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一首宋代大文豪苏轼所写的古诗正回荡在破旧的夯土房内,激昂又似乎充满着清晨的朝气,令人舒适,不禁幻想。可谁又能想到,在这里会发生一场巨大的灾难。
午休时间刚过的我和十三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正坐在有些昏暗的教室中大声背诵着宋代大文豪苏轼的《题西林壁》,声势如虹,颇有豪气,仿佛身临其境以观其景。
这是我们唯一的老师巨静布置给我们的任务,她从大城市来,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她心底善良,和蔼可亲,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在大城市中工作,而是选择来到我们这偏远的山区做一名支教老师,给我和像我一样的人带来获得新生的希望。
而且她来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们,说她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人活着一定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既然选择来到了我们这里,那就一定会扎根这里,直到她的死亡。
起初,我并不理解她的梦想。但等到时间定格的那一秒我才真正明白了她的梦想。
三尺土筑成的讲台上她那用真挚又和善的目光紧盯着我们每一人,似乎是在寻找着我们中背诵的不足,看到有人突然一愣,嘴上一结巴,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将我们打断时,灾难降临了!
“赶紧蹲在桌子下,地震了!”
“快快快……”
剧烈摇晃的桌椅让我头晕目眩,我本能的想要去稳住桌椅,可她那急促的声音就像是死神在召唤我一般,让我没有任何回神的余地,一脚连忙踹开板凳钻下桌子。
与此瞬间,我头顶早已破旧不堪的夯土房轰然倒塌,巨大的轰响声如闷雷炸响一样,惊天动地。
一刹那,我只觉得头顶的桌子背负着万斤重担,但依然没有压迫它守护生命的防线。
两侧哗哗流落的厚土击打在我瘦小的身躯上,带来的不仅是疼痛,更是窒息的绝望。
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尽管我和教室的门口只有五步的距离。
我不敢抬头去张望我周围所发生的一切,我只能闻到厚土的味道以及哭泣声中的惨叫。
我的心砰砰直跳,充满恐惧。我觉得,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倒塌的教室刚好像是一座坟墓,不仅埋葬了我的身体,更埋葬了我对未来的希望。
甚至让我不敢睁开双眼。
幸运的是,两侧的厚土并没有将我完全淹没,而是留给了我活着的最后的一丝可能。
数秒过后,我强迫性的让自己睁开双眼去看一看周围的情况,结果我从厚土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我的老师,巨静。
此刻,她全身趴在地上,双手像是两根铁柱一般,奋力的撑起着身前的一片天地。
而她的身躯,则已经被厚土完全掩埋。
我看得最清晰的只能是她那本该清秀现在却又布满灰尘的面庞以及她那无比坚定的目光……还有她身前的铁二蛋。
铁二蛋是我们班中年龄最小的孩子,今年只有六岁。在夯土房倒塌的那一瞬间他没有像我和其他孩子一样瞬间钻进桌子下,而是跑到过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灾难是无情的,它不会因为铁二蛋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而给予他特殊的照顾。
但,有血有肉的人是有情的。
在那巨大的厚土将要狠狠压在铁二蛋娇小的身体上时,一道伟岸的身影将他飞扑在地,同时厚土压落,如雷霆万钧。
可惜,它并没能压倒我的老师巨静那伟大的身躯。
铁二蛋在她的怀中大声哭泣着,而她却笑了。
她从厚土的缝隙中看到了我正目光呆滞的看着她,声音极其虚弱:“黄山,不要怕。千万别出来,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重重点头,自以为什么都不怕。因为,我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大的孩子,今年十岁。
我试图想要去拉一下她怀中的铁二蛋,先让铁二蛋来到桌子下,但仅有的一线希望随着接踵而来的强烈震动而直接终止。这次,不再是夯土房的厚土,而是巨石!
我们的教室建在半山腰,后面就是一座巨山。地震所带来的山体滑坡给了我生命又一次死亡危机。巨石大片大片滚落,砸在轰塌的厚土上,将一切希望彻底毁灭。
我不知道守护我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还能支撑多久,但它始终承受住了巨石所带来的重压。而守护铁二蛋生命的防线,虽然还在那里支撑,但已经到了生命极限。
铁二蛋哭个不停,周围其他孩子的哭声和惨叫虽然还在,但此刻已经消沉了很多。
我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可它的出现让我再一次陷入恐惧。
我不再睁眼去看,开始猛烈的摇头。
我没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但我现在已经很难有生的希望。
除了心中那唯一的期愿,我不知道我在这个地方,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来救我们。
我的期愿,是来自爱我一生的父亲,是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诺言。
“无论你未来遇到任何危险,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我一定会最快出现在你眼前。”
我的父亲,虽然也是一位地道的农民,常年生活在山区中,但并非没有见过世面。
在我的心中永远铭记着他这句话。而现在,这句话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不断安慰着自己的内心,想让自己能够变得坚强一点,从而等到父亲的到来。
但是我摆脱不了恐惧,渐渐消失的哭声和惨叫声,像是来自地狱的梦魇正不断向我进发。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被带走,在那黑暗又血腥的地狱深处,开始被折磨。
可始终,我的眼中都没有掉落一滴泪水。
这不是我被吓懵了,没有泪水,也不是我坚强。
反而,这是因为我知道,泪水并不能改变我的现状。
时间缓缓过,当一切都变得安定下来时,我开始了我的行动,我开始为活着而战!
我用手去挖那淹没我的厚土,向着老师巨静和她身体下还在哭泣的铁二蛋的方向……
另外,我叫黄山。生于大山,长于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