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大亮,唐羽睡得鼾声震天响,就听着外头,有年轻小弟子喊着:“唐先生,你醒醒,我家楼主来了。”
唐羽揉揉眼睛,钻出帐篷,外头阳光有些刺眼,夏天的早上,就已经很闷热了,在深山老林里,倒也没觉得多热,反而有透着阵阵凉爽的感觉,唐羽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就见宫雀已经坐在一旁的石堆上,宫家弟子都围了过去。
宫家弟子见唐羽出了帐篷,给他让了一条路,宫雀一只手缠着纱布,鲜血染红了纱布,他头发有些乱,宫子乐抬手在给宫雀梳头发,宫雀见了唐羽,点头算是打招呼的方式。
“天下第一的除妖师,怎么会伤成这样啊。”
有小弟子拿着伤药来给宫雀换药,解开绷带,那伤口深的都能看见森森白骨了。
小弟子笨手笨脚的,唐羽就自己急的抢过伤药来给他换,宫雀笑笑,心里在想,唐羽嫌弃小弟子笨手笨脚,非要亲力亲为,唐羽又比那些人,好手好脚到哪里去,宫雀笑着求饶:“痛……你轻点行吗。”
唐羽见着宫雀脸色惨白,手下的动作轻柔许多了,灵鸟本来也窝在帐篷内睡觉,这时候听见声音,飞出来,它看见宫雀先是一下子惊愕了,连着飞行的动作都停顿了,扑闪着翅膀,停在半空中,看了良久,才确定是宫雀,飞的速度快了很多,飞到宫雀的肩膀上,亲昵的用鸟头蹭着宫雀的脸颊,宫雀笑着,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鸟儿的羽毛。
灵鸟蹭了有一会,才又重新飞起来,飞在空中,时而低空盘旋,时而停顿,时而往左边飞,时而往右边飞,看的在场的弟子一愣一愣的个,宫子乐师见怪不怪,这鸟是在笔画什么,只有宫雀看得懂,宫雀凝神看了有一会,等鸟儿飞停了,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宫子乐和唐羽齐齐的向他看去,宫雀笑着道:“它在告状呢。”然后宫雀温柔的摸着鸟儿的翅膀,用从没有过的的温柔声音,轻柔的说道:“乖咯,我知道你在担心青乔,我一定帮你,教训那个老太婆的。”
这个所谓的老太婆,就是雪妖,这已经是第二次灵鸟,称呼那些妖怪,没在用种类划分了。
灵鸟气的是腮帮子都鼓囊囊的,抱着翅膀坐在宫雀的肩头。
唐羽给他包扎好了,一旁有弟子守架在火堆上的米粥,米粥粥香四溢,那位弟子招呼大家过来吃早饭,宫雀留下宫子乐继续说话。
宫雀望着树林内,高树高耸入云,遮住了头顶的光亮,林子内黑漆漆的,白天还有余光,林子里还算亮,一到下午或者傍晚,那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林子处处透着阴气,是个不祥之地,宫雀再望向弟子:“你带他们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他们插不上手。”
宫子乐也把昨天的事情讲给宫雀听,说完后也表示这里的确危险,这些初入师门的弟子的确不合适,就去吩咐,叫年轻有为的弟子领着他们先回去,外面的困术已经被破,回去的路应该会顺利很多,不会有意外:“我还是跟你去吧,大哥、二哥叫我来就是帮你的,你说你一个人,虽然有天下第一除妖师的能力,但是一人毕竟孤立无援,人多力量大,我给你打打小妖。”
宫雀也推辞不过家人的好意,就同意的点头,唐羽给宫雀端来米粥,要他多少喝点,宫雀说:“雪妖的确是带着目的来的,但绝对不是来向我们寻仇的,我昨天与她交过手,我受伤了,她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她就在这林子深处的古宅内,我们晚上再过去。”
唐羽刚才问他这个伤怎么来的,他不说,这时候唐羽再问一遍,宫雀低着头,耳朵根子有些红:“我以为雪妖是青乔,误伤的。”唐羽禁不住地大笑,你出去说说第一除妖师会被妖怪迷惑,这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吗,宫雀的清心寡欲是天下出了名的,女色不近,更不会被妖怪的表象所迷惑。
唐羽笑了几声,觉得也不合适,尴尬的咳了咳,再去看宫子乐和灵鸟也在忍不住的笑,宫雀低着头,唐羽实在是忍不住,又笑了几声:“不是,宫雀,我不是笑你,我是替你开心,你终于也会被妖怪表象所迷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雀咬着牙齿,强调着说:“我这是连日搜山疲倦了,又接到了宫家送来的青乔被抓信息,这才乱了心神,,乱了心神你懂吗?”
唐羽继续笑,打趣的说:“谁乱了你的心神啊?宫雀,喜欢就喜欢,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女孩子啊,不禁逗,也不禁隐瞒,你要明白的告诉她,你担心她,她才能懂你的心啊。”
唐羽又怎么会不明便青乔对宫雀的重要性,从镜像世界回来,宫雀一个留过洋读过书的人,最烦的就是那一套套的老旧的规矩,他会为青乔冲喜,这不正好说明了他的心吗?
时间很快到了夜里,宫雀手臂上的伤口也不在流血了,他衣袖里揣着灵鸟,在林间疾行,脚尖点地,只听着风声瑟瑟声,脚步瑟瑟声,飞跃行走,负手在身后,宫子乐就算平日是个极度温和的人,临到战场上,他紧紧的追随着宫雀的身影,唐羽见他身法速度也是个极快的人无,看来平日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都是表象,唐羽修的本来就是纯阳的功法,轻功不及他们,但是跑步还行,他就追在身后跑着。
很快就到了距离古宅一路之隔的树林边缘,宫雀打了个手势,宫子乐一下子明白了,同他一样蹲下身来,小声的挪动脚步,宫雀掰开树林的缝隙,看着外头的情形,灵鸟躲在他的头顶,探着鸟头,也在打量,不过灵鸟眼中满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没有任何紧张。
只见古宅用法力装点的很是喜庆,一个身穿新郎服装的男子立在门口,不时有妖怪端着贺礼前来祝贺,这些妖怪都是住在附近的山头或者树林中的,他们可能跟这个男子不熟悉,不过这些小妖大多都有奉承和巴结的思想,见了比他们强势的妖怪,他们逮到机会就会拿着自家的好东西前来贡献。
雪妖在川西就是一方很强势的妖族,这么强势的妖族来到江南,这附近的小妖当然要借此机会好好地表现自己咯。
只见门口前来恭贺的妖怪都陆续进了里面,那站在门口的男子,朝着宫雀的方向,作揖,古人的那种作揖,恭敬地道:“楼主大人,我与夫人情深似海,奈何我福薄、命短,事事不能如愿,夫人为我,如今犯下重罪,惹得天怒人怨,错不在我夫人,错在于我,我们夫妻一生夙愿,就是能结为夫妻。”男子顿了顿,突然地跪地,全身伏在地上,头点地,宫雀慢慢的站起身来,那男子不敢抬头去看宫雀,继续低着头说:“挟持尊夫人,并非我们本意,若不挟持尊夫人,怕楼主大人,早就杀的这里片甲不留了。”
宫雀看着面前这栋古宅:“这是你家?”
说了半天,就是为了举办婚礼,那按照人间习俗,嫁娶嫁娶,娶进门的,这婚事就要男方家办理,川西是雪妖的家,属于女方家,他们费尽心思的要来江南办婚礼,那就只能说明,这里就是这位男子的家。
那位男子看着身后的这栋宅院,他含笑的点点头:“我家里犯了重罪,全家受累,我年轻的时候被发配至边疆,路径川西一代,病死他乡,幸得娘子救我一缕残魂,奈何我天生愚笨,不是修炼的命,到了这时候,油尽灯枯,娘子为了满足我归乡的心愿,不管不顾的来到江南。”
宫雀问:“那你知道,大夏天,你夫人来江南,不仅修为受损,还会危及生命吗?”
当然知道啊,那位男子无奈的笑笑:“你可以说我自私,也可以说我无情,但我比谁都清楚,我若死了,我娘子也不会独活,妖怪的世界很单一,爱就是爱了,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然,若是有一方死了,那另一方活下去又有何意,活个千年万年,不生不死,独留痛苦,那比殉情都来的惨。”
宫雀看着他眼中的情绪,他的情绪无比的真切,他过后无奈的笑了笑:“像你这样,不近女色、无欲无求的大法师,当然不懂这些俗世的感情。”
宫雀倒也是老实说:“的却不懂。”
那位男子见他老实的厉害,也是一笑,指着那后院的方向:“尊夫人就在那里,你推门进去就可以看见了。”
宫雀没想到这位男子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人,那位男子说:“我们本也无意要挟尊夫人,只是我们都到了红绣娘的地盘上,多少也要为她做点事情,她才能给我们方便啊,不过我知道,你厉害,你比那红绣娘更厉害,人要懂得选择嘛。”
又是这个红绣娘,宫雀问他,在哪里可以找到红绣娘,那位男子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到红绣娘,不过说了句:“我夫人和我心中都有强烈的渴望,要来江南举办婚礼,想要引红绣娘出来,除非你心中有着强烈的渴望,而且是那种渴望不可及的渴望。”
说完话,那位男子就朝着屋内走了。
渴望不可及的渴望?那是哪种渴望啊,宫雀心底里疑惑着。
回神看着喜气洋洋的屋子,看着交头对拜的新人,看着前来恭贺的妖怪,他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那位男子说的话,妖怪的世界很单一,爱了就是爱了,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然。
那么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宫雀轻轻松松的推开了后门,后门的屋子里亮了一盏灯,推开房门,青乔就睡在屋内,睡得很安慰,宫雀用法术给她检查了,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人睡着了,这类妖族的法术不伤及性命,明天应该也能醒过来了。
宫雀抱着青乔出了后门,要路过古宅的前门,只见那男子和雪妖一起站在大门口,见了他们,齐刷刷的跪地,妖族谢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最为经典的就是白娘子和许仙的那一段故事。
妖怪的世界太简单了,他们活的时间比人类长久,看的事态多了,他们的世界很单纯很纯粹,要是他们记得你的恩情,那必定以命来相报,懂得报恩的妖怪多,懂得害人的妖怪也多。
雪妖是川西的大妖族,跪天跪地跪高堂,从不见他们跪过谁,只有川西群妖向他们跪拜行礼,她能俯首跪地,用最简单的跪来表达她的谢恩,那这个她要谢恩人,对她是有多重的恩情,她说:“楼主大人,感谢你不杀我们夫妻之恩,还能了却我们一生残愿,现在我和我的相公礼成了,我们了无遗憾,如果有机会,楼主大人用得着我们夫妻的地方,我们一定会报恩,结束了这件事情,我们就回川西了。”
宫雀看的出来,那个男子活不了多久了,算是替他们求个恩情,跟唐羽说:“那个男的……”宫雀摇了摇头,唐羽明白那摇头的意思:“他们回川西后,看在我们宫家的面子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宫雀的意思就是,别再捉拿雪妖归案了,剩下的日子,叫他们夫妻好好团聚吧。
他们夫妻二人跪在门口,千恩万谢。
等他们走远了,雪妖又喊道:“楼主大人,昨天伤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今天争取一个机会。”
她的喊声,她不知道,宫雀有没有听见,她身旁的男子,紧紧的搂着她:“没关系,没关系,楼主大人,大人有大量,他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跟我们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