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江西岭。天穹白皑皑的云朵缓缓飘过映照在碧青的江面。青褐的军账成群从山坡延伸向山下。从山坡上能够清楚眺望江面至渺小成线的对岸。江面宽至五百丈,远处星点残破的船舶燃烧着硝烟漂泊着。
虎面张牙的旌旗竖立在一个独有的银白色军帐顶上招展。军账中一名中年人散装宽袍与一名穿着黑褐色葛袍的老者对弈。一头雪鬃的珀虎就好似充当着仲裁端坐在二人中间翘着长须,瞪着威武的双瞳观局。
中年人皱着浓眉,指尖拿捏着一枚棋子却不知该往何处下,已他的目光看来无论下哪里都已是死局,索性烦躁地撂下棋子,叹道:“笙长老,我又输了。”
笙长老乃是真言宗内的五位尊老之一,这一次他奉国主之命带领宗中三十名弟子与花莲宗静长老带领二十七名弟子前来战线辅助三军统将墨堰守住碧云江。
笙长老耐人寻味地深思道:“将军心气浮躁,纵观棋局如战局,诸多细微之处并未注意,以此往后,恐怕这碧云江守不了多久。”他拿起墨堰那颗棋子放在了一处看似不起眼的位置。
墨堰细看了一眼,心中恍然明悟,叹叫道:“妙啊。”又感到惭愧内疚,对于战况的紧急使得他焦虑不安,对于事物失去了正确的判断,那个局位正好使他反败为胜。
尽管如此,墨堰还是感到困恼:“笙长老,这段时间敌军向我们发动了三次小规模进攻,我猜想他们只是在试探我们。现在军心紊乱,底下的将士都在传言敌军正聚集大量人马武道强者,一举将我们击溃!”
笙长老思忖了一会儿,道:“将军乃三军之首,传言终究是虚无定理的谣言。您乃是他们的首领,起带头作用,若是连您都跟着被谣言蛊惑,底下将士就会跟着不战而溃。”
墨堰托着腮默然了一会儿,抬起头正襟危坐凛然地看着笙长老:“笙长老所言极是,若是连我都被谣言迷惑,底下的将士自然跟着军心不振。”
“来人!”他威棱的语气对账外喊道。
守帐武士掀开帐幔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将军有何吩咐?”
墨堰站起身严厉地目光看着他:“传令下去,若谁在传播一些紊乱军心荒诞的谣言,军法鞭笞处置!”
武士心生畏惧地看着他顿了一下,诺诺退下:“是,将军!”
笙长老站起身徘徊了几回,说:“将军,但从敌军三次小规模的进攻,也许真是试探准备合适的契机大举进攻,我们得有所防备。”
墨堰慎重道:“晚上我会召集诸位将士来帐中会议。”
一名武士又急忙进来禀报:“将军,有一介民女硬闯军营非要见将军,还知道将军的姓名。我们已经将她扣下。”
墨堰背着手皱起棱眉,疑问道:“她叫什么?”
武士顿了一下:“她说只能见到将军再说,还说将军您认识她。”
“带她进来。”中年人索性道。
“是。”武士忙退下。
笙长老听完武士说的话,思忖了一下,对墨堰长揖道:“既然将军有私事,那我也不打扰了。”
墨堰同样对他欠了一个长揖:“笙长老慢走。”
过了一会儿,两名武士中间夹着一名头戴幂篱,身后背着一把长琴的女子走入了帐。
墨堰对两名武士吩咐道:“你们两个退下吧。”
武士诺诺行礼退下:“是,将军。”
墨堰默不作声细细地凝视着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出究竟是谁:“你是何人,擅闯军营可是重罪。”
冷心冷淡道:“墨堰将军,好久不见。”她摘下幂篱,露出相貌。
墨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中甚是疑惑惊讶,嘴巴翕动着,许久,呼道:“九公主,真的是你吗?”
冷心默然地点了点头,又放下了长琴端坐在软垫上。她私自驾驭燎鹰从焱洲飞来这里,知晓已经破了教规,但始终心系家国,不得已这么做。
墨堰跟着坐下,感叹道:“六年了,九公主,你终于回来了。这六年国主念你心切。这六年你都去哪里了?”脑海中回想着当年那个倔强喜闹的少女,可现在已成长为成熟的女人,看她的姿态,似乎变了许多,熟悉既陌生,尤其是曾经那双鲜艳的双瞳,如今多了一层冷漠。
“九公主,我这就写信告知国主您回来了。”墨堰忙道,脸上彰显安奈不住的惊喜。
冷心摆了摆手,漠然道:“不必了,墨堰将军。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鸿皙。”鸿皙曾是她的原名,她的母亲是侧室。在王室中她是最小的四公主,当年一次偶然她拜入了密罗教渴求成为强大的武道强者,取名为冷心,冷漠的心,却没想过始终放不下过往再回来。
“四公主是什么意思?”墨堰没听懂她的话。
冷心冷冷道:“你不必再叫我四公主,我已不再是王室人,我现在叫冷心。我是来助将军打赢这场仗。”
墨堰不敢相信缄默地看着她,许久,有些偏激道:“四公主,你,你怎会变成这样!你从小就住在王室,国主最疼爱的就是你,六年前你平白无故消失,如今回来了又告诉我们你已不再是鸿皙,不再是王室人,而是叫冷心,你让我日后对国主如何交代?”
冷心凄凉的目光看着他:“我也没让你对国主一定要交代什么,你也可以到时候当我没来过。而且我现在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冷公主,我现在是冷心。”
墨堰叹道:“再见到你,如果我不告诉国主,心里只会愧疚于他。”
冷心思忖着,心里隐隐浮起一股忧伤作痛,但她还是把这股伤痛深深埋住,冷冷道:“我是在求将军,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一人,我不想再让第二个人知道,不然——我会没命的。”
墨堰惊惑地问道:“这是为何?”
冷心须臾了一会儿,说:“我不能告诉你。将军只要知道我是来助你打赢这场仗。”
墨堰低着目光沉思了片刻,叹息道:“你真得要这样吗?”
冷心慎重地目光看着她:“是的,还请将军为我守密。待这场仗打完了我就走。”
墨堰站起身背着手在帐中沉思着来回徘徊了一会儿:“你要回哪?”
“将军不必多问,知道了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冷心漠然道。
墨堰也不再多话,泛忧的目光盯着冷心,心里感喟眼前熟悉的故人这六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让她完全变成另一个陌生的人。对帐外喊道:“来人。”
守帐的武士走了进来,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墨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冷心道:“带这位贵客下去,为她准备一间帐篷。”
武士恭敬地对冷心道:“贵客请随我来。”
冷心面不改色戴上了幂篱尾随武士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