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送走老和尚,泷新月就一直被魇在过去的世事里,那些在数百年风吹日晒里早已经褪色的故事听到久违的梵音又鲜活了起来,一幕幕在梦中反反复复。一连睡了月余都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许是看不下去泷新月一直昏睡不醒,又许是嫌弃泷新月一直霸占着自己的起居室,阎王林骁叫来冥王将泷新月接走了。可是当时明明是林骁自己将泷新月带回房中的,男人的心思有时候真真是比女子还难揣测。冥王将泷新月带回了她自己的那小木棚子,啪叽一下就扔到了床上。剧烈的撞击让梦中的泷新月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沉浸在梦里。冥王掐了个法诀,才将泷新月从梦中拉了出来。
冥王:“你已经睡一个多月了,快点起来熬汤。”
泷新月才从梦中醒来,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听见冥王如是说,揉了揉眼睛才迷糊着看了看四周,对冥王的话置若未闻。皱巴巴的脸眉眼里还全都是梦里那个泷新月的影子。
冥王看她脸色苍白,又道:“你梦到了什么?你一直被魇在梦里,出不来,可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泷新月想了好一会儿,不答反问到:“我这是在阴曹地府?”
冥王看着她不语。
泷新月:“嗯,是了。我梦到了过去很久以前的事,不能说不好,但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那时的我好像比现在快乐。”
冥王:“哦。”
泷新月听到这一个没有感情的“哦”将埋在被子里的头伸出来,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一下我吗?”
冥王:“怎么安慰?我新搜罗了几本新鲜的话本子还有几个美男,要不借你乐呵乐呵?”
惊得泷新月说不出话来,明明是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不堪入耳。
即使已经醒来,可是泷新月的心还在睡着。一连数日,孟婆汤里都是不是少味药材,就是多味材料,每日都有数百鬼魂投诉泷新月的孟婆汤是假冒伪劣产品,虽然不影响使用效果,但是喝的时候真真是犹如酷刑折磨。饮之如同食屎,恶心至极。大大小小的鬼都对孟婆汤避之如蛇蝎,一见到鬼差端来的孟婆汤,纷纷落荒而逃。闹得忘川河边日日鬼哭狼嚎,人仰马翻。冥王气一气之下将所有的举报信、投诉信全搬到了泷新月的住处。看着将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控诉,泷新月低下了头,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冥王:“你自己看看,这些全是投诉你的,看得老子头都大了。”
泷新月不说话。
冥王:“你这是严重失职,按冥律是要判你浸猪笼的。”
泷新月不说话。想了想才觉得不对劲。“那个冥王茶茶大人,浸猪笼不是不守妇道才那个的吗?”
冥王:“冥律里凡死刑者,我想你怎么死就怎么死。”
泷新月:“那是不是说你想谁死就谁死,也可以想谁生就谁生。”
冥王:“冥律规定不能。但是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泷新月双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声泪俱下道:“冥王茶茶大人呐,小的知道错了,是我玩忽职守,是我昏庸无能,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过错呀。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小的罪该万死呀。该下油锅,该千刀万剐,该把我炖了给那些被我祸害的冤魂熬汤呀。可是杀我一个事小,最近往生的鬼魂这么多,没有了孟婆酒没了孟婆汤,这么多鬼滞留在冥界是冥界的灾难呀,小的实在是不愿意因为一时过错继续给冥界给茶茶大人带来麻烦呀,求茶茶大人饶小人死罪,小人还想继续为茶茶大人服务呀,小的实在是舍不得茶茶大人呀。茶茶大人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呀,茶茶大人是小的最尊敬的人呀,茶茶大人……。”
冥王看了眼四下,这忘川河边全是鬼怪,一个个都低着脑袋想看不敢看,耳朵都快立起来了,可劲听着泷新月在这呢,再看看这哭得死去活来的这位,紧紧抱着自己大腿不放,当真是臭不要脸。
冥王:“你别号了,这么多鬼看着呢。”
泷新月继续大哭大叫:“你不饶恕我我就哭死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王一把将泷新月领了起来,“再号,老娘立马把你扔忘川河里。”
泷新月立马没了声响。泷新月偷偷看了眼冥王,见她没有说话,眼泪又掉下来继续说道:“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再也……”
冥王:“闭嘴。”
泷新月这回是真不敢说话了。
冥王:“这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确实闯了祸。”
泷新月不敢出声,只敢静静等着冥王说下文。
冥王:“因为喝你的孟婆汤像吃屎一样,往生的鬼魂纷纷逃跑,这几日抓鬼,逼鬼喝汤可费了冥界不少人力物力,这些都得算在的头上。工钱你出,损失你赔。”
泷新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泷新月心想,就冥王给自己那点俸禄,怕是要喝几千年西北风才够赔。
冥王:“这钱嘛,我帮你算了下,你不吃不喝的话你八千五百六十一年的俸禄刚好够赔,虽然还差两吊钱,但是看在咱两的交情上也就给你免了。”
泷新月:“八千多少年?”
冥王:“八千五百六十一年。哦对了,这钱阎王先替你垫上了,你的欠条我已经给他了,现在这笔钱是你和他之间的债务。”
泷新月没想到林骁居然这么好心,又或者他有什么别的企图?
冥王:“还有一件事,逃跑的鬼都抓回来了,但还是跑了一个。那个东西似乎趁乱逃到了地上,黑白无常已经去抓了,但是还没有消息。这东西有点特别,你现在上去找黑白无常,和他们一起抓。”
泷新月:“你确定就我能抓得住那东西?”泷新月虽然是孟婆,可是却没有半点法力,只能靠术耍几套假把式,真要动手,她怕是去送人头。
冥王:“有问题吗?”
泷新月:“有。我不敢。”
冥王:“你自己闯的祸,还想躲?做梦都没门。当然你也可以以死谢罪,现在就可以去跳忘川河。”
泷新月:“我还是去找黑白无常吧。”
冥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泷新月:“那我去了。我真去了啊。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冥王摇了摇摇头,施施然飘走了。
泷新月独自一人在忘川河的大风中凌乱。抓鬼就抓鬼,可是冥王刚刚说那东西在地上?怎么上去啊?向上掘土,挖地道,然后从坟包里爬出去?还是嗖一下变到死人身上诈尸?可是这她都不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