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臻那天吃下最后一次止痛药就走了,他消失了三年,却只留给她一小时的相聚。
出院之后,她搬离了崇槿的别墅,再次回到学校住宿,并且又和杨洋住在一起。
杨木森和她没再约见,那种无声的破裂有点像地壳运动再也无法拼凑。
虽然,他还惦记着她,她还思念着他。
倔强的两人却谁都没有开口。
这一年,她将自己沉浸在没日没夜的学习中,恨不得每天都有堆成小山那么高的题目将她淹没。杨洋每次夜尿都不用开灯,崇苗的台灯总是亮着的,而每每她感叹崇苗太拼时,崇苗都会苦笑自己先天不足。
杨洋起初也表示赞同,谁知道有一天她们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逛街,崇苗被电视采访队追问现在大学生对Python的认知如何时,崇苗当即编写了一段代码,杨洋才恍然大悟什么天生不足都是假的,她熬夜换来的是自己筑起的坚固后盾。
还记得当时采访一播出,崇苗便被人肉一番,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
所谓近朱者赤,杨洋对学习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崇苗,你今天怎么六神无主?”绕着校道跑了两圈,两个人都跑不下去,围着人工湖慢走。
“我哥……哦,没事。”
“你还有哥的吗?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有家人,一直都以为你是石头爆出来的。”够了,够了,这家伙。
“你是屎坑爆出来的吧,嘴巴总是那么臭。”
十月的杨柳已经叶黄,人工湖边的早晨十分清凉。原来晨跑的人还不少。
“我也觉得我控制不住我的嘴巴,自从14岁我爸和我妈离婚,又刚好青春期,我就开始叛逆了,抽烟喝酒彻夜不归,还跟着那些所谓的朋友去飙车,直到距离高考还有半年,我妈突然找我们,原来她已经癌症晚期了。”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经历。
“我受刺激了,拼命努力才考上这里,我爸也是受了刺激,没日没夜地工作,谈下的项目越来越多,才有我们现在全国那么多品牌分店和产品。”
杨洋家是做厨具的,在国产里面算是口碑不错的品牌。
“我有一个哥哥也是癌症去世了。”
“所以你才搬回来宿舍?”
崇苗点点头。
“那森木学长呢?你们之前进展不是很好的吗?”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自从崇臻走了,他也没在和杨木森说过话,哪怕是会迎头撞上,都会低着脑袋过去。
而他也好像变得很忙,就算在食堂,也会看到他边看资料边吃饭,杨霖千成了他第二双眼。
而崇槿,他依旧那么忙,越来越红的他,电影、电视剧、广告代言都排满了档期,更少了在家。直到一天,崇槿亲手将一份财产转移文件拿到她的手上,她才发现原来委托方是崇臻的名字。之前杨木森还跟她说崇槿要把名下的房产转给她纯碎是误会,好几次打开微信想要告诉他之前的事情是误会,可每次文字都会变成草稿停留在文字框里发送不出去。
“崇苗,我先去吃早餐了。”
“啊?”那家伙头也没回地跑开了,丢下一脸“吃错药?”的表情停在原地。
一转身迎面撞到了一个人,“对不——呼,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杨木森。”她垂下头用埋怨掩盖此刻乱跳的心,那一阵舒心的红茶香又袭来,勾起她的日夜思念却无从诉说的委屈。
“别走!”他用尽力气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叫人措手不及地弯下腰疯狂地吻她,被吓得一路后退的崇苗脚跟踩到了人工湖的围栏便无处可退,他于是更恶劣地咬住她的唇。
当她意识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将他推开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停住,将她深深地抱在胸口,用她的感觉来形容,就像是小孩子拿回被夺去的玩具后那种更爱得疯狂的抱紧。
“疯了吗?我快要呼吸不了了。”
“是,我想你想到要疯了,我忍不住了,你一直这么躲我还不如将狠狠骂一顿!!”
他终于松开手让她退出他的怀抱。
眼前被风吹乱的头发,零碎地盖住他的额头,像盈着泪水般透出亮光的双眼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整个人干净的像是一股从山间潺潺而下的清泉。
她背着阳光与他直视,她还是那么美,外表散发出光亮,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风把发丝吹到她有些怒气的脸上。好一会儿,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突然眼底露出淡淡漠然,仿佛她的眼神比她的动作更要将他拒之千里。
他起手捏捏眉间,眯了两秒眼睛,好像在做什么痛苦的决定。
“是我不懂表达。”特别是每次见到你不做声的样子,他就难受得说不出话。
几个学生从路边经过,一路眼睛都没离开过杨木森,还拿出手机拍个不停,可当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低沉的气压直接把她们吓跑了。
等路人过去,杨木森接着说,“最后一次,我问你最后一次,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突然有点想哭。可为什么想哭却说不出,或许是因为他用了“最后一次”这个词,仿佛今天以后,这个叫杨木森的人就会消失,哪怕要在学校不打招呼地擦肩而过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从此,只能在校园热点里见到。
他看她嘴角上扬,以为那是微笑,然而眼泪才流出来就被她用手背擦掉了。
还是不答应,对吗?
“不可以对吗?那陪我去一趟英国好吗?”
她显然没有料到他的计划,垂下的眼帘突然抬起,但是凝视着他一动一动的嘴唇和黑白分明的双眼,依旧没有眨动,那轻柔的刚被他轻吻过的嘴唇,依旧没有开口。
“也不可以吗?”他握着拳头,抑制着心里的不安与躁动,展示着这年来努力改变的暴躁脾气,“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担心会影响我,才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她捂着嘴,眼泪倾泻而下。
她是感动了吗?他愿意等她的话,她也会等他吗?
“你说啊,你说一句话好吗?”
“还是不说是吗?”
“那我们说再见吧。”
好吧,就这样吧,决定了。
如果你愿意等我,到时候那个我就是你值得依靠一辈的杨木森了。
如果你不等我……
她蹲在地上,用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
他认得这种哭声,就像江莓在离开这城市前的哭声,如今有过而无不及。
她在泪水里翻滚,过去一年她何曾不是每天刷新微信一百次期待见到杨木森的更新?多少次夜里睡不着,翻看过去的聊天记录笑了又哭?
无论窗外是大雨滂沱,是晴空万里,还是阴霾不见日,她的心总有他背对她在钢琴前弹奏的样子。
可是,无论他表白多少次,她依旧脱口而出的拒绝终于让他觉得累了,今天之后,他就真的不会再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