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皑皑雪山之巅,祁战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女,浅浅一笑:“鱼儿,我们又要从雪山这里下去了。春谷那边已经被你师傅他们找到,恐怕从那里过会留下尾巴。”
少女点点头:“好的,那就麻烦你荡回不归谷吧。只希望师妹他们都相安无事。”
祁战扔出一根钩锁钩住雪山的峭壁,右手握着绳索,左手伸过来抱着林小鱼的腰,低低说道:“抱紧了,出发。”
林小鱼只觉脚下一空,两人就如腾云驾雾一般,往雪山的那一边而去。呼啸的山风在耳畔掠过,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雪片纷纷飞来,把两人的头发,眉毛都染成了白色。林小鱼的头紧紧靠在祁战的胸前,能听到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虽然脚下是悬崖峭壁的茫茫雪山,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寒风凛冽刺骨,她却不觉得害怕,因为祁战的手有力地拖着她。只让她觉得安心,仿佛不论天塌下来,都有身旁这个男人顶着。
两人原路返回了不归谷。
不归谷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祁战辨了下方向,拉着林小鱼往雪地深处走去,林小鱼回头一看,刚刚被他们走过的脚印已经被新下的大雪覆盖,当真是条不归路。她突然好奇祁战是如何在这冰天雪地里辨别方向的。于是扭头问他有什么秘诀。
祁战笑道:“我们药王谷到处都是机关暗道,不过这些机关却不是师傅设的,乃自然形成。所以啊,他老人家为了避免迷路,就造了一个罗盘。”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盘,上面的有根指针兀自转悠,但是转了一圈后又指着他们去的地方,祁战见她满眼好奇,又道:“我们去的地方就是南方,只要我们跟着这个指针走,就能找到师傅他们。”
林小鱼大赞:“想不要老爷子还会造这些技巧玩意,改天我也去请他教我。”
祁战神秘一笑:“只要你做了他徒孙媳妇,他保证把看家的本领都教给你。”
林小鱼白他一眼道:“没正经。”
祁战板起脸,一本正经道:“鱼儿,我是真心向你提亲,你可要答应我啊。”
林小鱼拉着他的手道:“快走,先办正事。”
祁战大叫:“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正事啊。”
林小鱼见她越说越离谱,不再搭理他,只是拉着他默默往前走,不过加快了脚步。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林小鱼终于再见到那片松林,还没穿过松林,就见林敏披着一件火红的狐皮大裘扑腾扑腾地蹦过来。
林小鱼看见她,仿佛一路上所有发生的不愉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也飞奔过去,林敏好像一只小麻雀那般咻地钻到她怀里,然后紧紧抱住她,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姐,你怎么才回来,敏儿好想你。”
林小鱼也紧紧抱住她:“师姐也想你,来,让师姐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敏笑道:“有啊,师姐你看我都胖了,玉蝴蝶和青龙每日都抓好多野味回来。紫音姑娘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师姐,不过也还行。”然后又用双手捧起圆脸:“大师姐,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圆了?”
林小鱼仔细看了一圈,见她面色红润,身板也壮实起来,看来所言非虚。
“是谁在说我手艺比不上某人啊?”身旁一个披着紫色大裘的女子侃侃而来。
林小鱼抱拳道:“多谢紫音姑娘这些日子照顾我师妹。”
紫音低头浅笑:“鱼儿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令师妹多次夸口说你手艺好,就连药王、青龙、玉蝴蝶也说你的菜太香。今日我可把厨房交给你了。”
林小鱼道:“没问题,紫音姑娘辛苦多日,今日换我来吧。”
远处的木屋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药王乐颠颠地走出来招手:“喂,徒孙媳妇,哎呀,可想死我了,我找到了南海的青鱼,你今晚做碧海青游给我吃吧。”
胡丽娇也抱着白狐跑过来:“鱼儿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药王爷爷都担心死了。想出去找你呢。”
祁战见到药王后面的玉蝴蝶和青龙君,冲他们招招手,心想总算有人还记得他这个人,没办法,谁让他这个未来媳妇太受欢迎。
入夜,林小鱼就做了一大桌的菜,她也纳闷这群不归谷的吃货去哪里搞来这么多食材,鸡鸭鱼肉一样不少,甚至稀有的海参都被药王递了上来。她顺手便做了一个鲍汁扣辽参,当然众人赞不绝口的还是那道饕餮美食榜榜首的碧海青游。
药王道:“徒孙媳妇啊,你这次行程可还顺利?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危险?祁战那臭小子有没有保护好你?”
祁战乐道:“师傅,你一句一句问吗,一股脑全问完,鱼儿都不知道答哪句?”
药王瞪他一眼:“我问我徒孙媳妇,你插什么嘴。你小子有没有欺负我徒孙媳妇?”
祁战做一个投降状:“师傅,我哪敢啊?”
药王假装发怒道:“谅你也不敢,小心我抽你。”
祁战抱拳作揖认输。
林小鱼见这师徒二人着实有趣,道:“药王不必挂心,这次还算顺利,我们破了郭元启和铁幕华他们造反的阴谋,不过.......”
“不过什么?”药王追着问。
林小鱼看看大家,不知从何说起。
祁战见状,干脆道:“我来说吧,郭元懿想娶鱼儿,一路追着我们到了碧城。”
药王趴的一声把筷子按在桌上,吓得林敏手里的碗差点都端不稳,只见他嗖的一声站起来,手指向天,一手叉腰,好似一个骂街的泼妇那般恶狠狠道:“好你个大周太子,啊,我好不容易把徒孙媳妇借给你惩奸除恶,你却打起了她的歪主意。我老爷子第一个不答应。”
胡丽娇也站起来,双手叉腰道:“对啊!抢了我们大晋的江山不算,现在连鱼儿姐姐也要抢,我也不答应。”胡一鸣轻轻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别激动,可她偏不情愿:“哎呀,哥,我就是讨厌郭元懿吗。”
林敏也站了起来:“师姐,我也反对,郭元懿虽然是大周的太子,可我师姐是我们书香剑府的首座弟子,江湖女侠,武艺高强,厨艺天下第一,人品更是当世罕有,他一个太子从小娇生惯养,身无长记,凭什么想娶我师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突然她用力拍了拍胸口,目光卓卓望着林小鱼:“师姐,我看祁战哥哥就很不错。对你又好,我们在南海乐府,在泰山铁慕府有难,可都是他来救的,那个太子可什么都没有为你做。你听我的,祁战哥哥绝对是良配,而且我看他眉眼英气,五官周正,是专情男子的面相。你嫁给他一定比嫁给太子幸福。”说罢还冲祁战眨眨眼。
祁战很大方地冲她拱拱手。
林小鱼心下乐了,她这个师妹什么时候都会看相了,还知道什么面相专情不专情?
紫音也跟着站起来道:“鱼儿,我也说两句,在洛阳时,我就提醒你那郭元懿看你的眼神不对,此人心机深沉,精于算计,心狠手辣,不费吹亏之力便夺了玉蝴蝶的江山。不得不防啊。”说罢一双凤眼又瞄向祁战,道:“我这祁战兄弟,从我刚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心有所属,我们紫音坊多少姑娘钟情于他,可他都没看上,如此深情之人,你莫要辜负了他的一颗痴心。”
玉蝴蝶左右看看,身边除了祁烨,没人还坐着,也跟着站起来:“鱼儿,我也来说两句公道话,我与郭元懿相交多年,他表面真诚,内心想的却是另外一套,否则我大晋的江山也不会被他所夺,他可以背叛兄弟之情,他日,我亦怕他会为了江山辜负你。这素来伴君如伴虎,深宫中的女人命运皆不由己。我亦觉得祁战兄甚好,对你的真心天下皆知。”
祁烨也跟着站了起来,想着外人都忙着帮弟弟相亲,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吧:“鱼儿姑娘,我是祁战的三哥,别的不说,我这弟弟做事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就不会变,他对你的真心,我早在泰山雅苑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还望你给他一个机会。”
林小鱼没想到一顿饭竟然吃成了相亲大会,所有人一边倒地支持祁战,她若再不说点啥,恐怕大家要一直站到天亮,她双手打开,示意大家都坐下:“我林小鱼感谢诸位的关心。这洛阳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都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
药王道:“对对对,大家都坐下,鱼儿说了不会回洛阳,那就是选我的乖徒孙了。坐下坐下,哎,这么大的喜事,没有酒可不行。青龙,把我藏在地窖的竹叶青拿出来。我们庆祝一下。”
祁烨轻轻一笑,往地窖而去。
胡丽娇好奇:“药王爷爷,您还藏了酒啊。”
药王一本正经道:“娇娇,你不能喝,小孩子喝什么酒?”又对着林敏道:“敏儿,你也不许喝,小孩子都不能喝。”
胡丽娇和林敏对视一眼,皆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叉腰道:“药王爷爷,我们要喝。”
药王摆摆手道:“小孩子家家,不许喝。”又对着胡一鸣道:“玉蝴蝶管管你这小妹。我这竹叶青后劲可足啦。”
胡一鸣笑道:“娇娇,等你再长大点,大哥再给你喝。”
胡丽娇一脸怒气:“凭什么你们都能喝,不给我和敏儿喝?你平时留在幽冥鬼府的酒我都偷偷喝过。喝不醉啦。”
林小鱼轻轻望了林敏一眼,林敏会意便道:“哎呀,娇娇,坐下吧,我们喝茶吧。”
胡一鸣摇摇头道:“鱼儿姑娘,你这师妹还是最听你的话。”
不多时,祁烨就提了一黑坛上来,那竹叶青果然是上好的美酒,据说已经被药王藏在地窖五十多年不曾开封,一开封酒香四溢,紫音给众人皆倒上一杯。祁战一饮而尽,赞道:“果然是好酒。今日感谢各位为我说亲,我祁战何德何能得众人赏识,我敬大家一杯。”
林小鱼见众人喝得正欢,亦举起酒杯:“多谢诸位这些日子替我照顾师妹。”
药王乐道:“鱼儿,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林小鱼道:“不过药王,我想带敏儿离开不归谷。”
众人皆惊讶得放下酒杯,吃惊地望着她。
“是这样的,我师傅已经投靠了郭元懿,我们在碧城,我师傅用三师弟温超的性命威胁我,让我跟他回洛阳。”林小鱼缓缓道,“如今三师弟温超,小师弟安生都死了,师傅逃走了。但是我怕郭元懿不会这么轻易放手。在碧城有一个黑影与我交手,武艺高强,我怀疑是他的人。”
药王笑呵呵摆摆手道:“鱼儿,你多虑了,我这不归谷除了我们药王谷的人,其他人是万万进不来的。你没看见吗,你们走过的脚印都被大雪覆盖了。”
林小鱼道:“这世上无绝对的事,我怕我在这里只会连累了大家。”
紫音怒道:“怕什么,大不了他找上门来,我们打一场,我紫音乃江湖儿女,拼掉性命也绝不屈服。”
胡一鸣轻轻道:“其实鱼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以我对郭元懿的了解,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当年大晋的江山亦是如此。此人擅长兵法,诡计多端,我也隐隐中总觉得他有自己的办法找过来。就好像幽冥鬼府,防范得跟铁桶一样,还不是被他用卧底把天幕烧了,城给破了?”
药王摇摇头道:“我这不归谷外面有瘴气,里面有大雪做掩护,我也想不到他能有什么办法破了。难道他搬来天兵天将不成。而且鱼儿,你一个人带着小敏儿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就算祁战那小子护在你们身边,始终是寡不敌众。再说了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我地藏云山更安全的地方?”
林小鱼道:“药王莫急,其实此事我亦只是直觉感到他会追来,不过这里天险如此隐秘,向来应当能挡一阵子。”
林敏突然道:“师姐,温超和安生真的都死了吗?”
林小鱼点点头:“二师弟刘赛鑫也被安生所杀。师傅用婴灵控制安生,他们修习邪功,终是玩火自焚,不过安生确是我亲手所杀。”说着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心中凄苦。
药王幽幽道:“相传这婴灵乃暹罗的秘术,以死婴之灵为饵,你师弟被附体后性情大变,也怪不得你。”
林敏缩了下鼻子,道:“想不到爹爹变成如今这样,敏儿想不明白,他已经是书香剑府的掌门了,为何要修习这月明金书的邪功剑法。”
药王道:“这世上越是以君子自称的人越是容不得半点失败。你爹眼见八大门派唯独泰山一派一家独大,不得不未雨绸缪,只不过他选了一条不归路。”
祁战道:“鱼儿,你不如先住在这里,好歹不归谷也比外面安全些,他们就算找过来也必然要废一些功夫。”
林小鱼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要加强戒备,以免郭元懿大军开道,我们失了先机。”
药王捋须道:“鱼儿放心,论这逃跑的功力,我认第二,这世上没人认第一。”
众人大笑。宴席又吃了半个时辰才散。
入夜,林小鱼听着外面的风雪交加的声音和木屋内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着,林敏今夜吵着要跟她睡,也翻过身来和她对视:“师姐,温超和安生死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林小鱼捏捏林敏的小圆脸道:“是,不过都过去了,师姐知道你没事,就已经安心好多。”
林敏握着她的手道:“师姐,敏儿也没有亲人了,娘亲惨死了,爹爹又走火入魔,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大魔头。现在师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你到哪我就到哪。”
林小鱼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敏儿,师姐的使命就是一生一世守护你。你放心,无论去哪里师姐都会带着你。我们永远不分开。”
怀里的人儿突然轻笑起来,林小鱼低头看她:“笑什么?”
林敏痴痴笑道:“我还可以帮你盯着祁战哥哥,他对不起你,我就帮你揍他。”
林小鱼也笑起来:“敏儿,你也觉得祁战好吗?”
林敏点点头:“嗯,祁战哥哥相貌乃是男子中的上品,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光明磊落,对师姐那是更没得说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围绕师姐的,我觉得他才配得上师姐。而且天下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真心。”
林小鱼点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他不错,至少没有压迫感,而且他一向对你爱护有加。”
林敏乐道:“他那是爱屋及乌,师姐对我这么好,他又不傻,当然也上赶着对我好啊,以后有你和祁战哥哥疼爱啊,敏儿也觉得很幸福呢。”
林小鱼轻轻拍着她的背道:“睡吧,我的宝贝。”
林敏撒娇道:“我睡不着,师姐唱一首歌给我听。”
林小鱼轻轻哼着小时后给她唱的催眠曲:
风而吹,柳儿摇,敏儿要睡觉,
小宝贝,不哭了,快快睡觉了......
林敏很快进入了梦乡。
林小鱼低头温柔地看着她,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归谷虽是寒冬腊月的恶劣天气,却有她最珍视的亲人、朋友、意中人在此,却亦好似春日那般温暖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