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顾皇后开口保证，杨琮这才没拦着，只看着赵明瑜，目中划过一抹担忧。
这丫头方才分明就是想起了顾皇后的好，可顾皇后不是她生母，不会一直对她好。
如今她两次拒绝嫁给杨柏，以顾皇后的脾性，难保不会不快。
“阿瑜，皇嫂已亲口承诺于你我，你就随皇嫂进内殿吧！”杨琮说着，朝她挤眉弄眼。
杨琮皮相生得好，做这些挤眉弄眼的动作，也令人赏心悦目。
赵明瑜心里明白他是担忧自己，便点了头，以示他放心。
见他二人这样眉来眼去，顾皇后心里只觉膈应，说了句，“明瑜，你随本宫进来，本宫有事要问你。”
一旁的谢妍见了，心里早已生出狐疑，起身微笑着说道，“母后，正好儿媳也有些事想与母后说，不如就一并吧？”
可顾皇后听了，眸色却冷了下来，“不必了，本宫今日乏了，你先回太子府便是！”
这个谢妍，害了妤姐儿一次还不够，还想再害妤姐儿一次不成？
有她在，谢妍休想！
“……”当众被驳了颜面，谢妍只觉面上火辣辣的，艰难道，“是，儿媳这就告退。”
这个老虔婆！
分明是心里也狐疑，所以才领了赵明瑜进去问，却不让旁人跟着！
谢妍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敢再放肆，只得告退走了。
赵明瑜盯着谢妍的身影，眸光像是淬了毒，等她走远了，这才回过头。
她这一回头，就正好对上顾皇后带着探究的一双眸子。
赵明瑜心里一声咯噔，随即平静下来。
这一刻，早晚都是要来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她承认的时候！
赵明瑜定了定心神，坦然迎上顾皇后的目光，从容不迫。
“……”顾皇后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只得作罢，转身往里走。
赵明瑜暗自松了口气，边想着应对之策，便随顾皇后进去。
……
内殿。
顾皇后进来后，并未坐下，而是走到一处，铺好笔墨纸砚。
等赵明瑜跟了进来，顾皇后倏地转过身来，朝她淡淡道，“你过来，将方才你所念的诗，一字不落地写下来。”
让她写字？
赵明瑜听了，半点也不紧张，应了声“是”，便从容上前，提笔沾了墨，在纸上运笔如飞。
短短几行字，很快就写好。
“娘娘请过目。”赵明瑜躬身退到一旁，不见半点害怕。
一个人若是另一个人，那字迹定然也是相同的。
顾皇后必定是想着这个，才会让她当场写字。
可顾皇后不知道的是，她前世为了帮杨栋讨好她外祖父，曾下过苦功夫，苦学临摹许久。
如今的她，可以写出六种不同的字迹。
顾皇后瞥了眼她，见她一点也不慌张，心里便没抱多大希望，拿起纸张看了眼，“呵”了声，“你果然写得一手好字。”
语气里，透着满满的自嘲。
不管她是不是妤姐儿，她都是聪慧无双的，这样的小试探，只要她打定主意不愿承认，总能有办法应对。
反倒是自己，竟妄想通过字迹来让她承认。
“娘娘谬赞了。”赵明瑜唇畔泛着笑意，一双眸子明亮无比。
顾皇后见了，连着深呼吸几口气，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放低了声音，“此处并无第三个人，你不必有什么顾虑的，你只管如实说，你究竟是谁！”
听顾皇后问了出来，赵明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回了句，“方才娘娘已经问过了，民女是赵明瑜，不知娘娘为何会问这个？”
“你在说谎！”
顾皇后眸光锐利，尽量压低声音，“你若真的是赵明瑜，一个御史的庶女，又如何会知道妤姐儿和本宫说过的话？”
“本宫明白你不是不愿承认，你是不敢承认，怕承认了，他日·本宫和你有矛盾时，会拿这个来威·胁你，你会陷入被动的一方！”
“可是妤姐儿，本宫对你的疼爱，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信任？”
顾皇后说着，眼眶已湿润，连声音也有些沙哑。
妤姐儿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对妤姐儿的心，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没人知道，当她得知妤姐儿被害时，她的心有多难受！
她恨不得杀了杨栋和谢妍，可杨栋是太子，谢妍是太子妃，不是她想杀就能杀了的。
可如今，妤姐儿就站在她面前，却因一些顾忌，不敢承认。
赵明瑜没开口，面色如常，连眸子里也是平静无波。
或许顾皇后确实疼爱过身为谢妤的她，可如今她成了赵明瑜，一切就未必了。
一个死而复生，还成了他人的人，倘若被人知道了此事，后果会是如何，谁也无法保证。
况且，她已答应嫁给秦王，秦王手握兵权，顾皇后不会不想拉拢。
可想拉拢的同时，顾皇后又会因秦王手握兵权，而忌惮。
秦王被忌惮，她这个秦王妃，一样也会被忌惮。
与其到时候撕破脸，令人难堪，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相认。
“妤姐儿，你就是妤姐儿，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见她不开口，顾皇后难免有几分失落，叹道，“我知道是杨栋和谢妍害了你，可我即便知道，也不能即刻为你报仇。”
“这段日子谢家频频出事，先是谢妩后是谢娆，这一切，都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恨谢妍，也恨谢家人，所以你想将谢家上下彻底弄垮。”
“可妤姐儿，仅凭你一人之力，很能撼动谢家这样树大根深的世家，你外祖家倒是可以，可你未必就会相认。”
顾皇后自顾自地说着，也不指望她承认了，末了叹了口气，“昭平是我堂妹淑妃所生，我对她的疼爱，远不及对你，有时她还总抱怨我太偏爱你了，可这样，你却还是不能放心。”
“罢了罢了，你素来都是个有主见的，你如今不肯承认，定然也有你的顾虑，等哪日没了顾虑，你再承认也不迟。”
顾皇后说着，神色仿佛苍老了许多岁，瞧着便让人心疼。
赵明瑜并非是个铁石心肠的，有许多个瞬间，都想承认，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她不能承认，至少此刻不能。
等到她报了仇那日，她定会如实相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