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瑜侧头，瞥了眼面露惊色的顾皇后，暗暗地叹了一声气。
顾皇后身为中宫皇后多年，执掌六宫井然有序，可唯独，顾皇后太过顾着私情了点。
陆山长，便是顾皇后此生最大的软肋。
“明瑜，是我一叶障目了，”顾皇后点头，神色有些低落，“我一直以为，我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逼堂妹入宫来，所以我是对不住堂妹的。”
“这么多年来，只因我心中对堂妹的愧疚，和答应过堂妹的，便将昭平和柏哥儿视为己出，加倍偿还。”
说着，顾皇后已有些哽咽，“别看柏哥儿每日都会来请安，可柏哥儿对我，其实是不亲近的，这些我心里明白。”
明白，只是不愿被人提及。
她对柏哥儿，已足够好。
即便她对柏哥儿的好，也掺杂着利益，可她初心是好的。
倘若柏哥儿能取代杨栋，等日后明远帝驾崩，柏哥儿就是北越的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事，若非她没儿子，也不会轮到柏哥儿了。
“这是夫子的家事，还是不宜说给学生听。”赵明瑜蹙眉，并不愿再听。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安全。
这年头，亲人都未必可信，更别说顾皇后只是她的夫子，和曾经的婆母了。
“……”顾皇后面色微暗，心里叹息一声，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将这些事说给你听，徒增你烦恼。”
妤姐儿已不是当初的妤姐儿了。
如今的妤姐儿，叫赵明瑜。
顾皇后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和她低声问了一句，“明瑜，你可知我为何会对你百般照拂？”
没等赵明瑜回答，顾皇后便继续道，“我见你的第一眼，便有种见到了阿宁的感觉，你和阿宁，眉眼生得尤其像。”
阿宁？
赵明瑜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从未听人提起过。
见她困惑，顾皇后便道，“阿宁便是我那九岁夭折了的女儿，知道的人只有几个，你不知道也正常。”
赵明瑜眸子微垂，世人只知道顾皇后有个夭折了的儿子，从来没听说过顾皇后还有个九岁夭折的女儿。
一个嫡公主，竟没人知道。
不过，以当时顾皇后年少多才又貌美，明远帝宠爱顾皇后，想瞒下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都过去了，夫子不必伤心，珍重身体才是。”赵明瑜张口，还是说了句。
顾皇后眸色倏地一亮，朝她看过去，“明瑜，认真说来，这是缘分，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不管是从前的你，还是如今的你，眉眼都和阿宁生得极像，倘若遮住半张脸，我怕是都要以为你是阿宁了。”
所以，她才会那般照拂妤姐儿。
她这世没有亲生子女的缘分，堂妹生的子女到底隔了层肚皮，还容易被他人给引·导了。
唯有妤姐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值得她倾心以待。
顾皇后一双眸子牢牢地盯着赵明瑜，眸子里尽是思念和温柔。
赵明瑜听得心下微讶，总算明白了缘故，心底却对那个夭折的公主，生出几分羡慕来。
不管顾皇后对待其他人时的手段如何，可对自己的女儿，总归是掏心掏肺地好。
不像她，作为谢妤，生母早逝，作为赵明瑜，生母不疼。
“夫子对子女自是疼爱的，也令人羡慕。”赵明瑜语气软了下来，可眸底却浮现一抹黯淡。
她也有过一个儿子。
见她语气柔和了不少，顾皇后心里原还高兴，可一见她神色不太好，便也沉默了下来。
妤姐儿当初嫁给杨栋，临死前是难产，自是也有孩子的。
她方才在妤姐儿跟前提了这么久，只怕瑜姐儿心里不好受。
“明瑜……”
顾皇后抬眸看着她，心里自责不已，还想张口，便见她朝自己看了过来。
“学生一会儿还要上课，夫子若是没其他事，学生这便告退了。”赵明瑜朝顾皇后行礼。
顾皇后心里有苦难言，想再和她多说说话，但到底没强留，点了头，“也罢，我今日出宫来，原就是想和你说几句，你既还要上学，那我便就回宫了。”
赵明瑜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变。
顾皇后见了，没再说什么，转身领着廖蕊和杜若离开了。
等顾皇后离开了，赵明瑜才起身，看了眼顾皇后离开的方向，然后抬脚往学舍走去。
顾皇后于她而言，有照拂之恩，可她也不必太过热络了。
……
学舍。
赵明瑜独自进来，黄子蕴见她身边没顾皇后，便问了句，“赵三妹妹，顾夫子没和你一道过来吗？”
顾皇后今日穿常服来书院，定然是来授课的！
黄子蕴这般想着，心里还生出几分期待来，毕竟那可是顾皇后亲自来授课啊！
黄子蕴开了口后，颜一婧也忍不住问道，“听说顾夫子和你一道进书院来的，你该不会是被顾夫子骂了吧？”
所以才没看到顾皇后的身影。
不过，要是赵明瑜真被顾皇后骂了，那可真是老天开眼了！
其余人虽没开口问，但心里都是想知道的，眼巴巴地望着她。
赵明瑜面色极为冷淡，睨了眼颜一婧，“我连着两次考了全满分，顾夫子又怎么会骂我？”
一提到考试分数，颜一婧就没了底气。
她这次没考好，要不是有李珺姿和黄子蕴垫底，垫底的，就是她了。
不过，杨蓉瑶都还没回书院来，就杨蓉瑶那种连书院都考不上的，肯定是垫底！
这般想来，那她这个倒数第三，也不算太差了。
“我也不过就是那般说说，又不是故意的！”颜一婧哼了声，扭过头去了。
对于幼稚的颜一婧，赵明瑜并无理会的兴致，走回座位，朝黄子蕴说道，“顾夫子今日来书院，只是来散心，并非是来给你我授课的。”
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学舍内所有人都听得到。
听到顾夫子不是来授课的，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失望。
那日·顾夫子说了要来却没来，今日来了，却又不肯授课！
“倘若谁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妨和山长说，让山长代为转发给顾夫子。”赵明瑜扫了眼众人，目光冷冽。
“……”众人一听，瞬间噤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