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卫生一直持续到傍晚,躺下床一不小心就睡到了凌晨两点,爬起来打开窗透透气,一股郊外清新的树林味道扑面而来,虽然陌生,却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月有些羞涩,风微微发凉,吹得脸紧绷,并让盈在眼眶里的液体迅速干涸。
就在这时候,手机夺命狂呼一般地震动起来:崇臻。
“找死啊你猫小小,现在才开手机是要闹什么!!我给你买了夜宵都不见你回来吃。”
一大股酸气涌上的鼻尖,眼睛刺刺地发痛。
“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说话,崇臻有些着急了,“别听妈乱说,我怀疑她连那个男的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快结婚呢,你赶紧回来,好吗?”
“我以后不可以跟你一起放学了,你也吃不到我做的可乐鸡翅了,呜呜呜呜呜,我真是为你感到伤心。”她本来想笑着把话说完,可话才说到一半,眼泪就疯狂地溢出,手背怎么擦都擦不完,最后只能把眼睛埋在手臂里。
她才发现自己对崇臻的依赖强烈得超出她的预料。
“我要活在看到你的地方。”
听着电话里深沉得不像是他的语调,她心脏漏跳了几拍。
深秋的风吹得泪痕在脸颊开裂般生疼。
她仿佛能够看到他就倚靠在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蹙起眉头,阳光的脸上被冰封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就像在爸爸的丧礼上,他滴水不喝,只字未语。
“别这样崇臻,我已经快18岁了,妈说得对,我要独立,不能让你一直保护着我不是么?你会有你喜欢的人,你以后会结婚的。”
“你是我妹,我结不结婚也要一辈子护着你,不是吗。爸是这么说的,难道你忘了吗?”
她怎么会忘记?那是初一的时候,因为一次在女厕洗手时不小心溅湿了一个看起来很小混混的初二学姐的鞋子,她还没道歉,对方一巴掌就把她打到地上。她又怕又委屈地跑到初二他的班级门口,见到他走出来,哇地一声打哭出来。他看着她脸上的掌印,冲去女厕,把那个女的拖出来,教训了一顿。
虽然最后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处分,被父亲罚跑30圈,他拖着虚脱的身体,接过她焦急送来的水,没想到父亲走过来一手把水扔到地上,诉斥声在半夜空荡荡的体院操场上荡开,“她是你妹妹,你一辈子都有责任保护她!你以为你只用拳头就可以保护她吗!你这样只会让她下次被打死!!”
从那以后,原本混进小混混圈的崇臻“从良”了,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和体育上。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崇臻的成绩跃进年级前十,篮球比赛时也经常帮学校争取到很好的成绩时,大家都对她莫名生畏了。
他总觉得时间在会心里埋下种子,随时间流逝,会扎着很深的根,开出很娇艳的花。
可花终究会凋零,不是吗?
“那是爸最后一次罚我跑步,你记得吗?”
“嗯。”她泣不成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崇臻煽情的话会哭成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没能一起住而已。
终究,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例如她依旧坚持住在郊外,每天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还有就是只要克里在家,崇臻就坚决不在家里。
清晨,冷风习习而来,她捂捂被子,看看闹钟,还早着呢,于是又昏睡了一个小时。突然,梦里一个声音把她唤醒,你住在郊外呢。
一阵尖叫从7楼一直叫到一楼,“惨了惨了,今天上午还有数学考试!!”
“我做了早餐啊姑娘。”老爷爷把几个包子递到崇苗面前,崇苗拿了一个塞到嘴里,一边小跑一边把另一只没穿好的鞋子穿好,“对不起呀爷爷,我要迟到了,您留给我今晚吃吧。”说完一头撞上那本来就不结实的墙壁,一层白灰哗地砸到她脸上,一声闷闷的、被包子堵喉咙根的呻吟声只维持了2秒,便继续往公交车站跑去。
“哇!”她用手托住快要掉下来的下巴,这公交车的长龙,九曲十八弯,接近五十米。
哔哔。
突然,一阵鸣笛从人群边上驶过,因为是红色的保时捷,大家的眼球都不自觉往驾驶室看去。
“这个司机是无证驾驶吧,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这郊外还能见到这么帅的人?”
车窗缓缓下落。
她本来只是随着大众瞟一眼到底是有多帅的司机,不料一看把手上的水壶都抖到了路边,不偏不移地滚到了保时捷的车轮下。
这下想当看不见也不行了。
她正准备迈开步子去捡水壶,右脚迈出去,左脚还没抽离队伍,后面那位白领大哥已经以最神的速度,加上他那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的表情,带领着身后接近十米的队伍靠前了一个站位。
此时,杨木森正用诡异的笑容看着她。
她本来想打声招呼“这么巧”,然后塞回队伍里。
后面传来“呜”一声,公交要准备进站了。眼看着保时捷正停在公交进站处,所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出点就要骂出一句:要上车的死去哪里了?,就在这时,公交车又急促地按了两声喇叭,然而这红色的保时捷依旧霸道地停在那里没动。
人群开始躁动,像一群蜂巢里的蜂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同时还要发出吵杂的怨念。
“接谁的啊,还不上车,老娘我快要迟到了。”上班族暴躁地喊着,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千万支箭朝着她射去,原本清凉的早晨变得燥热起来。
保时捷上的杨木森很淡定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眼光直直投向她。
“妹子,有保时捷不坐坐什么公交车,再不走我踢你哦。”后面那个估计进入了更年期的暴躁上班族,一手把她推到车门前。
刚才的尴尬被车里的红茶清香安抚了不少,但是依旧改变不了僵化在副驾驶上的她。
“系好安全带,还有机会不用迟到。”他冷笑说道,就在安全带“啪”一声扣上时,车子“咻”一声就飞出去了。
她只感觉头有点晕,胸口贴着后背,紧紧抓着座位,呼救声在嗓子眼吊着出不来。
这样的速度,亏他还有时间留意她的表情,近乎发青的脸色惹得他大笑,“哈。至于吗你?”
“慢点,你慢点!!”她唇部颤抖,双眼直视前方,用力握着座位的手指已发白。
“我有驾照的,你自己看看。”他再次得意地看向她,一只手把驾照递到她面前,笑得更好玩了。
“别别别!你那只手也握紧方向盘,不要松开!!”她内心长叹一声,我还不想死!
“坐公交车要一个半小时,我们这个速度,十九分钟就到。”
她惊悚地看着他的侧脸,晨光洒在他的透彻的皮肤上,高傲的鼻子下那张看起来柔软的唇微微撅起。
她发青的脸庞突然烧起来。
进入校道,他终于慢下来。
“对了,杨木森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过去的一年多里,虽然偶尔会在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擦肩而过,也没有正式的交谈。今天突然出现,诡异得像部侦查片。
他嘴角轻视地一翘,“呵,跟踪一个人能有多难,特别是像你这种没有什么安全意识的人。”他一个急弯,她失去重心撞到车门的玻璃窗上,杨木森还觉得很痛地呻吟一声,“我劝你还是提高一下防范意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善良的。”
她像要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被他一个凶狠的斜视,吓得舌尖都咬破了,嘴里顿时一股腥味。
“到了,而且没迟到。”
“谢谢。”她迅速解开安全带,却发现车门却被锁着,这光天化日之下不会出什么恶劣的行为吧,“开一下门,请开一下门好吗?”
他松松衬衫的领口,手肘靠着方向盘,侧过头来,“呵呵,这么容易就走?你起码也要鞠个躬,说声‘谢谢你亲爱的森木’。”她O着嘴,佩服他说出这样话居然不脸红!
“对不起我说不出,杨木森。”
“还有一个方法。”
“什——”
只有0.1秒,迅疾得躲都躲不开,只感觉眼前突然暗下来,一股清新的红茶香味带着温热的鼻息。
他将她胳膊按在靠背,那柔软微热的唇用力地印在她发凉的唇上。
她双眼睁出最大的直径,鼻子像灌进了水瞬间无法呼吸,全身一阵寒气下去一股热浪袭来,脸颊的烧开了似的,耳根也红得像被搓过。
门突然打开,她滚了出去,像要被人追杀似的逃窜。
车“咻”一声消失在校道上。
一只手拍在崇苗的肩上,才唤醒了她的心不在焉,抬起头时,脸莫名地红起来。
“你嘴巴怎么这么红?跟谁舌吻了吗?”贝琪本来一句玩笑,可是见到崇苗连喝进去的水都喷出来,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绿,好像察觉出什么来,“真的吗?”
“真,真什么。”她擦擦喷到书上的水,埋下头去。
“吻到嘴肿啊?”她好像还要告知全世界,几个女同学立马凑过来,崇苗往贝琪的脚上跺,挥挥手把人散去,“乱说掐死你。”
“什么乱说,朋友圈有人看见森木学长送你上学。”
几个散开的女同学像见到糖的蜜蜂,又将她俩团团围住,“真的吗,崇苗你真的和森木学长一起了?”
“森木学长是不是脾气很不好?”
“啧,你怎么问问题的,他的亲吻功夫厉害吗?”
“我以为你会说‘床上功夫’。”
“他的肌肉是不是很结实?我有几次经过他身边,觉得他的香水超级好闻的。”
崇苗好像局外者一样翻开书本,极力掩饰自己快要掩盖呼吸声的心跳声。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切。”几个女生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叽叽喳喳地散开了
“看来搬远了还有收获呢。”
崇苗没抬头,抬眼瞪着薛贝琪。
“你别生气,我有个宇宙无敌的秘密告诉你。”她趴到崇苗的手肘边,像是真的有什么惊世秘密。
崇苗随口来了句高八度的回答“你怀孕了?”,把全班的眼球都吸引过来。
“滚,别听她的,她姨妈又来了。”
嘘声四起。
她又俯下身,“你猜我上学的路上看见什么了?”然后嘚瑟地怼怼崇苗的肩膀,崇苗手上刚叠好书又“哗”一声散落一地。“哎哟,你快求求我。”
她白了她一眼,低头去捡书。
她凑到耳边,“我今天早上看到江莓挽着崇臻学长的手,是不是很劲爆?”
嗯哼,她确实被这消息怔住了,故意装作淡定地回答,“江莓一年多前不是就已经想和崇臻在一起了吗。”
“什么呀,你居然没有很兴奋?你未来嫂子是个超级富二代耶!你不是应该买瓶香槟回去庆祝一下才对吗。”
“是是是。”她平淡地语气把话题聊死了,剩薛贝琪在那里一副花痴的样子,不知道脑海里在想什么情色的东西。
直到接近下午上学时间,崇苗亲眼目睹江莓和崇臻一起上学,江莓脸上洋溢的幸福纯粹得不能再纯粹,像是一朵鲜红的玫瑰上闪着晶莹的露水。
而站在不远处的崇苗,突然体会到孤独是什么,是雾气四起时在森林里游荡的感觉,是夜深在仅有明月照明的海边来回徘徊的感觉。
很深很深的秋,冷风吹过崇臻和江莓心间极小的罅隙。
崇臻突然松开了江莓的手,冲上去拉住已经回头的崇苗冰凉的手,“猫小小同学,你手机就不能好好地开机吗?”他皱起眉,一副“你怎么老是让人不放心”的眼神,“房子住的还习惯吗?”
“嗯,除了冷清点其他都还好,哈哈。”她的笑有些空荡和虚伪,听着让人莫名心疼。
他伸手拉拢她外套的领子,“天气冷了,别老是穿那么少,到时候肚子痛又在那里叫叫叫。”
她突然觉得异常尴尬,沉闷地“嗯”一声,重新调整呼吸后用眼神指指后面被忽略的江莓,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干净的表情看着让人怜惜,举手投足间让人感觉到她是一个十分有教养的女生,“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呀。”
“今晚回家吃饭,我给你好好介绍。”
这么快就见家长?她内心突然像有一只被射中的秋雁,哀鸣声划破长空,直至在遥远的地方坠落。
放学后她直奔去校门口,崇臻已经把车停在校门口等着,是一台黑色的奔驰。
他好像读懂她的眼神,“今晚要送她回家,所以开了车。”
崇苗默默地上了后座,主驾和副驾却一声不吭,确定是情侣?
“哥你还没给我好好介绍呢!”崇臻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崇臻你居然脸红!”
江莓腼腆地笑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方块,转身递到我面前,“崇臻说你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刚好我上次出国的时候买了,因为最近功课有点忙,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希望你喜欢。”
她伸手接过巧克力,手心的热仿佛要将它融化了。
“我读书比较迟,虽然我也是高三,但是我比你哥哥大两年,你叫我姐也可以。”她的礼貌好到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女生。
“哥,你这是哪里来的福气?”
“咳咳。”崇臻的脸红得有些夸张。
“他真的好疼你哦,认识了一年多,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也好想有个这么好的哥哥。”
这样成熟的谈吐,想必是和她平时的交际有关系,可与性格阳光的崇臻,多少有点不是很搭,呃,我在想什么呢,应该要祝福!!对,要祝福他们。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崇臻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她,笑出了声。
江莓又惊讶又羞涩,不自然地拉拉安全带。
“我们才刚一起。”崇臻才解释完就到家了。
估计这是二十年来妈最开心的一天,虽然见到崇苗在让她有些不满意,但是看她看着江莓那满意到口水直流的表情,崇苗基本可以视作隐身。
那位准备做后爸的克里,则笑眯眯地看着崇苗,还时不时给她夹菜,让她十分不习惯,而且他的笑容,总是感觉有点,猥琐?
晚餐吃得非常愉快,连孕妇也喝了几口小酒,克里先生倒是喝得挺多,醉醺醺地回了房间。到了晚上九点,天也聊得差不多了,虽然妈的查家底计划还在进行中,但是被崇臻打断了。
“还不是很晚,先送了猫小小回去,再送你回家。”崇臻看看时间,然后转头问江莓,“好吗?”
“当然,现在太晚了,郊外不安全。”
“我这电灯泡瓦数会不会太高?”她自嘲地笑道。
夜风很凉,她坐在车里窝进外套里,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渐渐远去,郊外显得格外阴森。
车到了楼下,崇臻下来给崇苗开门,抬头看着黑夜里亮着昏黄楼道灯的旧楼,眉头皱了起来,“这里怎么这么偏僻,你自己住在这里真的安全吗?”他担忧的眼神映着黯淡的灯光,像泛着泪光。
“当然没事,下次还早的话上来坐坐。”
“嗯,好。”他背光站在她面前,揉揉她柔软的黑发,声音变得很低,低得除了他们俩,谁都听不见,“委屈你了,好好照顾自己,哥会想办法把你接回去的。”
“嗯。”她抑制住自己想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回头看看车里安静坐着的江莓,“哥你要幸福。”
“傻瓜。”他鼻尖一酸,耸耸肩,让人感觉只是一阵冷风把他的脸吹红了,“你幸福我就幸福。”
看着她三两阶一步跑上楼,最后七楼的灯亮起,他才安心离开了。
作为一个适应力极高的女子,住在偏僻的郊外就需要每天都是五点半起床,六点上公交车,七点半前到学校,下午放学后立马去赶下班高峰期前的公交车。
一个月过去了,从未感觉自己可以过得那么充实,连温习都在车上完成了。
一个月没见过崇臻,虽然他还是有事没事就发个微信过来,但是内容基本都是唠叨什么注意安全,注意手机没电,坐车注意色狼什么的。
已是十一月中,天空常常万里无云,但是吹来的风很冷,距离高考又接近了些,崇臻也因为学业慢慢少了微信刷屏,他的朋友圈也从刚开始的有些自恋,变成了极少更新。
倒是贝琪吧,从刚开始的一天一次虐狗,变成了一天三次花式虐狗,就算和崇苗一起吃午饭,也要发个图说:你吃饱了吗?我今天吃的苦瓜好甜哦,你在吃什么菜呢?想你。又或者是:天气冷了,希望可以在你身边暖暖的。
每次看完文字,再看看那些毫无技术含量的配图,分分钟都有想拉黑她的念头。
“贝琪,你男朋友怎么还不带我见呢?”吃着最爱煎饼果子,还可以暖手。
“他最近很忙,准备高考呢。”
崇苗摊摊手,以前没准备高考的时候也没带给她见过呀。
薛贝琪貌似看出了崇苗鄙视的眼神,笑嘻嘻地说,“你就好好吃你的狗粮哈。”
崇苗用力地咬一口煎饼果子,不料把袋子都咬下一块。
“别说当姐妹的没提醒你,你再不找个男朋友就要高中毕业了!到时候去到大学,好意思告诉人家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吗?”
“没谈恋爱很丢人吗?”
“不是很丢人,是超级丢人。”
“校规第十条,不早恋,不——”
“好!!吃你的狗粮!!”
时间过得很快,秋去冬来,看着突兀地树枝上偶尔会看见晨霜,但当暖日高挂便不知所踪。
寒假来临前,高三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总会来一场释放内心的抛书仪式,听着哗啦啦落下的书本,如曾绽放在盛夏的白色花朵,归根到土壤,连同逝去的青春挥手说再见。
贝琪拍拍趴在走廊上看着此景叹气的崇苗,把冒着热气的水杯递到她面前。“崇臻学长报考了哪所大学?”
“B城一大。他跟江莓报同一所大学。”她的回答有气无力,转身脖子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后仰,毕业班的欢呼声没过她的叹气声,“怎么办啊,崇君崇臻成绩都这么好,就我的成绩一滩烂泥似的,真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你知道森木学长考哪里吗?”
杨木森?她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呢。
自上次他强吻她以后,她就对他退避三舍。
说起来又有点奇怪,每次在校门口遇到他都是走路上学的,一点都不像他的大少爷作风,他总在那个时间经过公立的校门口,刚开始他还会用挑逗的口吻向她打招呼,后来或许是她因为总是边走边看书,当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红茶香时,他已经与她擦肩而过好几米之外,她再回头看那个被风吹着的散发着无法抵挡的气质的挺拔身影,仿佛能够觉察到他的腿越来越长了。
这样的相遇,像一颗种子扎在心里,生了根,虽然没有半点交流,可哪天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也会在门口停住一两分钟,然后再转身走进学校。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和她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总是孤身一人,每天孤军奋战。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听那些学姐说他报的是A大学呢,倒也不奇怪,森木学长又帅,成绩又好,还是杨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读A大的都是非富则贵,要不就是超级学霸,我要是能考上,我愿意折寿十年!”贝琪下巴抵着栏杆,感觉太冷了又缩了回来,看着崇苗茫然的脸和握着水杯的手,估计因为经常自己做饭洗衣服,手指上的皮肤显得特别干燥,心脏像受到寒流,血管猛地收缩,然后一股酸涩流过鼻尖。
她嘴边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很沉重,而这种沉重,着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颜值如此高的少女脸上。
上课铃声回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贝琪立马回到座位上,崇苗动作很慢,好像身体的力量被抽空了,看着走廊渐渐少了人影,才挪回座位。
其实她在犯愁生活费,面对怎么都爬不上去的成绩,想出去打工又害怕打工后学业滑落得更厉害。
惆怅像鬼祟的小人,每到夜里倍感孤独的时候就会跑出来作祟。
然而,春去夏来,大家不得不迈进学业紧张的高三生涯。
一天晚上,管家爷爷拿着一个破旧的月饼铁盒,递到崇苗的手上,里面是一些房产证证明还有发黄的钥匙,还有一个被锈迹染黄的信封。
崇苗清晰地记得,那天管家爷爷没有如常给她准备早餐,她从窗户看进去,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还床上,心想应该是晚上没睡好所以迟了起床吧。直到放学回去,依旧没有亮灯的房子让她心一紧,不停敲门依旧没人回应,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住户都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才报了警。
警车来,破了门,她远远地看见他安详地躺在床上,薄薄的被子能看到他已僵硬的身体轮廓。
不久后殡仪馆的车也来了。
抬上车前,她拦住医护人员,停在他面前,鞠了一个很深很深的躬,嘴边的“谢谢”除了她自己谁也没听见。
她从不知道,原来死亡可以如此安静。
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悲痛的哭声,所有伤感像黑夜里绽放的昙花,短暂的惋惜声随着殡仪馆车的离开,消失在寂静孤独的夜里,剩下一丝对生命的感叹也被风一吹便散。
那夜,她没有落泪,只是蜷缩着身体在床角,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