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盛龙皇此刻正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华丽的软榻上,头发丝儿都苍白了好几根。一旁的太监有些于心不忍,尖尖的嗓子不由得放柔和了,向盛龙皇递来一盏宁神的清茶:“陛下……您不要伤心了,见了您这般,恐怕娘娘的在天之灵都无法放心呀……”
盛龙皇抬手挥退了太监献茶的动作,眼神空洞,絮絮叨叨地道:“当西域的使臣把三个美女带进宫时,朕第一眼就看上了澹儿……”
接着皇帝又泣不成声:“她怎么就,怎么就……”
太监叹了口气,恭敬道:“陛下深情,想来娘娘也是想一辈子都陪在您的身边的。……陛下记得休息,老奴先退下了……”
太监退出殿外时,恰巧遇见敬事房的大臣。这大臣能来干嘛?当然是来问皇帝今夜去哪位娘娘宫里的。
太监微微皱了皱眉,将大臣拉了去,细细低语着:“你怎的还来?咱们的陛下可是位痴情的主儿,自从澹妃娘娘去世,陛下就有些消沉……我看呐,今夜陛下是不会翻牌子的,搞不好还会责罚你……”
大臣打了个哆嗦,吞了口唾沫,无奈道:“可是,这是必走程序,明日太后娘娘会问的!这……这倒两边为难了!”
太监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那也不好得罪……成,你机灵点儿,咱家先让膳房备上些吃食,只望陛下莫熬坏了身子……”
大臣目送走了太监,心下对盛龙皇有了敬意。毕竟自古皇家多薄情,如今陛下重情义,反倒难得。
大臣进了殿,果真瞧见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却是……睡着了。
盛龙皇双手搭在椅子的把上,脑袋歪在一边。不知是不是大臣看错了,皇帝的眉头舒展着,嘴角微翘着,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儿。但,最近能有什么好事?大家心里都很沉重,更何况爱妃刚死的皇帝?大臣摇摇头,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微臣拜见陛下!”大臣的声音很大,将皇帝惊醒了。
见有人搅了他的美梦,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何事需得喧哗!”
大臣冷汗直流,道:“臣……臣来询问您今夜去哪位娘娘宫里?”
“当然是去淑……”盛龙皇抿抿嘴,“咳咳,去涟妃那儿吧,她当时与澹妃一同入宫,就是眉眼都极为相似……”
大臣感叹陛下的深情,应声下去了。
……
夜深,风谣换了件简单的衣服,躲过宫里的几波耳目,悄悄跃上国师大人院子的墙头。风谣正打算跳下去,却一个踉跄,被墙顶一绊,直接摔了下去!
痛死她了!
风谣苦着脸,无声‘哎哟哎哟’地叫着。
也幸好自己磨砺颇多,修为也不是虚上来的,因此从那么高摔下来,她也只觉得最先着地的脚有些火辣辣的疼,倒没伤筋动骨。
风谣咧着嘴,揉着脚,希望自己赶快从痛觉中缓过来。但怎么感觉自己的手那么在像磨草地?风谣一抬手,便发现自己的手、脚尖上有着细碎的青苔。
这种青苔有些特殊,和旁的青苔不同,这青苔成是卷曲的,呈螺旋状。
噢应该是刚刚绊墙顶时不小心蹭到的吧……
等等,她怎么觉得这青苔那么眼熟?
风谣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七王爷、逍遥仙人的足尖见到过!风谣忍着痛,运起轻功又上了墙头,发现几乎这一片的宫殿墙头都有这种螺旋青苔。
风谣摸了摸袖里阿鹏给的白瓷瓶,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查探,跃进院子,摸去归杳房间。因为已经走过一次,风谣这次倒是轻车熟路。
因为归杳还未完全修复,他只在风谣来到门前才感受到她。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道那爱偷懒的知节不晓得又去了哪。
风谣很不见外的推门进来,瞧见归杳正一身白衣,专注地坐在桌案后看书。
风谣瞧见归杳眼角的水痕,顿时一愣,但又细细瞧了他的神色,却没见到半点悲伤的神色。难道他点眼药水了?
她挑挑眉,嬉皮笑脸地跑过去:“国师大人深夜还在忙呢?”
归杳眼皮也不抬,淡然启唇道:“没办法,陛下担心此事有鬼魅作祟,就让我也协助刑部。”
风谣坐在桌案对面,撑着脑袋笑道:“所以从未研究过鬼神之事的归子期大人就临时抱佛脚在看鬼神传说吧?”
归杳不理会她,淡定地翻着书。无事不登三宝殿,扯那么多,她这是想自己问她来引出她的目的?
风谣哪知归杳那么不给面子不主动问,顿时撅了嘴角,从袖里摸出那瓶毒药放在归杳面前。“来,见识广博的国师大人,可否帮小女子看看,这是什么药?这瓶子的产地又是哪儿?”
归杳抬眼看了看她,这才放下书,拿起瓷瓶拔开盖子,轻嗅了嗅,脸色变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风谣神色正了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捡的。”
归杳撇了她一眼,倒认真告诉她了:“这是水釉瓶,入手触感冰冷,久不暖化,是承装黑釉毒的天生良器。”
“黑釉毒?那是什么?”
“一种致命毒药。传说,这种毒以及这种瓶的产地是黑洞的奇点。如果黑洞是奇点的一个孩子,那么这两种产物就是黑洞的伴生兄弟。其威力,”归杳顿了顿,看了看风谣,“……还是很大的。”他最后竟用了那么个不置可否的形容词。
“……哦,那行,你还给我吧。”风谣正打算出其不意,一手就要捞回瓶子,却被归杳躲去,“你干什么,”风谣站起来,怒目相视,“怎么,你还想抢一介小女子的东西?你也不嫌臊得慌!”接着反手又是一抢。
归杳却又轻松躲去,也站起身:“怎么,你招呼不打一声闯一男子的房间……”他靠近她,步步紧逼,边将风谣逼至墙边,边上下打量着她,“你也不嫌羞得慌……”
俊脸放得很大,他浑身的气息都萦绕在鼻息间,风谣有点失神。就在失神的这片刻,归杳为了避免风谣无耻起来反将他一军,便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为了避免你误喝,这毒药我就替你保管了。”
风谣回过神来,对着归杳离去的背影就是一顿狠烈地问候!“特娘的,混帐玩意,就不该问你,问知节都好!”风谣气愤地踹踹桌案腿,思索着怎么搪塞阿鹏。
桌案还是很结实的,硬生生挨了风谣一脚还没碎。但平白挨了她一脚,它终究是委屈的,便耍脾气似的“呸”出一颗珠子。
那珠子略小于拳头,散着紫色的光芒,内里通透无比,倒像颗玻璃球。这东西好眼熟……风谣不由自主地将这滚下来的珠子捡了起来,还没问神石,神石就嚷嚷起来:“喂,喂喂喂,臭女人你赶紧给我放回去!大人说过,这东西危险得很!”
“哦?怎么危险?”归杳身边危险的东西?想想归杳比她高上好几倍的修为……连归杳都觉得危险的……风谣手下一颤,稳了稳珠子才没掉。
接着她僵硬地把珠子放回桌面上。
“这叫【东灵珠】,通万物,凝结了千万年的日月精华,同时也吸收了许多鬼怨,大人收服好多次都没成功。”
风谣抿了抿唇,回头看了几遍灵珠,确定它安好无损,才加快脚步溜了。
……
次日,天还没亮,风谣就将风才歌拉起来,将他带到国师院子的围墙上。
如果有巡逻人恰巧抬头,就可以看见朝廷上著名的刑部兄妹二人,此刻正蹲在人墙头上,如同蹲坑。
风才歌还没彻底睡醒,听了风谣的一番分析,愣愣地道:“那你的意思是,国师是凶手?”
别人可能不知道归杳,但风谣绝对知道啊——他要杀人还需要那么麻烦?风谣无语地抿嘴:“国师大人的权力如日中天,他为了什么要杀那些人?”
风才歌一脸理所当然:“第一个死的是逍遥仙人,这可是国师的公敌,严重威胁他地位的呀!澹妃的话,也有可能是看到了什么……”
他越说就越觉得有道理,眼瞪得铜铃大,似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个劲儿地捣头:“是啊,这就是他的动机啊!再加上这墙上的证据……”
风谣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发现逍遥仙人的那天,国师分明就一副第一次知道的表情,他之前就不知道有逍遥仙人这个敌人。”
“再者!”见风才歌还想辩驳,风谣又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皇帝的保密做得也太差了!毕竟找多位神棍,可是很伤面子的!你也不想想,皇帝首先防的人肯定是国师啊!”
风才歌一时想不到辩驳的话来,只得闭嘴了。经墙上冷风一吹,又看着被风谣薅掉一块的青苔,他的思维终于顺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哪宫的墙头青苔有被蹭掉的痕迹,就可能是逍遥仙人死前鬼鬼祟祟去过的地方?……那么,后花园就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对,”风谣点头,“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逍遥仙人脸部的伤极为严重,推断是死前伤的,出血量应该较大,但现场的血却那么几滴,这明显有问题。”
风才歌不住地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儿。“那我们赶紧一路排查墙头吧!”
风谣忙制止了打算起身的风才歌,无语地道:“兄长下次可莫要清晨办案了!……当今陛下的妃子如此之多,皇宫如此之大,你当你手下都会轻功?再者,你手下可大多粗狂汉子,哪能跳人家娘娘的墙头?”
风谣朝一望无际的墙头呶呶嘴:“这些青苔断断续续,并非每个宫墙头都有的,若大批搜查,反倒会惹无辜娘娘不快。但兄长莫急,我之前看到过七王爷的足尖有过类似青苔,不妨找找他。”
说找就找,风谣乘着早朝还未开始,就与风才歌朝七王爷的临时别院(七王爷已在宫外有宅邸,只是此时有案子,宾客全都被皇帝留住了)走去。
二人自然不敢从墙头跨着走,是规规矩矩走去的。但不规矩的事儿发生了。就快到七王爷院子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荡在二人鼻尖……
二人心道不妙,向七王爷的院子里飞奔而去。
“你们,你们做什么?王爷还在就寝……”小厮想拦住二人,却被二人轻易弹开。二人破门而入,风才歌大步上前,直接掀了七王爷的被子。
幸好七王爷昨日没找美姬来陪,不然场面只怕更不可收拾。
风谣听七王爷的怒吼甚是雄厚,便松了一口气。随即她又皱了眉头,不是七王爷这儿,那是哪来的血腥味?
“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云霄!
风谣瞪大眼,立刻朝声音处飞奔而去!
声音来源是七王爷的隔壁院子,而这个院子最显眼的便是一棵巨大的参天树。只是,这树的整个树冠全是猩红,全然看不出原来的树的颜色,只有曾经飘落在地逃过一劫的落花昭示着各位,它本是金黄高雅的桂花树。
而离地最近的一个粗木枝上,赫然挂的是一具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