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祎黎
题记:我翻开一部《诗三百》,捕捉到一丝海风的味道;一句“沔彼流水,朝宗于海”令我清晰地看见了你们——闽商。
西沙的沉船,是不是曾经承载过你们几可倾国的财富?元代的青花,是不是曾经伴随过你们周游世界的脚步?锡兰的香料,是不是曾经浸入过你们满是海洋气息的肺腑?而那一册厚厚的《海道经》,又是不是曾经伴随着你们在浩瀚的蓝色里,寻找无尽的航路?
郑和七下西洋,有茫茫军队舟前船后,浩浩船队引路护航。你们比他更勇敢,纵是浅船舢板,也不妨下海一搏。于是,你们赢了。归来的船上除了载满了财宝,更有闽商的自信和荣耀。
《山海经》里说:“闽在海中。”的确,闽地就如同从海洋中冉冉升起的一粒明珠,而闽商每一次的扬帆起航,不是离开,是回归。这一片坎坷嶙峋的陆地,只是他们的客栈而已。身前,是久候了他们的湛蓝的怀抱,身后,是祝福着他们的妈祖的微笑。那个传说中名叫林默娘的女子,终生以行善济人为事,矢志不嫁,芳华早逝之后,又传说航海的人常见林默娘身着红装飞翔在海上,救助遇难呼救的人。能够如此经久行善,舍闽人其谁?其实这样的善,原本便是闽人的特征,更是闽商深刻于骨髓中的本性,所谓妈祖林默娘,不过是闽人自己的化身罢了。她自清代开始便在每一座面海的山崖上临风飘举,无疑,在无数年光阴倥偬之后,她还是会静静地屹立于高高海崖,看着潮起潮落,为远行的人们祈祷。
山林不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海洋不需对沙岸承诺,遇合尽兴。而每一次浪与岸的相拥,都诉说着一段回馈桑梓的故事。海是闽商的故乡,元朝时闽地已有整天生活在海船上的疍家人。大海养育了他们几千年,回馈桑梓已成为闽地儿女的本能,所谓“百善孝为先”,以勇敢善良著称的闽商用一己之真心不遗余力地回报着曾为他们付出几千年的海洋和陆地。正因为有了无数海内外闽商的无私回馈,闽地海西才会有今天的面貌和成就。
追逐闽商在海外发展的足迹,就是考据一部厚重的史书。宋元时期,泉州就已成为中国最大的海港,清代的福州厦门则是最早对外开放的口岸,而清代以后辉煌一时的马尾船政文化更是深深地镌刻在闽商的精神支柱上。他们出东海,走南洋,用万里碧涛和千尺白帆将祖国的珍稀特产带往世界的每个角落。每一次的波涛翻涌都印证着他们永不停息的脚步。
众所周知,波涛汹涌是大海的强项。海,可以给人们以无尽的资源,也可以在顷刻之间将一切湮灭。唯有那些能够顺应它的人,才会从中得到无尽的财富。闽商之所以能够在五大洋中平安往来、自由穿梭,恐怕正是得益于他们善观时变、顺势而为的特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海是这句话最典型的践行者。在空旷无依的水面上,闽商们明白唯有精诚团结,才有可能搏得一丝生机。于是,以海为生的闽商学会了如何在诡谲的水上生存,更由此学会了如何在比海水还要难以捉摸的人世间安身立命。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闽商们在惊涛骇浪中修炼出的那一身肝胆,在任何艰难险阻面前都不曾褪色!在国家遭遇危难的时刻,在朋友遭逢挫折的时刻,在弱小遭受欺凌的时刻,第一个伸出援手的永远是他们。于是,当千百年闽商的历史画卷掠过眼前,我们无语凝噎,只得在心底赞一句,壮哉,闽商!伟哉,闽商!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大海是一个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而闽商,则必然是一个比海洋还要悠长汗漫的诗篇!
不论如何,只要海风依旧吹鼓船帆,只要海水依旧推动船板,闽商,那些海的儿女们就将永不停歇满怀希望地摇橹向前。向前。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