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撒在盛京城的一砖一瓦上,才不过刚刚到辰时,街面上的人群便已经熙熙攘攘起来,小商贩们正挑着自己的货物街头巷尾的走着,偶尔传来的几声吆喝让整个盛京更显得生机勃勃。
主干道玄武大街上更是一片繁华,除了酒楼茶肆便是各样的银楼画馆,来往人群甚为繁多。
一家名为棠梨的茶肆二楼,西侧的窗扇半开着,一个褐色布衣打扮像是小厮的男子正趴在窗沿上冲外面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包间内还有一名蓝衣锦袍的男子正极为慵懒的倚坐在矮塌的软垫上,肌肤细腻,鼻梁高挺,眉宇如画,一双桃花眼正半阖着,如一派富贵公子悠然闲适的模样,手边的红木小几上摆着一只小巧的青花壶,壶边的薄皮小茶盅里则是一汪透亮的碧色,氤氲缭绕的茶雾随着香气蒸腾而上,闻香便可知是数一数二的好茶。
“公子,奴才看见那个六皇子的轿辇了。”窗边的小厮忽然叫了一声,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激动。
“这里是京畿皇城,知山你激动个什么劲?”蓝衣男子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幅闲散的模样。
“不是啊公子,他后面还有一顶小轿呢,看起来也是一位达官贵人。”知山辩白道。
“你倒是眼光毒辣。”男子适时睁开眼,眸光清冽犹如山间甘泉,他下了矮塌,走到窗边,恰看见那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巷口,“可识得是何人的轿子?”
“应该是户部尚书的轿子……”知山挠了挠头,“该不会是他已经站队到六皇子那一边了吧?”
男子笑了一声,又转身步回矮塌,修长的手指捏起薄皮茶盏送至唇边,浅轻啜饮,竟是再不发一言了。
知山顿觉无趣,他又重新瞥了一眼轿辇消失的巷口,不禁又轻噫了一声:“公子,有两人鬼鬼祟祟的跟进去了。”
闻言,男子微微抬了一下眉毛。
顾衡又叹出了一口气。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听信了顾瑶的话,把人给带出府了呢?
以他亲娘老子对顾瑶的疼爱程度,怕是等人一回府,就要将自己这个逆子扒皮抽骨了吧?
“哥哥,你别叹气了,”顾瑶一幅男子的打扮,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满是嫌弃,“和个老头子似的。”
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唉声叹气?顾衡很想和顾瑶好好理论,但理智生生扼杀住了他的冲动。
“妹妹,买完东西就快快回府吧,免得娘知道了担心。”顾衡苦口婆心的劝道。
“知道了知道了。”顾瑶笑的不见眼睛,“我只是想买点东西孝敬娘亲让她不要再生你的气嘛,说到底不还是帮你。”
顾衡脑门又开始突突的跳,他很想问问自己的傻妹妹,娘哪一次生自己的气根源不是因为她,这回又偷偷溜出府买东西……
可能还没平息了上一次生的气,下一顿家法就已经准备好了等着招呼自己了吧,顾衡苦哈哈的想到。
“哎哥哥你快看啊,那是父亲的轿子。”顾瑶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前面一顶褐色的小轿说道。
“啊?”顾衡刚刚回过神来,听见顾瑶这样说又是一激灵,“哪里?不可能吧,这又不是去户部的路。”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顾瑶眼睁睁看着褐色的小轿消失在不远的巷口,“父亲刚刚进了松石堂后面的那条巷子,走,我们去看看。”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顾衡毫无准备的让顾瑶拖的一个趔趄,面上又急又怒,“看什么看,你刚刚答应我买完东西就回府!”
“哎呀哥哥,你就不好奇父亲干什么去了吗?”顾瑶扯着顾衡的袖子,步伐急促的一头扎进了巷子。
萧承煜下了轿辇,看向顾父笑道:“这里是本皇子的一处私宅,略有一些简陋,不过这里的梨花开的极好,平日里也就是一处赏花的地方。”
“六皇子殿下好雅兴。”顾父赞道。
“那顾大人,请吧。”萧承煜也不多言,便抬手将顾父请了进去。
穿过前面的亭台花池,萧承煜将顾父一路引进了小书房,里面收拾的很是干净,一看便是经常有人来往的缘故。
“顾大人请坐。”萧承煜略一抬手,立刻有貌美的侍女上前给二人奉茶,“来人,把东西拿过来,给顾大人上上眼。”
一个颇为机灵的小太监抱来一个长长的云锦织面的木盒,行过礼后便打开了木盒,取出了一幅画,递给顾父。
顾父目光扫过檀香木的画轴,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的展开画卷,那是一幅山水图卷,左上角还有两行题诗——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顾父心中轻念了一遍,已然有了几分思量,立刻收好画卷,双手捧画递至萧承煜的身前,言道:“高山静水,携友同游,下官看像是传闻中梵音道人所画的与友人静思山水绘卷,先恭喜殿下得此真迹了。”
“果真是懂行之人,刚才本皇子看顾大人爱不释手的模样,想来也是一个爱画惜画之人,”萧承煜并不接过画卷,而是另外言道,“宝剑应当配英雄才是,只是本皇子没有这样风雅的脾性,欣赏不来如此绝妙的传世画卷,留在本皇子的身边倒是可惜了这样好的画,如今看来,顾大人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六皇子殿下言重了,这样的传世之作,岂能是下官这种人配得上的,”顾父一脸正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下官认为像这样的珍宝,唯有皇上才能享有,毕竟这天下是皇上的,珍宝理应也是如此。”
“本皇子倒受教了。”萧承煜闻言便接过了画卷,脸色如常,半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顾大人果真是一代贤臣,区区户部尚书之位倒是可惜了。”
“六皇子殿下说笑了,下官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顾父打着哈哈,“画卷也已经看过,下官就不多留了,请容下官告辞。”
萧承煜轻轻点了点头:“福双,送客。”
“下官告退。”顾父冲萧承煜行了一礼,这才随着福双出了门。
不多时福双就回来了,他自萧承煜幼时就服侍在其左右,对萧承煜的脾气自然是了解透彻,但此时看自家主子古井无波的面容,心中还是有些打鼓:“殿下?奴才先把这东西收起来?”
萧承煜瞥了一眼放在小桌上的画卷,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不必了,你差人把这画送进宫,交到我母妃的手里便是。”
“奴才明白,可有什么话要让人一块捎给贵妃娘娘。”福双试探性的问道。
“就说一句儿子很想念父皇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