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客人了,是周边与母亲玩的好的人,他们在看电视,我就到校长的房间里来学习了。
忽然听得大铁门在响,校长的房间离铁门近,声音格外清晰。
该不是校长来了吧?虽然他让我来他房间看书,但我并不想在这儿单独面对他。
于是我把门开了一条缝看去,来人是许老师?!我赶紧出来,看着他笑。他亦看见我了,会心地对我笑了一下,便他朝自己房间去了。
我进到房间,靠到门上,抚着自己的小心脏,“咚咚~”我都能听到似的。坐到桌前,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他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外边水龙头响,我知道他从房间出来了。
我想,他肯定会先去我家。我起身准备回家。
这时只听得敲门声。我连忙去开。门一开,他就进来了。我笑嘻嘻地望着他,他脸上亦是开心的笑。
我道:“一起去我家吧。”
他却道:“不用了,我只是过来拿点东西,呆一会就要走。”
我有点失望地道:“只呆一会儿啊?”
他“嗯”了一声,手停在门边顿了一下,还是关上了。
我道:“为什么这么急就要走啊。”
他已在我身边站着,看着书桌上的书,道:“我家里还有很多事。”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丝丝热气,不敢抬头,道:“我还以为你们家里事做完了呢。”
半晌,他走到了床边,坐下,问道:“通知书下来了没?”
我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面对着他,望向他,笑道:“收到了。”
他松了一口气,道:“收到了就好。等得急了吧?”
我道:“嗯,好迟。”
他道:“这个要高考录取事情完了,才会轮到你们,是比较晚。我就担心你妈那个急性子。”
随即笑道:“这下,就只准备去高中读书了。”
我“嗯”了一声。
我抬头正好看到他望着我的眼神,有点热。却很轻松。一时无语。我终是低下头来。
只听得他道:“到高中去了,就要更用功啦,那可不是初中。人家和你一样都是好成绩录取上去的,不比你差多少。”
我道:“寄宿作息时间都规定好了的,又不能象家里。”
他道:“你在家也不是那么用功啊。”
我惊讶道:“我还不用功啊?”
他道:“你那算什么用功啊。每晚十点钟一到就睡了,下幢那些寄宿生都搞的好晚的,不到十一点半不睡觉。甚至更晚。”
我正欲说你怎么知道我十点钟睡觉的。可是听到后面的话,我不再说了。
许老师道:“你那样只算还比较用功。根本没法和人家去比。”
我道:“睡那么晚啊?不怕上课打瞌睡吗?不是休息的好,上课更有精神吗?”
他听到我的话,笑了,转而又叹了口气,道:“到了高中,你以后要读理科的话,得比人家更用功,要不怎么能拔尖?拔不了尖,考大学还有什么希望。”
我怎么更用功?他道:“你不要以为自己聪明,能考进去的都不傻。尤其是男生,聪明的人多着呢。比你聪明的大有人在。”
理科?聪明?男生?我当然是会读理科,我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差。可我也没表现过以为自己多聪明啊。男生比我聪明的大有人在?!你是说我读理科的话,聪明不够还是够啊?
他看到我这副表情,似是于心不忍一般,道:“高中就是熬出来的,你好好学就是,不要被我吓得不敢去读了。”
说着说着又笑了。我也笑了。
他立马起身,道:“你就准备好好去学校读书咯,我要回去了。”
我立马起身道:“你真的就要回去啊?你还没到我家去吧,到我家吃了饭再回去咯。”
他道:“不了,我只是来取点东西,看看通知下来了没。”
我道:“还是去我家坐一下嘛,你还没喝茶呢。”
他道:“不了,我家里真的在等我回去开工呢。”
开工?这么大的事,你又跑到学校来?
我知道不能再留,还是道:“我妈要知道你来,不去家里坐坐,会说我的。”
他道:“不要和他们说我来了,你先去外边看看有人没?”
搞的象做贼一样,我笑了。
我去外边看没有人,他就连忙回自己屋,取了自行车便走。
呃,他不是来取东西的吗?没见他车上夹带什么呀。他前两次回家,也应是全带走了呀。
看着他出了铁门,消失,我又进了屋子。
心叹道:他也有这般躲人的时候,还是躲我家里人。我忽想起,不对呀,他家附近就没有参加中考的学生吗?问问不就知道了。这事又不象分数线,要看信,才知道更详尽。他哪是来取东西的呀,他是来看我的?!百忙之中跑来的。他家到学校可至少有一半去市里的路程,一个来回,水也没喝,就为了来看我?!
想到这,我的心怦怦地剧跳着。他对我的事,总是这样,表面平静无波,轻松自然,内心底却是极尽细致思虑,还可以不辞辛苦。父母以外,像他这般对我的,只有他一人啊。
一天,强和他姐姐红来学校了。他们的父亲也是学校里的老师。
母亲很热情地招待他们姐弟。红在市一中读书,下半年高三了。她对人特别友好,比她弟弟强那副别人欠了他钱样的苦瓜脸,让人感觉亲切多了。我们很聊的来。
红就拉着我去他父亲的房间里玩。
我和红道:“你就好咯,在一中读书。我们只能去普高了。”
红道:“到普高只要努力,也差不到哪儿去。强不也和你一样,你们还有个伴。”
我看了看强,心道:会成为伴吗?
红似知我心似的,道:“强,你到学校里要帮帮婳儿啦。”
强回道:“要分到一个班还差不多。”
强面上总是一股傲气,我还没怎么听见强对女生说过话,这个“结伴”我都觉得别扭,他居然没否定?他看他姐的面子才说的吧,我并不认为他会这样做。
我和红道:“你们一中的伙食好吗?”
她道:“比市二中,都在城里,可能差不多,但和其他高中比起来,应该好些吧。但也是苦。”
我有点愁道:“他们都说高中生活苦,说我吃不了那苦。我说我还不信。”
红道:“才去可能有点,其实习惯了也没什么。”
我道:“你们学校的水不用挤,饭不用抢吧?”
红道:“我们学校还没这样的现象。你们那就有可能啦。”
我叹了口气。红笑道:“你也不用担心,到时你和强两人合作就是。强负责抢饭抢水,你帮他洗衣服吧。”
和这个苦瓜脸同框,我都不敢想象,我道:“强到时理不理我都难讲呢。”
红道:“强,你会的吧?”强的嘴角挂起了笑。还“嗯”了一声。
红立马欢喜道:“你看,他同意了咯。那就这样讲定了。”
我笑道:“好的。”
我自是不大相信,但看到红这般开心,我姑且相信强真的会帮我一下吧。
回家,我把红姐姐说的话向母亲说了,还讲强还同意了呢。
母亲若有所思道:“不要想着有这样好的事,你出去还是只能靠自己。”
我挺清楚母亲说的这一点,但我还是喜欢红姐姐这种热情。
母亲接着道:“你有欧阳老师,他是你叔叔的大学同学,又是老师,他帮你都会落到实处的。”
快要开学了,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两家人都回到学校里。班主任妻子刘老师邀我们去她家玩,母亲便要我跟着去了刘老师家。
刘老师拉着我的手,道:“你这就要到高中去读书了哒,你妈怕是牵挂的紧啦。”
我笑道:“她巴不得我快点出去,省得一看见我就来气。”
刘老师道:“呃,你这就错了啦,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回头看看我妈,只见母亲的眼眶都红了。我不由笑了起来,母亲在我的面前如此这般,还是头第一次见啦。想起她生起气来,恨不得将我撕了的情形,我简直怀疑面前这个人还是我母亲吗。
刘老师安慰母亲:“老杨,你还是莫担心咯,现在高中学校里条件比我们那好多了。”
母亲背过身去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回过头来,道:“我才不担心,走了也好,省得气我。”
刘老师笑道:“你们母女话说的一样,唉,只是都是反的。”
我们接过刘老师手中的茶。
她坐了下来,越看越喜欢道:“我们婳儿还真是不错嘞。”
母亲道:“都是刘老师夸的好。”
刘老师道:“不但学习好,琴棋书画还样样来得,这要是到了高中,还会越来越优秀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了头,我还从没这样被人夸过,尤其是琴棋书画,在父母眼里叫不好好读书,专门搞的鬼五十七的东西,还成了特长。
刘老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和两元钱非要交与我,道:“婳儿上高中啦,刘老师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圆规和钱送给你,你就别嫌弃。”
这种圆规我原有一个,我知道它也要两元多钱才买的到。
母亲道:“你看,她师恩都没报,还要你拿钱做什么咯。”
我欲把钱还给刘老师,道:“刘老师,圆规我接着,钱就不要了。”
刘老师说:“别听你妈的,连我的钱都不肯接,那还了得?”
最后,刘老师太坚持,母亲只好道:“那你就接起啦。”刘老师见我接了,才松了一口气。
刘老师又问母亲:“她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吧?”
母亲道:“我原本想买口皮箱,再买个铁壳子热水瓶给她,这样出去也客气些不。她非要说就家里木箱子行了,热水瓶就把家里旧的洗干净带去。”
刘老师道:“婳儿这是懂事了咯,生怕家里为她花钱。”
母亲眼睛有点红,道:“一直以来用惯了好的,唉,现在家里情形不似从前了。她非要这样,我就随她去吧。”
刘老师道:“这样就是好事了,孩子懂事要少操好多心哩。婳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母亲递与我一封信,道:“你看看,有时间回封信给任老师吧。”
哪个任老师?我把信拆开来看了一遍,才知道是父亲以前学校的一个年轻老师写给我们家的。
这倒是第一次有父亲原来的同事联系我们。
只是信里面却说,有次他回到学校来看看,见到我弟,我弟也没有喊他进去坐,让他深感“人一走茶就凉。”
我问母亲道:“弟弟真的没喊他,要他进来坐?”
母亲道:“我问了你弟,他说喊了,但我们不在家,所以没有喊进来坐。你还是解释一下吧,毕竟是原来的同事。况且,那时你请教他数学题,他那么热心。”
我道:“好吧,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反正家里回信的事是我的事,到了学校我用学校地址回吧。”
任老师是最后一批调到父亲学校里的老师,呆了不到两年。听说他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
他人很好。那时我数学题不会做,母亲就要我问他,他总是很热心的。
我看到他画的图比我好,我也会向他请教。他吹笛子特好听,我要他吹,他就吹给我听。
弟弟喜欢和他玩球。怎么说,相处都挺愉快。
至于我弟弟,我想不至于有那种心思,毕竟他小孩子,礼数没周到是可能的。可能这些因学校散了调离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种伤感?
我写了回信,和任老师解释了一番,说弟弟若是礼数不周,还请他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原谅他,但我们家人断不会存有那种“人一走,茶就凉”的凉薄心思。并告诉他,我考上了高中。希望他有空再到我家里玩。
这天早晨,我们就吃好了早餐,父亲就拿着头天准备好的行李,要带我走,母亲心中不舍,倒是让我磨蹭了一会儿。这时刘老师也来相送,边走边交待我到学校要注意的事项。
快到大铁门时,我向许老师的房间看去,只见房门紧闭。我知道他应是不能早来学校,毕竟吃饭是个问题,又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家。就算来了,也得寻理由,否则容易引起人多想。但是我心里还是希望能见到他。想到他那时偷偷过来,我心里很是感动。也许他早想到开学时,我们可能遇不上吧,故来和我说上那些。
这时李老师跑过来,又非要塞给我两元钱,母亲道:“你就收下李老师的一片心意吧。”随后,父亲道:“我们走吧。”于是我在母亲和老师们的目送下离去。
望着她们,我心里甚是温暖。其实,那些势力的人只是少数。这不,关心我的人还不少。只要真心的,那些虚伪的,不要也罢。
虽然是普高,但这里的教学楼很气派,又长又高。进校园门后的大路很平坦,也干净,绿化也做的不错,虽不及家里学校。操场好大。我和辉兴致很高的来到广告栏前看新生安排。
辉吐着什么,道:“外边的灰太厚了,你不觉得啊。”
我心想,这样吐好象不好,但说道:“还好,我捂着鼻子的。”
很快,辉就寻到了他的名字,和我道:“我们分在一个班呃,但看了很久,不见娟的名字。难道?”
我们同时想到一件事去了:娟是作为新生参加中考的,虽得了报考中专名额,无奈她分数低,没录取。加了教师子女加分十五分都不到普高录取线。听说马老师给她弄了个出席县的三好学生,加了十五分,才被录取。
难道不允许重复加分?
我看到我们班有一个和娟同名的,只是姓不同。
我指给辉看,道:“难道是这个?”
辉疑惑道:“她怎么把姓改了呢?”
我张大了眼睛,问道:“她生父是这个姓吗?”
辉略一思忖,道:“关系到学生这等大事,学校怎么可能把姓搞错了。有这个可能。”
这时娟也过来了,一副清高且淡漠的样子,全然没有初中老同学的感觉。
辉本欲近前,但感觉到这种冷气,自然地停了下来,问道:“你知道你哪个班吗?”随即又觉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样子。
我轻笑道:“我们应该是同一个班吧。”
辉连忙向我笑道:“你们两个去的是女生宿舍,我要去男生宿舍,那我先走了啊。”这家伙溜的倒快。
我道:“我们一起去寝室吧。”
她却并不怎么愿意与我前行的样子。
我们来到宿舍,这下我开始体味到艰苦了。这是什么鬼地方,暗得象地牢一样。
到校早,我选了靠窗的上铺,爬的上去,那天花板乌七抹黑的。心想,我是准备好了来吃苦的,再差也不能这般不开心,淡然待之吧。
娟并没有跟我一起进来。也是,象我们都有父亲送,她却是一个人来的。
父亲在宿舍外等到我后,便带我去了欧阳老师家。欧阳老师热情地与父亲说话,再转向看我。
道:“这里生活条件虽不如家里,但同学们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吃不起的苦,何况有我和吴姨照看,你就安心咯。你叔叔还不晓得你考上了高中吧?”
父亲忙道:“他这个人,你知道,不是说去找就能找得着的。”
欧阳老师道:“嗯,我们俩也有时一年难得见一次面。”
父亲道:“您也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就是带她来认个门,有事好找你。”
欧阳老师还想留饭,但父亲推说还要去给我备置东西离开了。
晚饭边上,我对门上铺的女孩珂指着娟的铺位,
问我道:“她和你是同一初中出来的吧?她的名字怎么没在新生榜上?”
我道:“可能她改成了她生父的姓吧。”说到这,我忽然觉得自己嘴快了。
但珂还是疑惑不解,不停问这问那。
我只好道说:“她现在的父亲是继父。”这句话说与不说都一样的。
珂终是不再问了。
下晚自习到寝室后,娟和珂有说有笑。但进门看到我,就不说话了,还对我很是生气似的。珂比之前对我态度亦是疏冷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在教室里带回来的开心劲顿时全被冲散了,挺不自在,却又极力装作没什么事一样。
母亲说过要我在外边嘴稳手稳身稳。而我今天就仿佛闯祸了,不该嘴一快,话溜出来了。
我想找机会和她道歉,可是她不理我。
初三我已体味了点娟这林妹妹的性子,而现在更真令人头痛了。
只是我奇怪,若说她性子如此,怎生和珂象成了好朋友。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什么都不是?
开学第一天就得罪了人,好没劲啊。
一声火车的鸣叫,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斜对面下铺女生宇怎么了?还真哭了!有女生曦去安慰宇,才知是想家了。
还真有和弘姐姐那样的娇娇女啊。斜对面的虹望着我这副略带笑话的眼神,似是同感地向我笑了一下。
虹又低下头对她的这个下铺宇道:“星期天就回家了,这里有好多同学,比家里不更好呀。”
还好,宇只哭了一小会便好了。
我面对着墙,暗自道:这以后三年,我们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家里热巴巴地望着我们学到东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毕业。有什么好哭的,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去一中读书,可有什么办法呢,就这个命。
彪哥哥的话还响在耳边一样,我的成绩倒是可以进一中啊,你说的王候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不是么?
此时,你弟弟不就在一中读书么?你若真和你之前话说的那样恳切,为什么任何表示都没有?佩服?你不应该当面和我说一声吗?
现实似在再一次在向我印证着:有的人,无非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心依旧是寒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