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新月在人间辗转寻觅60年,终于在长留仙门中寻得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沈青山。见到他的那一刻,泷新月喜不自胜,一把便冲过去抱住他。沈青山是药宗师尊的关门弟子,实力不俗,只一下便从泷新月怀里挣脱开来,将泷新月摔了个狗吃屎。第一次见面,泷新月被赶出了山门。
人间盘桓九十多年,泷新月早已明白要想在人间安稳,便只能事事都像他们一样。在世人眼中,仙就只能高高在上,施云布雨福泽人间;妖,便只能魅惑人心,祸乱天下;佛,便只能枯坐庙宇,冷眼渡世间百态;鬼,便只会报复流连,不问善恶因果;怪,便只能奇丑无比,伤天害理;魔,便只会祸乱苍生,泯灭良知。泷新月学着做人学了一百年还是学不会虚与委蛇,越学她便越觉得人心恐怖。
次年,长留招收新弟子时,泷新月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被收入长留,为剑宗第一百零八代弟子。按辈分来算,她应称呼沈青山为太师叔。因着程景墨的前车之鉴,这一世泷新月入长留门下七年,从来没有出现在沈青山的生活里,永远只是远远看着,知道他平安便好。而沈青山也像从来没注意到她一般,泷新月给他见礼他也只是淡淡点头。其实,沈青山很久之前就注意到她了,初入山门时,泷新月总是偷偷跟着他,他上课她跟着,他采药她跟着,只有他下山采办碍于门规不能擅自离山时泷新月没方跟着。泷新月是个缺心眼的,跟踪也好,偷窥也罢,别说药宗翘楚沈青山,只要不是泷新月这种菜鸟都能发现。沈青山起初以为泷新月是邪门细作,看她不太聪明的样子便由着她去,心想或许还能通过她钓到什么大鱼。可惜沈青山失望了,后来他觉得泷新月就像一个思慕于他的变态少女,整日偷偷猥琐又不敢做点实质性的事。
泷新月入门第七年,长留依例派新进弟子下山试炼,考察这七年修行究竟如何。长留分三宗:剑宗为尊,术宗、药宗鼎立。试炼会有年长的有资历的弟子分别带领新入门弟子,分数队下山除妖救人,每一队都是三宗混合。泷新月兴致勃勃跑去看分队的名单时,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沈青山的下面,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沈青山远远看着,莞尔一笑。
三日后他们便下山了,这次沈青山带他们去的是淮南。这一组里泷新月只认识沈青山,可惜还是她认识沈青山,沈青山不认识她,她也不好上去亲近,总是自己一个人跟在最后面。过了几天倒也和其他人熟悉了起来。只是明明泷新月一千多岁的年纪,却在一群人力辈分最小,见谁都得叫师兄师姐师叔,泷新月好不郁闷。
术宗的月啼仙过来揪揪她的包子头问道:“小徒孙,你怎么一脸不开心呀?”
泷新月不满道:“大家都是同一年入门,月啼姐姐你就不能不叫我徒孙吗?”
月啼仙乐道:“谁让你拜了个辈分最小的师傅。你就为这事不开心啊?”
泷新月点点头。“明明我年纪最大,偏就见谁都是我的长辈。”
月啼仙大笑:“年纪最大?我看你的样子也还不到双十,这里放眼望去比你年纪小的也就只有你的同门师兄梅石兰了吧。哈哈哈。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泷新月见月啼仙笑那么开心更加郁闷了。
梅石兰打来了野鸡,说要做叫花鸡给大伙吃,指使泷新月去找些叶子来。泷新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听到有叫花鸡吃屁颠屁颠就要去找叶子。沈青山突然蹦出来说自己不会做菜,便和泷新月一起去采叶子。一路上泷新月都只是悄悄跟在沈青山后面,东望望,西瞧瞧,专心致志找合适的叶子。沈青山一直拿余光看着她,见她找叶子找得专注,他故意给她单独接近他的机会,泷新月却似乎并不在乎。沈青山暗道奇怪,为何平时总跟踪偷窥他的人如今对他这般漠视,既不想乘机对他下手,也不因为思慕刻意亲近。
沈青山轻声问到:“你叫新月?”
泷新月找叶子找得眼睛都花了,没注意到他突然出声。见泷新月没有听见,沈青山干脆停下来站住,泷新月正东张西望着,径直撞进了沈青山的怀里。沈青山十岁入长留,虽是剑宗弟子,但仙法剑术同样是佼佼之辈,一身肌肉跟铜墙铁壁似的,撞得泷新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泷新月:“嘶。啊。你突然停下来干嘛?停下来也不说一声。”
沈青山原以为泷新月是思慕于他的怀春少女,平日里她对人也是淡淡的,以为她对自己必定是轻声细语,没曾想头一次同自己正经讲话就这般凶。沈青山愣了一下。但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想是真的撞痛了,问道:“很疼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泷新月摆摆手:“不用不用。快点找叶子吧。”
沈青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吃鸡?”
泷新月:“啊。我都快饿死了。可是走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个大点的,就这些一咪丢的小叶子怎么烧鸡呀。”
沈青山环顾四周,又细细听了一会道:“叫花鸡最好用荷叶,我听远处似乎有水声,说不定有荷叶可用。”
泷新月拉住沈青山便急急往水声处走:“走走走。快点。”
没曾想那不过一条小溪,根本没有荷叶。泷新月突然想到什么,指使沈青山道:“太师叔,我走不动了,要不你去上游看看?”
沈青山看了她一眼,泷新月嘻嘻赔笑。沈青山径直而去。
见沈青山走远后,泷新月呐呐自语:“这么点小溪流,这么可能有荷花愿意长在这里。疯了都不可能长在这里。”
趁四下无人,泷新月赶紧从头上揪下两根头发,转眼间扯下的头发便变成了两片翠绿荷叶。泷新月就拿着那两片荷叶找了块石头坐下,等沈青山回来。去而复返的沈青山正好看见这一幕,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才从别处走出,道:“上面也没有合适的叶子。”
泷新月连忙站起献宝,挥舞着手中的荷叶:“我刚刚去下游看了看,居然就真的有一株荷花。你看。”
沈青山点点头,便和泷新月回去了。仿佛他没看见泷新月扯头发那一幕。
行至淮南,沈青山便带着大伙在淮水边驻扎下来。沈青山说淮水中有只吃人的妖怪,祸乱此地数年。他们此行淮水便是要制服这水中的妖怪。一来是考验大家修炼的成果,二来是让大家切实体会修仙练道便是为了保护天下苍生。
泷新月这一路以来和月啼仙相处得最好,分帐篷时月啼仙嚷嚷着:“我只和我的月月小徒孙住。”
泷新月汗颜。。。
这一路上她倒是和沈青山说了几句话,但大多都是沈青山来找她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关怀慰问。
夜里泷新月睡得正香时,被人一下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她正要发脾气时就听到沈青山的声音:“你还真能睡啊,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叫都叫不醒。”
泷新月才发现自己正被沈青山揪着。四面都是浓浓的黑雾。泷新月立马惊醒了:“水妖。”
沈青山:“嗯。”
泷新月:“月啼仙呢?她醒了没啊?”
沈青山收手,泷新月啪叽从半空掉到了地上,沈青山立马转进帐篷,将正在打呼噜的月啼仙拉了出来。
泷新月赶紧爬起来,将剑召唤出。众人围成一圈。只见那雾气从水面上升腾起来,慢慢的越来越浓,一丈之外,什么都看不见。靡靡雾气中,不断传来同伴的叫声,泷新月只能紧紧挨着身旁的沈青山。黑暗中大家都只能对着雾气一通乱砍,瞎放法术。泷新月能感知到这个妖怪的修为至少与她持平。即便没有封住法力,她都未必能打的赢,更何况现在的她只剩点逃跑的法术。她更不敢离开沈青山半步,生怕他出什么事。突然沈青山像要是腾空而去,泷新月本能地抓住他的手,沈青山以为她是害怕,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抚。遂将泷新月一并提到空中。在半空中能望见一团湿漉漉的影子在雾气里蹿出蹿进。沈青山传音唤了月啼仙也到半空中。
沈青山:“月啼仙,你可能控制住他?”
月啼仙看了看,道:“我能闻到一股腥气,趁刚才他袭击我的时候试探了一下,我好像感受到他的一点气息,这可能是水底的某种草木,不一定就是阴生植物,我不一定能控制住他。我试试。”
月啼仙双手合十掐诀,一条孱弱的淡绿色光芒如藤蔓般从她手中生长出来,向着雾气里袭去。片刻之后光蔓便缠着了那黑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光蔓就被黑影振断。月啼仙再试,却再难抓住黑影,泷新月见月啼仙额头都冒出了汗珠,飞身便要冲进黑雾里,却被沈青山一把拽住衣袖。
沈青山:“我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泷新月回头嫣然一笑,挥剑斩断衣袖,直入黑雾。泷新月虽没有了法术,但好在天君还给她留了飞天遁地的本事,打不过,但她贵在身形诡异迅速。刚刚在空中他大概看懂了这个妖怪的身法,只要她够快,打一下换一个地方,这个妖怪应该伤不了她。迷雾中泷新月敛了剑,赤拳与那妖怪纠缠。起初泷新月还能占点便宜,但数次得手之后那妖怪探出了泷新月的法力不深,逮着机会就开始正面硬刚泷新月。只十个回合,泷新月便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眼看那妖怪直直一爪子冲着泷新月而来,月啼仙抓住妖怪纠缠泷新月的这个机会立马将他缠住,沈青山拼尽全力从背后直刺妖怪一剑。泷新月反手将剑唤出,抓住妖怪吃痛的刹那直刺妖丹所在。妖怪直直像座大山一般向泷新月压了过来。沈青山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落了一手雾气。
那妖怪的尸体一接触到地面就变成了一堆臭烘烘的水草。
月啼仙扑上来就扒拉妖怪的尸体,哭声道:“月月,月月。你不会被压死了吧。”
沈青山也死命扒拉那堆积成山的水草。
泷新月拄着剑站在他们身后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扒拉他干嘛,他的内丹刚刚被我一剑戳爆了,别找了。快来扶我。”
沈青山回头见她虽然浑身是血但没有缺胳膊少腿才将跳到嘴里的心咽了回去。
月啼仙立马冲过来扶着她哇的一下就哭了:“谁找内丹了。我们是挖你,以为你被埋了。吓死我了。”
泷新月还想说什么,但实在没有力气了,张了张嘴就睡了过去。
泷新月醒来只觉得大风刮得她手脚脸颊生疼。一翻身差点从数十丈高的剑上掉下去,还是她反应快一把抱住沈青山的脚才没掉下去。
泷新月:“嗯?太师叔?这是?”
沈青山:“回长留。”
泷新月:“这到哪了?一直都是你带着我吗?你就不怕我掉下去吗?”
月啼仙见泷新月醒了,立马追上来接话道:“你是个炮仗吗,一下子噼里啪啦炸那么多问题。让师叔怎么回答。”
泷新月挠了挠头,盘腿在沈青山的剑上坐好。
月啼仙:“傍晚就到长留了。这一路上我们都是轮流带你,就你这么重全让沈师叔一个人带不得活活累死他。”
泷新月:“我一点不重。”
沈青山:“你再忍忍,你伤的不轻。有些药我没带着。会去我再给你好好治。”
泷新月:“诶,月啼姐姐,我看你使的不像是长留的法术呀?”倒像是同自己一门的花草精怪使的。当然后半句泷新月可不敢说。
沈青山插话道:“你没听说过月啼族?”
惊得泷新月张大了嘴,月啼一族是阴生植物精灵,生来便有操纵阴生植物的能力。她被封印了法术,最容易被错认成修炼成人的花妖,她还一直担心长留万一以为她是花妖要除了她或是赶她走怎么办。现在知道月啼仙能光明正大入长留,她仿佛看见了希望。
泷新月仰头满脸期待地望着沈青山,问道:“长留可以收妖入门吗?”
沈青山见她如此模样眼神闪了闪道:“众生平等,只要向善,长留都一视同仁。”
月啼仙:“你才是妖。老娘是正儿八经月啼族第一千八百九十三代嫡女,怎么也算个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