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已经离岸边很远了,船下的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平静得再泛不起分毫波浪来。
见事情败露,那渔夫一改之前憨厚可亲的模样,面目逐渐狰狞了起来,他见鱼叉夺回无望便紧盯着庭北倒退了两步,自另一侧船舷之中抽出了一柄大刀,双手持着将刀刃朝向面无表情的庭北,同刑场之上刽子手中拿的一般无二。
两人分别站在船把头的两边,没了船家划动的小船失了方向,漫无目的地在这片看上去无边无际的湖水中飘荡着,船身晃晃悠悠,庭北脚下却是稳如泰山,丝毫不像第一次走水路的人。
“好好的船家渔家不做,这是改行了?”他并没把船家手中的那把长刀当回事情,而是转而抽回手打量起了自己手中的这柄鱼叉,上面还带着未曾清洗净的干涸了的血迹,他这种在在血海之中摸爬滚打长起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没有一丝是这湖中鱼的血,满满的都是人血的味道。
看来也不是一两天了。
“本来都劝你明日再来了,你不听非要来送死——那就怨不得大爷我了!”渔夫咬牙切齿地将大刀举上了胸前,又将自己头上的草帽一把甩了下来:“敢挡你大爷的财路,去死吧!!”
他说着舞着刀就砍了上来,这人并未习过武,只是仗着自身的蛮力和从小生活在这湖边所练出的优越的水性,解决那些好奇来游湖或者探寻的手无寸铁之人手到擒来,这船身又小基本上无处可躲藏,他们这些渔夫皆是将人砍翻了就踢到水里去,左右离岸边远也瞧不出什么端疑来,再搜罗行人所带的行囊之中的财物就可无本万利地大赚一笔,至于人命是什么,不重要。
先前他看这个样貌冷俊的年轻人虽说会些功夫,但到底不熟水性,本想着有些风险就不做这一单了,偏赶着这人出手阔绰,料想那随身的包裹之中定还有钱银,便冒险接了这人上船,想着顶多费些力气罢了。
眼见着那沉重的刀毫无章法地朝着自己竖劈过来,带起了阵阵呼啸的风声,庭北面色不变只是脚下略微朝着自己的右方迈了小小的一步,依旧站在船边上的那一处小小的船帮上,仅是这微不足道的距离,便让那刀的攻势一把落了空,擦着庭北的身侧砍了下去,邦的一声落在了木质的船帮子上。
那渔夫见一击不成抽刀便是要再来,庭北不慌不忙一脚踩在了那刀刃之上,坚硬的鞋底抵在长刀的刀背之处,看似毫无力道的一脚却叫那渔夫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将刀拔出来。
“自己告诉我这里怎么回事,还是我自己去找?”小船因着上面人来回间激烈的动作而摇晃不已,重量皆集中在了船的一边也使得渔船朝着庭北的方向不断倾斜,庭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低沉没有分毫的温度可言,渔夫对此大惊之下抬头去看他的脸,却不料直接对上了一双阴暗的俯视着他的深邃双眸,叫他整个人愣在原地随后双腿都隐约发软。
庭北见他这样,冷笑了一声将腿收了回来,对付这种人,不让他心服口服他是不会开口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渔夫咬着牙拼命地去拔那把砍进了船舷之中的长刀,大力拔出来之际大吼了一声,借着上冲的势态直接朝着庭北的身侧侧砍了过去,这个姿势和角度庭北无法也无处闪避,他使了十足十的气力,今日非要将这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在这里宰了不可!
“啧。”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下,不知是谁不耐烦地砸了砸嘴。
只一眨眼不到的功夫,那年轻人便突然间从渔夫的眼前消失了,连带着挥舞着的刀也再度扑了个空,这一次还不待他来得及卸力,便感到一阵大力自自己的右侧袭来,快的好似只是阳光闪了一闪,随即他握着刀的腕骨上一阵碎裂般的剧痛,登时冷汗便流了一脸,长刀脱手的瞬间被一人自身侧闪过夺去,他只看见眼前有黑色的影子飘过,又一记窝心脚正正好好地揣在了自己赤着毫无防备的胸膛上。
“啊啊啊啊啊啊!!!!”
他惨叫着抓着手腕缩着胸口倒在了船上,那方才诡异失踪了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手中正持着他的那柄大刀。这刀看上去很新,所铸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年,如果说那柄鱼叉还好赖装装样子说是杀鱼的,那这柄刀便是毫不掩饰地揭露了他们所有的罪行。
庭北冷哼了一声,随即一脚又踏在了地上正在哀嚎的精壮男子的胸口之上。
“啊——!!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啊啊啊!”骨头碎裂的声音渐次响起,庭北这一脚正踩在方才他所踢之处,听着声音估摸断了好几根肋骨,疼的地上的男人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连带着捧着显然断了的右手不住声泪俱下地求饶。
“饶命?你也配?”庭北俯视着眼前十分狼狈的渔夫,与方才初见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将手中的长刀信手垂下,在渔夫的脑袋上看似无意地敲了一敲,脚下的力道却并没有放松分毫:“给我个饶了你的理由?”
“小民······小民也是······迫不得已——”
一句话给这渔夫说的抽抽噎噎声泪俱下,又因着剧痛而变了调子:“小民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这理由着实有些过硬,以至于素来表情甚少的庭北一时间都有点想笑:“那你们这饭吃的可够贵了,搭着这么些人命吃?嗯?!”
他最后一个问字声音猛地上挑,同时脚下用力往下一踩,咔嚓咔嚓一阵脆裂的声响过后,身下的男人已是快连哀嚎的气力都没有了,泛着白眼进气多出气少,基本上仅剩半口气在吊着。
庭北下手有分寸,既不会让他死得快了,又同时不会让他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