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新月被那玄色衣裳的女子看了一眼之后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阳光穿过树叶照在泷新月的眼睛上,刺得眼睛生疼,她伸手搭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躺着。将手从眼睛上拿开时,她睁眼瞧了一下,见指尖被扎了一个小洞,一抹干透的血印子在纤细雪白的手上煞是扎眼。泷新月扯了扯嘴角,原是有人放了她的血,她才这般虚弱。百年前那场大难,她原本是活不成了,也不知是谁在她濒死之际收了她一滴血和一瓣残花硬是给她塑了一具身体才勉强保住元神,不至于她灰飞烟灭。只是这具残身终归是东拼西凑成的,盛不下之前的法力修为,只能勉强保住她一条小命,再从头修行恐怕也得千年万年之后身体长全乎了才行。她将养到今日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年,好不容易养的几滴血就这样被坑了去,泷新月着实心疼。躺在地上用着仅有的力气骂骂咧咧:
“阿茶,你还我血。就知道你诓我来没好事。你个杀千刀的老不死,黑心黑肺的大王八,活该活得都生尾巴了都嫁不出去……”
冥王阿茶正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听着新来白面书生说鬼故事,书生正说到高兴处,冥王突然打起了喷嚏,还没玩没了的,吓得书生躲到了桌子底下。
也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躲在一旁的白无常许是于心生愧疚,几番想上去拉泷新月起来都被兄长黑无常给拦下了。
白无常:“她这么骂阿茶,别不会是知道是我们干的吧?”
黑无常:“哼。就她那脑子要是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猪早就想明白八百年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了小兔子揉了揉,亲了亲。
最后还是林骁寻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林骁也没说什么,一个手滑就将泷新月准确无误的砸到了躲在树后的黑白无常头上。完事还拍了拍袖子道:“抱歉,手滑了。没摔着你吧?”
泷新月被摔地迷迷糊糊。
白无常:“我们垫着呢,摔不着她,摔不着。”
黑无常:“你故意的吧,这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手咋那么欠呢?”说完赶紧摸了摸怀里的小兔子没有有被压到。
一行人回到黄泉客栈后,一直互不搭理,只有白无常一直在嘚吧嘚嘚吧嘚调节气氛,奈何周围的气压还是低得可怕。泷新月不想搭理其余三个,那两兄妹合着冥王坑她来巫月山取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到到底是坑了她没管她死活,她生气;林骁莫名其妙跟着来由莫名其妙跟着回去但是显然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她郁闷。便一个人上街转了转。来到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她似乎想起以前冥王总看着小鬼童拿着糖画吃得很开心一脸羡慕的表情,她买了两只,一只荷花,一只大王八。
回到冥界之后,泷新月怒气冲冲直接去了十二殿,那是冥王的住处。泷新月冲进去见冥王还在那和小白脸调情,泷新月道:“伤风败俗。”
冥王见泷新月气鼓鼓的样子便一个反手将小白脸打了个魂飞魄散。道:“你说的对,就是伤风败俗。这种鬼老子见一个杀一双。啧啧啧。”
泷新月:“为什么诓我去巫月山?”
冥王:“我没有。”
泷新月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要点脸?”
冥王:“我那是诓你去吗?是直接命令你去。”
泷新月:“你说的是抓鬼,可是你是让我去放血的。”
冥王:“那怎么了。我就是直接砍了你的头放血你也不能怎么样呀。计较那么多干嘛?再说了我这不是没瞒你吗?真要是不想让你知道你觉得以你的智商能发现什么?”
泷新月翻白眼都快把眼珠子翻出来了,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指着冥王鼻子。
冥王:“计较那么多干嘛?又没要你的命。活着就行啊。”
泷新月觉得她说的很对,很有道理,简直就是人生格言。反正她也不能拿冥王怎么样,又问到:“你要我的血干嘛?”
冥王:“放着玩。”
泷新月刚下去的火气立马又蹿了上来,一蹦三尺高,急的就要上手挠。
冥王:“诶呀反正没干什么坏事。话说你在巫月山见到什么或者想起什么了吗?”
泷新月立马眯着眼睛盯着她:“有问题。”
泷新月一五一十将那玄衣女子和白莲的景象告诉了冥王。只换来了冥王淡淡一个哦字,仿佛有点失望。泷新月在十二殿赖了十来天,冥王东躲西藏十来天不敢回殿,因为泷新月实在是太烦人了,还不要脸。这才一回来泷新月立马从床底下爬出来拽住她的衣角就不撒手,非要问那幻境到底是什么,她断定那幻境和她有干系。
冥王实在是受不了,道:“那玄衣女子是上古战神九天玄女,那白色莲花是她座下第一悍将寒江,也是上古神将。”
泷新月搬了两个小板凳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糖画小王八献宝似的递给冥王。冥王愣了一下,接过来,疑惑道:“你给我这干什么?”
泷新月:“这不是讨好上司吗。还有就是见你老盯着小孩子吃糖。快尝尝,可甜了。”
冥王小小尝了一口,就被泷新月催着接着说。
“寒江本是茈湖里的一只莲。一年初夏,满湖荷花都还没有冒头,她便早早开放,宛在田田莲叶之中煞是婉约清丽。战神玄女从空中经过时瞧见了她,对她回眸一笑。不曾想这只莲花竟然就因为神的一眼回眸便飞升九天成了神使。战神给她起名寒江。寒江跟着战神四处征战。她从神使到神将,一点一滴都是尸身堆起来的,战功垒就的荣耀,当真是让人敬佩。也因此,她在人间的威望甚至可盖过些许天地生养孕育的大神。可是在后来的天人之战中,也随着众神一并陨落了。”
泷新月:“那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冥王:“我以为你是她的轮回,但是你只是她的一滴泪。”
泷新月:“啊?我是血莲,她是白莲;眼泪是无色的,我这么艳丽?”
冥王白了她一眼:“腥风血雨数万年,几乎整日整日的泡在血里,白莲生生被血浸成了红色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况且你是她陨落时留下的一滴血泪,你是这个骚里骚气的颜色不是应该的吗?”
泷新月撇撇嘴,叹了一口气:“诶。活得久就是好。啥都知道。”
冥王笑了笑,把玩起了手中的糖画。泷新月不知道的是她走之后,那糖画被冥王把玩许久,但再未尝第二口,而是被小心翼翼收在了匣子里。冥王喃喃道:“真甜。”
泷新月回到奈何桥时,桥边熙熙攘攘挤满了鬼,围着自己的那锅孟婆汤。泷新月将脑袋当钻头使才硬挤了进去。还未看清到底大家在凑什么热闹,白无常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白无常:“月月,快来快来,大热闹,大热闹。”
泷新月被她一句月月叫得内心无法描述,被一只不知几百万年或者几千万年的老鬼叫“月月”,泷新月当真是心里发毛。自那日巫月山回来之后,白无常对她格外殷勤,一见她便月月长月月短的。用白无常的话来说是在巫月山那次是她和黑无常骗的她,还是白无常放的血,觉得十分对不起泷新月,决定今后一定拿泷新月当亲曾曾曾曾曾曾曾孙女对待。泷新月扶额。
泷新月听了有大热闹凑,立马忘了白无常带给自己的“惊吓”,一个回手掏挽住白无常便凑到了乌泱泱一堆人前面,一抬头看清了来人才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没事爱凑什么热闹。站在最前面的是阎王林骁和黑无常,后面跟了两俊俏儿郎泷新月都不认识,一个玉树临风拿着一柄折扇,脖子上系了条“白绫”;一个英气勃发但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再往后看是一只女鬼,满身的窟窿止不住地往外冒着鬼气,再细看才发现她这副魂魄居然都是东拼西凑缝缝补补,泷新月心想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万箭穿心再剁碎了那啥啥?这女鬼死得固然可怕,可是泷新月最怕的还是那掺着女鬼的男子。玉冠白面,一袭白衣,他身上的药香熏得泷新月眼睛生疼。
白无常热情地介绍着:“那拿折扇的是天界的镇北武神北冥真君君含光;旁边年轻些的是镇南武神南阳真君叶苏;最后面的那个女鬼就是从地府跑出去那个,叫东方晟华,是已故镇东武神的异母妹妹,也是君含光的发妻;扶着她的是岐黄仙官泷柏仁,听说是君含光请来给他发妻治病的。不过这鬼的病都能治这天界的郎中还真不错,冥界就缺这种治鬼的。”
白无常自顾自说了半天泷新月都没反应,白无常:“诶,干嘛呢,打招呼啊。”
泷新月:“阎王大人吃了吗?”
众人愣了一下,叶苏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泷新月瞪了一眼。
林骁道:“这是冥府孟婆泷新月,按礼众位仙官应给孟婆行礼。”
叶苏:“哦,原来是孟婆啊。失礼失礼。”忙给泷新月施了一礼。
其余几位仙官也补了一礼。泷新月敷衍了句不必客气便去找了自己的小板凳来坐着看热闹。待到该喝孟婆汤过奈何桥时一众小鬼都直愣愣瞧着泷新月,泷新月道:“看我干嘛。给她盛汤啊。”
小鬼:“可是她这又是神仙的妹妹又是神仙的婆娘的,要不您亲自盛汤也算是对这姑娘的福报。”
泷新月道:“就是她丈夫不论是按我冥界还是按他仙界的规矩都当敬我一盏茶,等哪天你投胎了白无常亲自给你盛汤你敢喝吗?”说完又偏头越过众人瞧着女鬼问:“香菜葱花要不要?”
女鬼摇摇头。
泷新月继续坐着,对小鬼道:“盛。”
看着一群人乌泱泱的将东方晟华送过奈何桥,白无常和泷新月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泷新月倒也将整个事情了解清楚了。
末了,那些仙官对着林骁、泷新月和黑白无常深拜之后便回了天上。临走时林骁拉着了君含光,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缠着的白条,君含光笑笑道:“这东西除了丑了点也没别的了。无妨,遮住便是。”
那岐黄仙官泷柏仁回头看了一眼泷新月,翩翩然御风直上九天。
泷新月问林骁:“东方晟华你判她投的什么人家?”
林骁:“天界和冥王讨了个人情,让她去投了户父慈母爱的好人家。”
泷新月又道:“你居然还认识九重天的人。”
林骁:“嗯。”
泷新月:“你一点也不像冥界的人,身上没有半点阴鬼之气。”
林骁:“你姓泷,他也姓泷。”
泷新月忍了这么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