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你瞧。”顾缈跟着陈意拐了三个弯道又是前行了几百步,他低头瞧着自己露出来了几根脚趾的长靴,便听到了陈意的唤声。
顾缈抬眸,只是看到火红的灯笼随着寒风左右摇曳,朱红色的门微掩,雪落在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脚前,很快凝成了水滴落在了青石砖上。
“温府”陈意低声呢喃了一句,眸子盯在那藏青色的门匾上。心不甚唏嘘,曾经门庭若渴的温府,却没想到有一日随着太子的倒台也牵连成了如今的无人问津之处。
温家的温尚书,虽是兵部尚书,可这朝廷之中的几乎一半文臣都是他的子弟,或是受过他的恩泽,或是曾经受过他的教诲。作为太子太师在太子一乱中不曾连累致死,倒也就是因的这足以撼动半壁文臣江山的根基。
陈意看了一眼温府门前那几人和抱粗的大树,在寒风侵袭中仍旧不弯枝干。
树只要有着深厚的根,在牵连的远些,便是可以稳固住沙土,不会被寒风所侵袭,纵使这场寒风的确是冻伤扳倒了不少的苍翠树木。保存自身,往往才得以谋的大局。
不过这些也并不是他所在意的,如今他想着的就是如何依靠着这尊大树,把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猢狲们都除了一个干净。
再是温润之人,经历背叛与背离,哪里还会不生起什么别的心思来。
这便是开始。
“来,小爷早就算好了时辰,再过些时辰就是这温府最小的小姐出门的日子了,我已经联系了这小姐的一个丫鬟,等到这小姐出去的时候,就引导她来看见可怜的,在巷子里蜷缩着的我,再说上点话儿让这小姐动动恻隐之心。不过既然如今有了你,我自然就不用穿着那些脏污衣服了。”陈意说着,眸子里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倒也从未意料过,自己有一日也要做着以色事他人的算计事情来。
世事沧桑诡变,这等事情也终于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诺”说着,陈意就把自己胸前带着的小包袱解了下来,递到顾缈的面前。
他的力道有些猛,顾缈本就有着伤口,这样一按竟就是渗出了血来,透过衣服渗到了陈意的包袱上。
鲜红色的血在藏青色的包袱上泛着乌黑的颜色。
看着那些鲜红中带着乌黑的血,陈意狭长的眸子微暗,眉梢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扔了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陈意力道猛的把这包袱甩了极远,拖着在地上留了极长的一道雪痕。
“你,怎么了?”顾缈眯了眯眼睛,看着这样反常的陈意,眼底的警惕深了些。可他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毕竟现在这个身体,并不支持他再做些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陈意的突如其来,他或许还只能窝在那个小巷子里。
似乎他就是该在哪里等着,可他却早就不记得应当在哪里等着谁,而对方到底是敌,还是友。现在跟在陈意后面,成着他的影子,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风雪暂停,日头从层层的云里露了出来,光散落了整条街道,反射着雪的光,仿佛胜迹。
*
小巷子里风雪初停,积雪却还厚着。
官靴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雪声。
“大人,这处无雪,还有些血痕,看来的确有人在此处待过不少的时辰。”锦衣卫看了看小巷子里那处微微泛着热气的“小窝”,又是蹲下来细细观察了一番,才把自己所观察到的线索报告给了长官。
“噢?”称为大人的,便是这京都城里,最为威风凛凛的林有兮总领。
林有兮前走了走,忽的就是抽出了佩在腰间的长剑一划,呼啦一声,搭在巷子上空的木头连着上面丝连着的长布条一起落在了巷子的雪上。
呼啦啦的雪从地上溅了起来,落在那些锦衣卫的身上,他们却只是低着头,任由雪进入自己的衣领,划过温暖的背部,凝成水滴,粘黏在锦衣上。
“漏网之鱼,有趣。”冷声哼了一句,把长剑又收回腰间佩着的刀鞘里。
“大人,无论是什么人,哪里能逃过您的手心。”听着副将那如同犬吠的谄媚声响,林有兮接过副将递过来的温热手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汪棋,你知道我为什么赐给你这个名字吗?”细细擦过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又是吹了吹温热手帕而起的青白雾气,林有兮开了口。
“当然记得。我就是您的一条狗,您的一颗棋子。”仍旧浅笑着,汪棋仿佛带着一张面具,永远浅笑着的面具,他弓着身子,恭敬的接过林有兮擦完手的帕子。
本身温热的帕子在这寒风中已经有些凉了,落在手心里有些像雪,冰冷蔓延。
“你这面具,我倒是很喜欢,就是希望它永远都不会有着有裂痕的一天。”林有兮看着仍旧弓着身子,带着浅笑,仿佛永久都恭敬的汪棋,几分赞许的说着。
伸出手摸了摸汪棋头上的乌纱帽,就像摸着一条伸着舌头,呼呼笑着的一条狗。他好像都能看见汪棋那伸着的舌头,带着的口水落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的落了一地。
“当然。”汪棋仍旧浅笑着,仿佛一只标准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