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团子突然在林小鱼怀里动了一下,睁开眼看了一下林小鱼,又瞄了一眼郭元懿,小脑袋往林小鱼怀里蹭了几下,又闭眼睡去。对眼前的危险全然不知。
郭元懿的脸上挂满了宠溺。
林小鱼道:“要不换个人来抱郡主,我来看看尸体。”
郭元懿点点头道:“影子,你来。”
那书童便接了小团子而去,不过小团子的肉手搂着林小鱼的脖子,掰了好半天才把她弄下来。
林小鱼走近那具尸体,穿着和小团子一样的衣服。所以刚才侍女才误认为是小团子。
林小鱼又在屋内转了一圈,便对郭元懿道:“太子殿下,东宫守卫森严,昨晚可有刺客闯入?”
郭元懿道:“昨夜守卫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林小鱼看了下大门,道:“殿下,若是无贼人闯入,那么就是有内鬼了。”
郭元懿道:“东宫的侍女都是我严格挑选的,绝没有可能闯入细作。”
那照顾小团子的侍女道:“我刚刚看见窗口有一张脸,一半是哭一半是笑。”
林小鱼道:“我曾在夫子的《异行志》里读到南疆有一妖人名喜忧,左看是笑脸,右看是哭脸。只是这洛阳距离南疆也万里之邀,这喜忧为何会北上害人?”
郭元懿道:“影子,传我命令,严查东宫各个出入口,一定要找到他。”
林小鱼道:“这雨嫣郡主的寝殿已经不安全了。不如让她先睡在我那吧。我也好就近保护。”
郭元懿抱拳道:“如此就劳烦林姑娘了。我先回宫了。”
林小鱼回到偏殿后只见那小团子已经睡醒,正在用早膳,看到林小鱼回来,便拿了一块糕点跑过来,抱着她的小腿,仰着脸,举起那个糕点,道:“漂亮姐姐给你吃。嘻嘻。”
林小鱼蹲下来,接过糕点咬了一口,道:“哇,谢谢雨嫣喔,真好吃。”说罢抱起小团子坐在桌子旁也跟着吃起来。
“雨嫣,给舅舅吃一块吧。”郭元懿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来。小团子举起另一块糕点,等郭元懿凑过来,她便塞进他嘴里。
郭元懿摸摸她的头道:“雨嫣终于想起舅舅了,我还以为你有了漂亮姐姐就不要我了。”
小团子嘟着嘴道:“都要!都要!”
林小鱼道:“太子殿下,昨晚被害的那个孩子是?”
郭元懿道:“是雨嫣奶妈的孩子。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昨晚奶妈的孩子去找雨嫣玩耍,没看到人玩累了就睡在雨嫣的床上,喜忧来杀人的时候误以为是雨嫣,所以就痛下杀手了。”
郭元懿把小团子紧紧抱在怀里道:“昨日多亏林姑娘,要不,我都不敢想了。”
林小鱼道:“殿下对雨嫣甚好。是雨嫣的福气。”
郭元懿道:“雨嫣是我大姐的孩子,如今我大姐不在了,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她。”
林小鱼道:“殿下,我估计喜忧还在东宫,而且他可能已经知道杀错了人。有可能再害雨嫣。”
郭元懿道:“我已经下令对侍女侍卫严加查问,一有可疑马上会有人来报。”
林小鱼道:“只怕这喜忧擅长伪装,您想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东宫杀人,隐藏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郭元懿道:“林姑娘有何计策?”
林小鱼道:“引蛇出洞。”
第二日,东宫的守卫突然撤去一半,郭元懿出城去白马寺祈福,大批侍卫都跟着出了城。林小鱼照例带小团子去园子里赏牡丹,玩累了,小团子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小团子的奶妈走过来道:“林姑娘,还是我来抱吧,你抱了一个早上了。别累着。”
林小鱼道:“无妨,我先抱她回屋吧。”
两人回到偏殿,林小鱼把小团子放在床上,又放下帘子,转过身对那奶妈道:“那就麻烦您照看下,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说罢便走出了房门。
只见那奶妈手持一把利刃朝床边慢慢走过去。她掀开帘子,一刀戳下,却感觉刺空了,又刺了几下,依然感觉是空的,掀开被子,却只有一个枕头在床上,小团子不见踪影。发现上当,她正想往外逃。林小鱼飞起一脚正中奶妈下怀,那奶妈爬起来,右手一伸,一把短剑从袖子里滑出,和林小鱼斗了起来,林小鱼徒手接剑,那奶妈竟然无法抽回短剑,林小鱼又突然松手,奶妈一个踉跄收不住腿瘫坐在地上。
突然十几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郭元懿从门外转进来,坐在椅子上。眼冒寒光,道:“喜忧,恭候多时了。”
那喜忧见被抓现行,眼看活不成,突然咬住舌头,林小鱼一个箭步上前,捏住她的脸颊,点住她的穴道。又拍了一下她的天灵盖,奶妈那张脸不见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左边笑右边哭的脸。
林小鱼道:“说吧,为何要害郡主?”
那喜忧笑道:“书香剑府的首座弟子果然好手段。不过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娃明明被你抱上床,为何不见了?”
林小鱼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你没注意床的方向变了吗?我让人把床搬到了靠窗户的地方,又背对你,挡住了你的视线。我早就把孩子送出窗外了。”
喜忧道:“你和太子唱这一出引蛇出洞真是精妙。”
林小鱼道:“不必奉承了,说,你为什么要杀郡主。”
喜忧突然发出一声狂笑,那半哭半笑的脸犹如鬼魅般拧成一团。煞是狰狞:“我就是看郡主不爽?”
林小鱼怒道:“按照《异行志》的记载,你今年亦过百岁,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了,还在为祸人间。”
喜忧道:“你懂什么,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人老色衰,你看还有没有男人喜欢你。我这张脸曾经也是娇若桃花。有一个善良夫君,可自从我得了一种怪病后,左脸是笑,右脸是哭,我那个老实巴交,平时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夫君就把我休了,他另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把我赶出了家门。于是我就杀了这个负心汉。从此之后我看谁不爽就杀谁。就是这样,如今我中了你们的圈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她还笑起来,那声音犹如鬼怪一般,又接着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啊。”
林小鱼道:“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性命,天理难容。”
喜忧道:“天理!哈哈,这世道强者就是天理。我就是天。”
郭元懿道:“说,谁派你来的?”
喜忧道:“没人派我,我自己来的?”
林小鱼道:“没人派你?这南疆距离洛阳城有万里之遥,你不远万里来洛阳是何缘故?”
郭元懿站起来,举起喜忧行凶的那把匕首往她腿上狠狠扎了一刀,那喜忧发出巨大的哀嚎声,郭元懿道:“你说不说。”说罢又加深了手上的力道。
喜忧的叫声更加凄厉,道:“我说,我说!是三皇子,三皇子说要让您痛不欲生。我是个杀手,不过是收钱办事。”
郭元懿道:“拖下去,交刑部会审。”
林小鱼只觉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让人窒息,便转身出了房门,往花园而去。面对满园子的姹紫嫣红,她方才缓过一口气。
不多时郭元懿换了一身白色干净的衣衫静悄悄地站在她旁边。林小鱼摸着胸口,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
郭元懿道:“吓到你了?抱歉!”
林小鱼道:“太子殿下客气,我没事。”
郭元懿走了两步,道:“雨嫣是我姐姐的孩子,父皇有七个子嗣,大姐和我都是皇后所出。三弟是贵妃所出。其他四个皇子乃其他嫔妃所出,尚且年幼。”
林小鱼心道原来是同父异母,这皇帝大多有三宫六院,七个子嗣很正常。
郭元懿接着道:“出生帝王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母妃早逝,所谓长姐如母,我大姐待我极好。四年前我被人暗算,她阴差阳错替我喝下毒酒而亡,只留下雨嫣。”
林小鱼道:“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疼爱雨嫣。”
郭元懿道:“我把雨嫣视如己出。如今有人又想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害她,我是以失控了。还请林姑娘见谅。”
林小鱼拱手道:“太子殿下惩奸除恶,乃是为民除害,其实那日在泰山,孙坚欲辱我师妹,我一怒之下也失控杀了他。所以太子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
郭元懿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林小鱼看着满园牡丹花道:“太子殿下的东宫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啊。”
郭元懿道:“林姑娘喜欢便好。这几日我还真怕招呼不周。”
林小鱼道:“太子殿下招待得很好,只不过我在书香剑府习惯了,对东宫的华丽倒有些不适。现下雨嫣郡主已经无碍,我也想向太子殿下辞行。”
郭元懿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道:“林姑娘为何急着离开,难道是雨嫣太粘人了?”
林小鱼道:“怎么会,我很喜欢郡主,她特别像我师妹小时候的样子,我看到她也时常想到师妹。只不过我终是书香剑府的人,师傅师娘对我犹如再生父母。如今师傅不知何故逐我出师门,我总要回金陵去求证一下。”
林小鱼拱手道:“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郭元懿道:“林姑娘客气,再会。”
林小鱼对他抱拳行礼后便往东宫大门而去。
却影子书童牵了一匹马候在长街上,见林小鱼走过来,影子拱手道:“林姑娘,这是快马和盘缠,一路保重。”
林小鱼接过缰绳和包袱道:“多谢太子殿下,后会有期。”
随即翻身上马往洛阳长街奔驰而去。
来到繁华的洛阳大街,林小鱼看见满街的小玩意,想起林敏可能会喜欢,就想买个礼物送给她。逛了好几个卖女孩簪花的摊子,她挑了一个粉色的珍珠牡丹钗,想着林敏喜欢粉色,这个簪子应该她会喜欢。走着走着,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她眼角的余光里飘过,她猛然回头,那不是温超吗?只见秦燕霓和林敏的马车也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林国栋的马车。
林小鱼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嘴里都蹦出了师弟二字,不过她环顾四周,这里是洛阳大街,如果师傅真的将自己逐出师门,那在大街上也解释不了误会,何不等师傅他们入了客栈再说。
于是便牵了马悄悄跟在队伍后面。
只见温超带队入了洛阳最大的一家客栈,她也悄悄跟在后面。林敏下了马车后一直不说话,和她平日里话痨好动的性格大相径庭。今日出奇的安静。
林国栋依然是领了安生要了一间最偏僻的厢房。林小鱼这一路北上,林国栋都是独自要一间房来练功。她也觉得奇怪,可如今泰山武林大会应该结束了,师傅为何还要如此?
林小鱼几个翻身,贴在了林国栋那间厢房的门外,里面隐隐约约听到他练剑的声音,她正想干脆翻到正门去敲门,正大光明地去和师傅解释。忽然有人用力敲门,那扣门声杂乱无章法,更像是透着一股怒气。
安生缓缓打开门,拱手道:“师娘。”
原来敲门的是秦燕霓。
秦燕霓的声音透着不耐烦道:“你出去,我和你师父有话要谈。”
安生道:“是,师娘。”
林小鱼听到一声关门声后,林国栋的声音响起:“你这是何意?”
秦燕霓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何意?林国栋,你好意思问我?你自己算算看,你冷落我多久了。”
林国栋道:“燕霓,你我夫妻二十多年,我对你的夫妻情分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有何不满。”
秦燕霓道:“林国栋,你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吗?什么叫仁至义尽?自从你蜀地剿匪回来,你就再也不.....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连住都不和我住一间房。你是什么意思,嫌我人老珠黄了。我告诉你我守了三个多月的活寡,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小鱼的脸瞬间变得潮红,这躲在窗户下听师傅师娘说房第之事,不是君子所为。不过心下也纳闷,师傅师娘一直都很恩爱,为何师傅突然冷落师娘?
林国栋道:“你别没事找事。”
秦燕霓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你!你还好意思说我没事找事。”秦燕霓的声音渐渐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林国栋道:“你够了!出去!”
秦燕霓道:“我不走,你今天要给我一个交代。”
林国栋道:“什么交代,我每日忙于练功,冷落了你,但是也是为了我们书香剑府好。”
秦燕霓道:“为了书香剑府好,你为了讨好那铁幕华,硬是把林小鱼逐出师门。林小鱼现在生死未卜。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也养了她十八年,她闯泰山,比武哪一样不是听你的安排,怎么铁幕华说她是叛徒,你就不分青红皂白把她逐出师门了。现在敏儿为了这事跟我们置气。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劝她。”
林国栋道:“燕霓,你不要忘了,鱼儿是捡回来的,如今铁幕华要置她于死地。我们肯定要弃车保帅。武林大会那天你也看到了泰山派的三千锦衣侍卫包围了整个擂台,难道你要我像蜀山派的王祝君一样和泰山派为敌,最后落得个灭门曝尸荒野的下场吗?再说了,鱼儿坠崖后至今生死未卜,我们养了她十八年,她死后为我书香剑府保得一点清誉,也算死得其所。”
秦燕霓哭道:“我们书香剑府江湖人称君子剑府,江湖各路英雄还把你奉为君子典范。可如今,你却为了一己私利把生死未卜的徒儿逐出师门。没有半点君子的铮铮铁骨。我算是看错你了。”
林国栋道:“没什么事,你就出去,我还要练功。”
秦燕霓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去。
安生转进来,关上门。
安生怯生生道:“师傅。师娘她。”
林国栋道:“你不要管,练功吧。”
林小鱼本来听到师傅把自己逐出师门是为了弃车保帅已经泪洒衣襟。正要离去。却听见师傅要安生练功,这是为何?
林小鱼一直也觉得奇怪,北上这段时间安生一直伺候师傅左右。本来林国栋往年是不会注意他的。
林小鱼好奇地戳破窗户一个洞,只见昏暗中林国栋划开安生的手腕,用剑引血,用内力催动,舞了起来。林小鱼只觉得这剑招着实诡异,犹如幻境般剑招虚晃,又好似集着怨气一般,连剑锋都带着哭嚎的风声鹤唳之音。这是什么剑法,为何从未见过。而且用人血练剑,着实邪门,那安生犹如木偶般呆立,两手平伸,双瞳呈白色,好似鬼魅一般。这情景林小鱼觉得似曾相识,那祁烨和鼠王毒发之时,眼睛是呈血色的。
她的眼角再往屋内一扫,只见一本黄金锻造的书借着月明烛之光发出邪魅的音律合着林国栋的剑招。
林小鱼瞳孔瞬间放大:月明金书。
林小鱼一惊,猛地用手捂住嘴。林国栋道:“谁?”一把血剑朝林小鱼的眼睛飞来。
林小鱼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了屋顶,施展轻功往无边的暗夜而去。
洛阳城外的树林格外安静,林小鱼飞身而下,落在月光照耀的树林之下,她不知道这里是何地,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只是盲目地往前走,北方的寒风不似金陵那般温柔,一道一道好似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又好似重拳一般一拳一拳捶在心里。师傅师娘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一直以为师傅对她更为看重;一直以为自己不讨师娘喜欢;一直以为书香剑府就是自己的家;一直以为师傅师娘师妹就是自己的亲人;一直以为师傅是不明白铁幕华的阴谋才把自己逐出师门;一直以为月明金书是铁幕华所盗;一直以为师傅是这个世上唯一称得上君子的人;一直以为......
她的视线模糊了,这十八年来的信仰全然崩塌,她相信的,她热爱的,她守护的都抵不过林国栋口中的四个字“弃车保帅”。
原来她这个大师姐不过也只是书香剑府的一枚棋子。师傅想怎么落子就怎么落子。她终究还是一条长江里漂流的鱼儿。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觉腿越来越重,就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头深深埋了下去,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轻声呼唤她:“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林小鱼抬起头,泪眼模糊间看到一个笑脸,一双小肉手扶着她的脸颊帮她擦干泪水道:“不哭,不哭。”
林小鱼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里的泪水,定睛一看,竟然是东宫的那个小团子。
只是此处荒郊野岭的,她怎么会来到这里?突然她感到一阵疾风而过,她敏捷地抱着小团子一个翻滚。一排飞锥嗖嗖嗖地紧紧钉在一旁的树上。
她抱起小团子站起来,只见四周一群蒙面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为首一人道:“小东西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们好找。给我上,杀了这个小鬼。”
林小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丧心病狂要杀一个孩子。”
那人道:“不用你多管闲事,反正你马上也要是一个死人了。”
林小鱼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取我的命。雨姝!抱紧姐姐。”
小团子连忙伸出小胳膊紧紧抱住林小鱼的脖子。
蒙面人一拥而上,林小鱼多了其中一人的长剑,使出冰剑的三十二招,一招比一招狠,她一剑刺入一个蒙面人的胸膛,那人登时毙命,她还不满意,又使出全身力气让剑刺穿那人背部才抽出来,竟是把对师傅对书香剑府的失望全发泄在这群蒙面人身上。对方没想到她出招如此狠辣,剑法怪异,招式奇特,出手招招致命,任何一人被她圈住,不是手掌被掰折,就是头颈分家。这群杀手恐怕也没见过武艺如此高强的目标,一时间竟然攻势渐渐减弱,那三十多个黑衣人不多时便倒下大半。为首一人见林小鱼杀红了眼,抱着受伤的手臂道:“走!”
剩下的蒙面人便快步往黑暗的林子里跑去,瞬间没了踪影。林小鱼见他们跑了,一股怒气竟然觉得还没出够,长剑在地上躺着的尸体上猛戳,其中一具还没死透的,猛然又坐起来痛呼,又倒了下去。
怀里的小团子突然出声道:“漂亮姐姐,你好棒棒!”
林小鱼这时才想起小团子还挂在脖子上,才从愤怒失望的情绪中走出来,她抱起小团子道:“雨嫣,你怎么在这里?”
小团子甜笑道:“想姐姐,找姐姐。”
林小鱼笑道:“傻丫头。我带你回去找舅舅。”
突然林子四周被大片的火把照亮,“郡主!”“雨嫣!”“你在哪里?”
呼喊声四起。
林小鱼道:“看来你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只见郭元懿高举这火把,迅速跑了过来,见到林小鱼怀里的小团子,着急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林小鱼把小团子从脖子上抱下来,递到郭元懿手中。郭元懿道:“雨嫣,你去哪里了?舅舅担心死了!”
小团子道:“找漂亮姐姐!”
林小鱼道:“我也是路过,看到有人追杀雨嫣郡主。就顺便帮了个忙。”
郭元懿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蒙面人,道:“多谢林姑娘搭救。雨嫣是太过想念你,躲在出宫的马车上溜出来找你,我们找遍了整个洛阳城。没想到她竟然进了这树林,还被人追杀。”
影子书童上前道:“看了这些刺客尸体,不像宫中的人,倒像江湖门派。”
林小鱼看了看那地上被除了黑布的脸,胡须杂乱,身形粗狂,倒有点泰山锦衣剑客的影子。她回想刚才与她交手的人似乎使的是泰山派的剑法。
她对郭元懿道:“太子殿下,我刚才听这些刺客说要杀了郡主?这些刺客为何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下手?上次还出动了南疆剥皮人喜忧?这好像杀鸡用牛刀,不符合常理。”
郭元懿抱着小团子道:“他们是针对我而来。因为雨嫣是我最在意的外甥。他们杀了她可以让我痛苦一辈子,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林小鱼道:“看来太子早就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了?”
郭元懿点点头。
又看了一下林小鱼道:“林姑娘不如随我回东宫换身衣裳。”
林小鱼低头看着手上的鲜血和早已被血污了的衣服,想想现在自己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的确没地方可去了。便道:“好吧。”
于是又跟着郭元懿回了东宫。沐浴更衣后,她正准备睡下,有人敲了一下门。林小鱼道:“进来。”
本以为是小团子,没想到竟是太子郭元懿。
郭元懿进来坐了下来,掏出一只绿色的琉璃药瓶,道:“我看林姑娘刚刚身上沾了很多血。所以拿了金疮药过来,姑娘现下感觉可好些了?要不要我请太医再把个脉。”
林小鱼道:“多谢太子殿下。我没受伤,刚刚那些血是刺客的。”
郭元懿道:“林姑娘武艺高强,多谢你几次相救雨姝。”
林小鱼道:“太子不必客气,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且雨姝很可爱,我亦非常喜欢她。”
郭元懿抿了一下嘴唇道:“林姑娘,我可以叫你鱼儿吗?”
林小鱼道:“太子自便,不必拘礼,一个称呼而已。”
郭元懿道:“鱼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林小鱼道:“天大地大,总有我林小鱼的容身之处。”
郭元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道:“鱼儿,你可愿留在东宫。”
林小鱼的低头不语。
郭元懿道:“目前刺客还有可能来行刺预雨嫣。有你在她身边我才敢放心。”
林小鱼道:“其实我暂时也想不到去哪里。”确实在书香剑府住了十八年,她早已把书香剑府当成自己的家。现在师傅不要她了,她也茫然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
如果祁战在的话也许还能找个人商量商量。对了,祁战!林小鱼只记得两人坠崖后,祁战紧紧牵着她的手。现在不知这小子是死是活。林小鱼突然有点想念他那张乌鸦嘴了。于是道:“太子殿下,不知您的手下有没有找到和我一起坠崖的那个朋友?”
郭元懿道:“他们已经在找了。鱼儿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你先安心住下。”
林小鱼心道这祁战命硬,二十年前御水山庄被灭门,他都没事,应该死不了。只是他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郭元懿见她又陷入沉思,便道:“鱼儿,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回房了,你的朋友,我一定尽力去找。”林小鱼点点头,郭元懿转身轻轻带上门,林小鱼的眼角却瞟见他嘴边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难道这个太子很想自己留下来吗?
林小鱼笑笑,也不再多想,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理不出个头绪,干脆上床,一会便沉沉坠入梦乡。
第二日,小团子一大早就来她的房间喊漂亮姐姐,比公鸡打鸣还早。她想起林敏小时候半夜饿了也会叫醒她要找东西吃,她便抱了林敏溜进厨房偷东西吃。结果还被厨房的李婶当贼追。这些前程往事好像发生在昨日一般。于是她抱着小团子也去了这东宫的后厨。
这太子的宫殿果然不一般,什么平日难见到的食材在这里都可以看见。林小鱼把小团子放在凳子上,就开始发面,准做一个鸡汁灌汤包给小团子吃。小团子看着她忙前忙后也很乖巧,不添乱,只是看着,不多时,林小鱼已经包好了一笼的灌汤包,不经意间抬眼,只见郭元懿一身黄色金衫立在炤台边上看着她。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而美好。
林小鱼拱手道:“不知太子殿下驾到。”郭元懿道:“鱼儿,你做你的,我只是来看看要不要帮忙。”林小鱼道:“太子看着就好,一会就可以吃了。”
郭元懿只是笑笑。林小鱼又继续忙活她的鸡汁灌汤包。一炷香的功夫,牡丹园的凉亭上已经呈上了鸡汁灌汤包和桃胶红枣羹。
小团子迫不及待地用手捻起个包子,想咬一口。林小鱼连忙道:“小团子,慢点,这个灌汤包要用碗接着,里面有鸡汤。”说罢笑着递上一个小碗,给她接汤汁。小团子两三口便吃下一个汤包,道:“漂亮姐姐做的包子真好吃。”
郭元懿也夹了一个入碗里,咬了一口,面带微笑道:“鱼儿,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林小鱼又盛了一碗桃胶红枣羹给他,道:“太子殿下喜欢就好。这碗桃花羹也不错,你尝尝。”
郭元懿接过来,又夹了一个灌汤包到林小鱼的碗里,道:“你也吃。”
林小鱼道:“多谢殿下。”
郭元懿道:“鱼儿并非朝堂之人,我们也是相识于江湖,你叫我元懿便好,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名字了。”
林小鱼道:“元懿,其实我觉得叫太子也还不错。”
郭元懿道:“鱼儿,你想去洛阳的庙会看看吗?洛阳的庙会特别热闹。要不我们晚上去逛逛。”
林小鱼道:“我听镇海楼的说书先生说过,洛阳的庙会非常热闹,不过元懿,你可是太子,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郭元懿道:“无妨,我们乔装成老百姓。不会有事的。”
小团子道:“舅舅,我也想去。”
郭元懿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道:“好,带你去。”
入夜后,两人都换了便装,林小鱼着一身粉色的萝裙,侍女帮梳了两条小辫别在如云的长发后,郭元懿则换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衫,好似京城的富贵公子一般,他看了下林小鱼的发髻,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一支金色的红玉发簪,那簪子上雕着一只鱼做飞翔状。只听那郭元懿道:“鱼儿,这支发簪和你极配。”
林小鱼再照下铜镜,果然那飞鱼发簪起了点睛之笔。郭元懿上上下下打量她道:“鱼儿,你很适合粉色。”
林小鱼道:“对了,元懿,为何我住这间屋子是粉色的装扮,上次在七星阁也是这种粉粉嫩嫩的风格?”
元懿抱起同样打扮得纷纷嫩嫩的小团子道:“是雨嫣喜欢。我本来想带她同去的,结果她刚好生病就没有成行。”
林小鱼道:“小女孩都喜欢纷色的调调,我师妹敏儿也特别喜欢,房间也是这种装饰。”
郭元懿道:“你呢?你不喜欢粉色吗?”
林小鱼道:“我还好,我的房间都是书香剑府那种雅致简朴的风格。”谈起书香剑府,谈起师妹,林小鱼的心里好似被什么撞击一般,思绪又飘向远方。
郭元懿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快,把小团子递给她道:“鱼儿,雨嫣想要你抱下。”
小团子非常会意舅舅的意思,吱的一声就亲了一下林小鱼的脸蛋,口水还粘在林小鱼脸上,郭元懿连忙递上一块手帕道:“雨嫣,你的口水。”
小团子只是咯咯地笑了,耍赖一般钻进林小鱼的怀里撒娇。
郭元懿道:“鱼儿,看来雨嫣是真的很喜欢你,连我这个舅舅都要吃醋了。”
林小鱼道:“我从小就是孩子王,跟小孩特别投缘,小孩子见到我都会很喜欢。”
走了一路,这洛阳的庙会果然热闹,林小鱼挑挑拣拣买了些小玩意给姝儿,又挑了些林敏可能会喜欢的首饰,装在一个锦袋中,很快那锦袋便满满当当,鼓鼓囊囊了。郭元懿没有带随从,就一手抱了小团子,一手拿锦袋。三人又逛到小吃的摊上,林小鱼早就听说这洛阳的羊肉汤颇为有名,虽然没有上那饕餮美食榜,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品尝一番,正要开口,那店主却道:“哎呀,这位夫人,来三碗羊肉汤吧,我看您唇红齿白、鼻子高挺、人中清晰,实乃旺夫相啊。”
林小鱼笑道:“我还不是夫人,不过你不是卖羊肉汤吗?怎么还会看相。”
那人道:“不瞒夫人,小的曾经摆卦算命,略懂一二。您这位夫君啊,实乃人中龙凤。你们二人实乃天作之合啊。”
郭元懿的嘴角泛起笑意道:“来三碗羊肉汤吧。”随手递上二两银子,道:“不用找了。”
这三碗羊肉汤不过五钱,那店主得了二两银子,眉开眼笑,道:“多谢公子,公子得此良配,必定一飞冲天啊。”
林小鱼抱着小团子坐下,道:“这洛阳城的店家为了做生意,真是拼了。什么好话都说尽。”
郭元懿正要搭话,小团子突然道:“不是,不是,漂亮姐姐就是好看,什么都好。”
林小鱼也笑了,这小团子真是个开心果,变着法子都能让你乐一天。有她在,着实什么烦恼忧愁都抛诸脑后。林小鱼第一次觉得这洛阳其实也挺美,甚至还有金陵的一点自在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