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赶紧低头解释道:“那人是我新婚妻子,朝廷大军路过的时候,小生刚好迎亲,所以......”
“哦,你说的是一个新娘子啊,昨天就已经发卖掉了。”那军官看卫安彬彬有礼,又称他们的军队为朝廷大军,误以为卫安是汉国子民,所以心情甚好,回答了卫安的问题。
“不知发卖到了何处?”卫安一听有线索,抓紧询问。
那军官看卫安问的甚是急切,不禁心中有了计较,心道:“看来是个傻子,不如敲他一笔,昨日那女子能卖五十两,可见她生于富贵人家,想必能娶她的定然是富贵人家,眼前这小子搞不好有点油水。”
军官故意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中指不停的拨弄,卫安一看,就知道这军官的意思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官银,偷偷的递到了军官的手里,笑道:“还请大人告知贱内在何处。”
军官一接过卫安塞入他手里的银子,马上就握紧了拳头,暗中掂量了一下,心道得有十两之多,看来眼前这小子挺有钱的。
“嗯,你很不错,那红衣女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娘子,昨天我在这发卖的时候,东城的一位员外出价五十两白银把她买走了。”
“大人可知那位员外姓名?”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有人喊他张员外,应该姓张,你可前去东城打听一番。”
“谢过大人。”
卫安赶紧谢了这个胡人军官,带着刘福就往东城跑去,东城是县里有钱人居住的半城,西城则是难民和穷苦百姓的栖身之所。
卫安在东城打听了一番,问到东城只有一户姓张的员外,他当即带着刘福赶往那胡张员外家中。
寻了半天,两人好不容易找到那张府,刚看到张府的大门,正准备上去敲门的时候,忽然大门从里面开了,然后两个家丁扛着一卷草席从里面走了出来。
卫安正疑惑这一卷草席为何让两个人抗的时候,他看到草席里面居然漏出来两只脚,草席后面还带着几块红色的布条。
“站住!”
卫安出声喝止了两个家丁,两个家丁看到有两叫花子站在他们面前,不禁厌恶的骂道:“哪来的叫花子,此乃张员外府邸,还不快快滚远点,小心吃棍子。”
卫安和刘福自从迎亲那日过后,就从未再沐浴过一次,最多也只是拿水洗脸,加上这几日又是赶路,弄得一身上下蓬头垢面的,仔细一看,的确与叫花子无二样了。
“两位小哥,这草席之中包裹的是什么人?”卫安出口问道,他的内心有些激动,但是又有些惶恐,因为他看到了露在外面的红布花色,那正是大婚那天妻子穿的那件新娘衣装的花纹。
他希望草席里的人是自己妻子,可是又希望不是。
“滚开,张府的事情,岂是你两个叫花子能管的,快点滚,否则我要放狗了。”
说话间,张府内又跑出来两个家丁,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棍棒,一人手里牵着一条猎犬。
原来是在院内的家丁听到门外争吵的声音,以为有人来捣乱,就拿了木棍牵着恶犬出门来了。
卫安和刘福一看张府人多势众,心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便不说话了,而是放了那两家丁过去,但是二人并未离开,而是紧跟在那两家丁的后面。
路上,刘福看着前面扛着草席的两个家丁,细声在卫安耳边说道:“少爷,那好像是夫人。”
卫安眼中含泪,声音哽咽,“我知道,我看见她脚上的鞋了。”
那双红鞋是卫安迎亲的那天,亲自帮秦昭云穿上的,鞋上的花纹和尺寸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眼前那从草席里露出的鞋子,跟那天的那双一模一样。
两个家丁扛着疑似秦昭云的尸体,一路往东出了城门,在出了城一里地后,两个家丁把尸体扔进了一处大坑里,而后便掩着鼻子快速往回城跑去。
卫安此时也顾不得那两个家丁去哪了,他快步小跑到了他们抛尸的地方,到达抛尸的大坑边上一看,他顿时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跟上来的刘福也把眼神看向了坑堆里,只看一眼,刘福也差点当场没吐出来。
原来这是一处抛尸坑,坑内密密麻麻起码有上百具尸体,此时天气炎热,多数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尸体身上还有老鼠苍蝇等各种虫子来回爬动,有些尸体还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两人站在坑边上,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刚才那两个家丁为什么掩着鼻子跑了,这尸坑腐烂的尸体传出种种怪味,令人闻着便作呕不已。
吐了好一会,主仆两人才稍觉好点,刘福撕下两块布匹,分给卫安一块,示意他捂着鼻子。
两人再次靠近尸坑,朝下看去,至此,两人总算看清了刚才那句红衣尸体。
只见尸体身着红衣,脚穿红靴,脸部朝上,卫安定眼一看,不是秦昭云还是谁。
“娘子,娘子啊!”
卫安没想到幻想成了现实,那草席里的尸体,还真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卫安痛不欲生,才不过半月光景,自己却是家破人亡,父母双亲被胡人所杀,新婚妻子也惨死异乡,想到这些,卫安不禁嚎啕大哭。
刘福看见秦昭云那惨死的模样,不禁也是心中悲伤,本来他可以好好的跟着少爷少夫人过一辈子的,明年甚至还能娶上少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哪里会想到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少爷,少爷,节哀顺变,眼下我们还是把少夫人葬了吧!”
卫安哭泣了一阵,觉得刘福说得对,两人决定下坑,去把秦昭云的尸体抬上来。
可是看着尸坑里的场景,卫安便对刘福说道:“你在坑上接应我,我去把娘子的尸体抬来。”
刘福一听,哪里肯依他,“少爷,你伤还未好,这事还是我来吧!”
“我去接我娘子,你凑什么热闹,自在坑上接应便是。”卫安狠狠的出口训斥了刘福一句,不让他下坑。
卫安其实不想骂刘福,刘福跟他同甘共苦,早已情同手足,那天自己受伤,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县城给他寻药,对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了,他哪里舍得责骂他。
卫安是担心他下去后染上瘟疫,这尸坑里疫虫遍地,稍有不慎便会染上疫病,此时染上瘟疫,等于就是等死。
自己反正已经家破人亡了,双亲遇害,妻子罹难,他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渴望了,只求能够死后跟妻子合葬在一块,自己的身后事,还得靠刘福来操办才是。
卫安率先跳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的下脚,尽量不踩那些尸体,跨过两具尸体后,他来到了秦昭云的尸体面前,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秦昭云,卫安心中难受,他弯腰抱起秦昭云的尸身,然后回返到坑边。
站在坑边,卫安稍一用力,双手将秦昭云的尸身举过头顶,未曾想却把左肩上的伤口给崩开,顿时鲜血从结痂的伤口涌了出来,鲜血顺着身体便流到了裤脚,流入了大地。
刘福一看卫安抱着夫人尸身回来,当即就站在坑上接过了举起的尸身,安置好后又将卫安给从下面拉了上来,当看到卫安鞋上的血迹时,刘福大惊道:“少爷,你流血了!”
“没事,刚才伤口崩开了一点点,没事的。”
说罢,他从身上掏出一些散碎的银子,递给刘福道:“你马上去城里租一辆板车,再买一副棺木,我在此地等你。”
刘福看了一眼,接过了银子,然后抱着秦昭云的尸体放到了一处树荫下躲避日头,放好秦昭云后,刘福又折回把卫安抗在了身上,放在了秦昭云的尸身旁边。
“少爷,你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去吧,别让我等太久。”
“嗯。”
拿了碎银子,刘福开启脚力朝着县城的方向跑去。
卫安也总算能够好好看看自己的妻子了,妻子穿的还是出嫁那日的喜服,但是头上的头冠却已经不见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
卫安摸着秦昭云的脸颊,发现她早已全身冰冷了,尸身一点温度没有。
手摸到颈部处,卫安才发现秦昭云的颈部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再看身上,衣服破了多处,身上还有抓痕,又似是鞭痕,但是里面的亵衣却还在,再看下身,裤子破了多处,大腿也多有伤痕。
卫安心里有个很不好的想法......至此,卫安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秦昭云生前明显遭受到了诸多的虐待和毒打,但是她的贞操未失,而且查看颈部的伤痕,卫安判断是她自缢而死。
“你宁愿死,也要为我守节,娘子,为夫对不起你啊,早知如此,那天我还不如让你走算了,而今你却走了,留下我一个独活,我又有何意思呢?”卫安抱着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引得几个过往的路人纷纷侧面。
卫安内心自责不已,“早知如此,我就该早点西进,不该往东走,结果错过为你赎身的机会,都是为夫不好,让你受苦了。”
半个时辰后,刘福用板车推着一副棺材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