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慧心吃惊地看着独孤冷,烛影跳动,在她脑海浮现出一张剑眉杏眼,傲绝冷酷的脸来,仿佛眼前的儿子就是当年的那个男人。
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刻骨铭心,想忘又不忘不掉的男人。
那个为她写下相思风雨添作愁,鸳鸯深处情如海的多情男人。
眼前的儿子已然长大,自己真的要瞒他一辈子吗。
她把那个男人藏在心底,是盼他回来,能给儿子一个惊喜,同时也给那个男人一份惊喜。
岁月不饶人,似慢却又很快,一眨眼便十三年了,她等待的心渐渐已死,所以她对生命也失去盼头。
岳慧心一时不知怎么跟儿子说,但内心却觉得也不能再隐瞒下去,黯然道:“十三年来,我也深盼你爹有一日能来接我们,但可能他早已忘记这个世上还有我们这对苦命的母子。”
独孤冷心头大震,惊道:“娘的意思是我爹……我爹他还活在世上。”心中激动,语音都颤抖起来。
岳慧心努力止住咳嗽,道:“他离开的时候是活着的。”
独孤冷急切道:“爹爹去了哪里?”
岳慧心道:“他走以后,我问过许多南来北往的客商,没有打听到他的下落。”
独孤冷道:“我爹叫什么名字。”
岳慧心神色无比温柔,缓缓道:“他叫独孤死囚。”
独孤冷默默念着父亲名字,道:“十三年来,今日方知爹爹姓名。”泪眼婆娑,情不自禁落了下来。
又迫不及待问出内心最担心,最想知道的事情,道:“娘,爹爹他是坏人吗?”说这话的时候甚是轻声,因为在他心中,多么期盼独孤死囚是一个好父亲。
岳慧心脸上涌出一丝少女的娇羞,柔声道:“不,你爹是个好人,他很好,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说着陷入回忆,记起一段少女情怀的旖旎风光来。
原来岳慧心是老岳家的独生女儿,天生丽质,端庄温柔,只一日在溪边洗衣,遇到了独孤死囚。
独孤死囚对她一见钟情,追随她来到家中,向她父母借宿,他父母见独孤死囚仪表堂堂,俊朗斯文,像个读书人,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老岳家两口子是好客之人,当晚邀请独孤死囚一同用膳,桌上独孤死囚一双目光痴痴落在岳慧心脸上,几番失神,被老岳家两口子瞧见,两人都是过来人,如何不晓得他的心思。
两口子膝下无子,只盼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便三三两两寻些话头打探起独孤死囚的身世来,得知独孤死囚来自冷月岛,是一个孤儿,便有心招他做个上门女婿。
第二日问过岳慧心,她娇羞不语,但也为独孤死囚的丰神俊貌心动,点头默允,自此一段缘分而始。
独孤死囚和睦邻居,孝顺老岳家两口,无微不至关爱岳慧心,品德人才,俱得邻里称赞。
却在一个月圆之夜,岳慧心发现了他一个秘密,独孤死囚腰间别有一柄软剑,他每逢圆月,都会以血祭剑,习练武功,这软剑十分古怪,在明月下发出妖艳蓝光,剑中有人影舞动,似是一套奇异武功。
独孤死囚发现有人偷看他练功,一剑刺去,吓得岳慧心大叫,幸是她叫出,独孤死囚才连忙收剑,没要了她的性命。
当晚独孤死囚表情凝重,忽然提出向岳慧心告别,岳慧心惊伤万分,问及原因,独孤死囚只冷冷道:“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便决然离别。
仿若一场恶梦,岳慧心追随上去,但独孤死囚运起轻功,早已没了身影。
她撒腿追到村口,其实是还想亲口告诉他一件事,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老岳家两口知道这件事后,又惊又羞,互相指责,害了女儿一生,按大宋律法,未婚先子,必须处死,商议怎么把腹中胎儿去掉,但岳慧心宁死不从。
老两口落下心病,忧郁成疾,在独孤冷两岁时先后离世,岳慧心蒙岳大师及一干邻居眷顾,这才抚养独孤冷长大至今。
独孤冷听完妈妈回忆,心中又惊又喜,原来爹爹竟是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他曾在村里帮过许多邻居,那自是好人无疑,他会武功,他难道是个江湖人物。
感叹道:“爹爹离娘亲而去,一定是有说不得的苦衷。”
岳慧心幽幽地道:“十三年了,他会回来也好,不再回来也好,我只盼他平平安安的。”说着说着,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独孤冷神往道:“我爹并非薄情寡义之人,终有一日,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岳慧心道:“天地那么大,你又去哪里寻他。”
独孤冷道:“娘不是说他来自冷月岛吗,我可以找到那里去问。”
岳慧心摇了摇头,道:“这可能是你爹当时自攥的一个地名,因为在大宋州府的地图上,并未有冷月岛存在。”
独孤冷微感失望,道:“那他为什么要骗你跟外公外婆。”
岳慧心闭上眼睛,道:“我不知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的羊皮出来,又道:“当日他走得匆忙,将这羊皮留在衣物里并未带走,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物事,你拿着吧。”
独孤冷接了过来,见这羊皮手绢大小,四四方方,暗黄之色,但依旧油光水滑,显然曾经人工处理过。
上面画着九个裸身男子,用丝线标点着不同部位,独孤冷在岳大师家见过类似的图画,这似乎是一张人体经络图。
但与经络图又有区别的是,这九名裸体男子的双手都交叉放在身体不同位置,有的交掌,有的握拳,有的双手以指分指天地,十分怪异。
羊皮却无半点文字说明,饶是独孤冷聪慧过人,一时也想不到半点头绪,但想着这是独孤死囚唯一遗留之物,珍爱之情,胜过任何。
当下收入怀中,打算日后再慢慢揣摩。
第二日清晨,起身读书练功,反复习练太祖长拳,这套拳法是林莫问教给他的,传闻是开过国皇帝宋太祖所创,招数普通,但一拳一脚,大开大合,施展开来,如雷霆风卷,声势惊人。
独孤冷打了五遍,总觉有不满意之处,若说何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心想会不会是林莫问教错自己,但平日见他亦是这般练习,不知所以,只得放弃寻思。
闲暇之际,从怀中掏出羊皮打量,看着九个怪异裸体,心念一动,照着其中一个图画蹲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练了起来。
半小时过去,除了手指两端隐隐传来一股热意,周身上下,无不酸疼,但神清气爽,精力倍增,甚是舒适。
想起一会要与岳大师上山采药,便去整理采药之物。
一会岳大师驾着骡车过来,两人收拾妥当,前往雷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