉得不相似。
妤姐儿就是太优柔寡断了，才会遭了杨栋毒害。
要是妤姐儿能有这小丫头的魄力，也不会走到如今了。
“那是自然，”陆山长毫不谦虚，还道，“明瑜可谓天赋出众，你且等着看，明瑜将来定能有一番大造诣！”
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样的大造诣？
更别说赵明瑜和陆山长还不同，陆山长没嫁人，赵明瑜却已和秦王有了婚约，不嫁人是不可能的。
众人皆在心里对她这番话嗤之以鼻，但到底碍着二人颜面，没直接说出来罢了。
可卢正贤听后，先是沉默了下，随即点了头，“我拭目以待。”
有天赋的姑娘家，成为陆山长这样的，也比嫁人好很多。
更何况，听说这小丫头还要嫁给秦王，他对天家人可没好感。
几人又说了会儿，赵钧壮着胆子过来，请卢正贤入席。
对着赵钧，卢正贤神色并不十分热络，但也点了头。
可就在卢正贤要过去入席时，余光却瞥见一旁的玉雕。
“那不是我给妤姐儿的嫁妆么？”
卢正贤面色骤变，快步走过去，从莲心手里躲过那玉雕，仔细观看了会儿，沉声道，“这是妤姐儿生母留下给妤姐儿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妤姐儿？
是已故六皇子妃，谢妤吧！
可方才太子殿下明明说，这是他从四处搜罗来的……
“天哪，不过是一尊玉雕，卢先生不至于说谎，那这就是……”
“嘘，别说出来，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了，这事不管真假，总归都不好说。”
“可这已故六皇子妃的嫁妆，怎么卢家还没收回？”
“听说是给了如今的太子妃了，毕竟太子妃是已故六皇子妃的姐姐，这妹妹死了，嫁妆可不就由姐姐拿去了？”
“胡说八道！我可听说了的，已故六皇子妃的嫁妆不是谢家人出的，是卢先生出的！”
“对对对，卢先生替已故六皇子妃出的嫁妆，如今人死了，还被休了，嫁妆也应该返还给卢先生才对！”
众人一开始还不太敢说，怕被杨栋记仇，可越说越来劲，面上皆有几分愤怒。
堂堂太子，竟贪墨了前原配夫人的嫁妆，还给了继室！
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杨栋的那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儿。
那笔嫁妆实在是太丰厚了，由不得他不动心。
可如今卢正贤想起来了，众人又都知道了，只怕他还得还回去。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糟心不已。
“卢先生，这是太子殿下方才送给小辈的，说是从四处搜罗来的，”赵明瑜不忘补刀，又道，“没想到竟是六皇子妃的嫁妆，卢先生还是拿回去吧，小辈并非是那等贪图之辈。”
卢正贤也确实是舍不得这个玉雕，当即就点了头，“多谢你了，这是我女儿留下的唯一物件，你若是想要其他的，我都能给你，唯独这个不行。”
赵明瑜欣然点头，表现得十分大方，“卢先生太客气了，这原就是卢家的物件。”
卢正贤“嗯”了声，便朝身后的管事吩咐一句，收了起来。
收起来后，卢正贤便将目光转向了杨栋，眼里尽是冷意，“太子殿下要如何解释？”
“……”杨栋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要如何解释？
他还能如何解释？
这东西就只有这一件，他原先是本着拿来试探赵明瑜的，并不知卢正贤这老不死的也会来。
可如今卢正贤在这儿，又认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卢先生误会了，谢妤的嫁妆，本宫并未碰过，一切都交由太子妃在保管，这东西许是有人偷了出来，四处转卖，凑巧又卖回了本宫手里。”杨栋张口就扯了个谎。
可这个理由太过生硬，别说卢正贤，就是其他人都不信。
卢正贤冷哼一声，“太子殿下既这般说，那我便就信了，可我外孙女的嫁妆，是我卢家备的，我如今给太子殿下一日功夫，将我外孙女的嫁妆整理好，送回我卢家！”
“……”杨栋心下一惊，还未张口呢，就又听他开口了。
“还有，别打量我年纪大了，可我还没老眼昏花呢！”卢正贤语气很不好，意有所指地道，“妤姐儿的嫁妆单子，我那儿还有一份，太子妃倘若办不好这事，想要鱼目混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鱼目混珠……
这也太羞辱人了！
杨栋忍无可忍，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忍。
毕竟，父皇对卢正贤十分尊重，当初就是因为知道卢正贤站在他身后，才肯立他为储君的。
杨栋双拳攥了攥，深吸一口气，点了头，“卢先生放心，本宫定当将谢妤的嫁妆，完好无损地送回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